上午,東方酒店的大堂內,人流不算太多。杜飛穿著西裝,坐在二樓的咖啡廳里。在這里正好能看見下面的挑空大廳。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經九點多了。約定的時間是九點半,還有二十分鐘。今天,杜飛要在這里會見一個特殊的客人。拿起面前的咖啡淺淺呷了一口。酒店里開了空調,喝熱咖啡的感覺并不舒服。杜飛隨手放下,便不再動了。轉而看向酒店大門的方向。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一個人從前面的工作人員的通道走出來。顯得十分慌張,還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杜飛耳聰目明,立即察覺到這個人的異狀。收回目光,扭頭看去。頓時“咦”了一聲,沒想到在這個地方居然會遇到她!雖然對方做了簡單的喬裝,但杜飛仍一眼認出來,竟是冉秋葉冉老師!之前,冉老師找柱子幫忙。柱子因為悶三爺突然死了惹上了官司。冉老師就從此不見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杜飛卻沒想到,她竟然大老遠跑到香江來了!但一轉念,似乎也沒錯。冉老師家里本來就是東南亞的華僑,后來搬到京城定居。現在家里出事了,她往外跑到香江來再正常不過。這些念頭在杜飛心中閃過。他也沒有跟冉老師打招呼的意思。一來,他們本來也沒什么交情。杜飛跟冉老師唯一的交集,就是她曾柱子心儀的白月光。二來,冉老師好容易跑出來,真要叫住她,能說什么?所以杜飛干脆移開目光,伸手拿起咖啡,仿佛沒認出來。只要冉老師走過去,就當只是個小插曲。然而,杜飛沒想到,冉老師卻不是這樣想的。“杜飛!”就在馬上要走過去的時候,冉老師終于認出了杜飛。頓時露出了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你你怎么在這兒?”杜飛心里無語,表面上卻一副詫異的表情看著對方。這個時候,只要冉老師說一句‘抱歉,我看錯了’還能遮過去。但冉老師卻沒這個意思,反而再次確認:“杜飛,真是你!”杜飛也裝不下去了,仿佛剛看清楚:“冉老師!你怎么在這兒?”冉老師表情有些復雜,卻毫不客氣的坐到杜飛對面,低聲道:“我是跑出來的,你呢?”沒有過多的廢話,也沒有自怨自艾的抱怨,但冉老師這一句話卻不知包含了多少艱難險阻。她也真厲害,竟然全都闖過來了!杜飛則笑了笑:“我是單位出差,沒想到……”冉老師“嗯”了一聲,欲言又止:“那個……他,沒事兒吧?”杜飛知道‘他’指的是柱子:“已經沒事兒了,就是嚇一跳。”冉老師愧疚道:“是我,對不起他!”杜飛心說,你跟我說這些有啥用,你又沒對不起我。就在這時,杜飛的目光一凝,看向剛才冉老師出來的員工通道,皺眉道:“有人追你?”冉老師“啊”了一聲,下意識回頭看去。卻沒看見任何人。杜飛道:“三個人,剛從那邊入口進來。用不了一分鐘就能到這里。”冉老師一愣,不知道杜飛怎么知道的。但現在卻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她立即站起身道:“回頭再說,我先走了。”完事兒不等杜飛說話,就一熘煙跑了。杜飛皺了皺眉。“回頭再說?什么意思?難道這娘們兒還想找我?”一邊心里想著,一邊看向那邊的員工通道。自從到香江以后,甭管杜飛到哪兒,周圍都會保持三只烏鴉隨時待命。剛才看見冉老師從那里邊出來。杜飛覺著有蹊蹺,就讓一只烏鴉繞過去看了一下。這座東方酒店的大樓建造的比較方正,相比起同規模的大廈結構不算復雜。而且杜飛今天決定來這里之前,提前勘察過地形。操縱烏鴉查看也駕輕就熟。很快就發現三個可疑人員。身上描龍畫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明顯是在找人。杜飛猜到,這幾個人十有八九是沖冉老師來的,這才提了一嘴。一來,畢竟認識,免得冉老師吃虧。二來,杜飛不想這個時候與不相干的人發生沖突。畢竟今天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談。唯獨有些想不通,這幾個人追冉老師干什么?就在這時,杜飛忽然靈機一動,想起之前坐火車的時候,發現的那個微縮膠卷。還有兩個記滿了密碼的筆記本。其中有一頁記載著一些人的姓名,有一個叫冉志存的。杜飛當時就想到了冉老師。卻又覺著不太可能。眼看冉老師要走遠了,索性脫口道:“你爸是不是叫冉志存?”杜飛并不知道冉老師父親叫什么。冉老師一愣,明顯腳步一頓,緊跟著加速離開。從她的反應看出來,冉志存竟然真跟她有關!即使不是他爸,也是她家的什么人。有了這個判斷,杜飛的心念一動,分出一只烏鴉跟上去。自己則老神在在繼續喝咖啡。過了片刻,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從員工通道出來。原本三個人,就他一個人出來,另外兩人應該是去了別的岔路。這人站在通道門口向外邊快速掃了一眼,并沒有發現冉老師的蹤跡。眉頭緊鎖著,往外走了兩步,卻發現這里的面積太大,各種出口,四通八達,接下來根本沒有追蹤的方向。猶豫了一下,隨便找個方向走了出去。他沒敢莽撞的在這里東問西問。能在這里坐著的人,可以說非富即貴,真要惹了不該惹的,到時候才是真的麻煩。杜飛只掃了一眼這人就沒再看他。中間用視野同步,確認了一下冉老師已經脫身,便沒再關注了。轉而收束心思,又等了幾分鐘。今天杜飛要等的人終于來了。“您好,很高興見到您。”杜飛站起身,笑呵呵的與對方握手:“文森特先生!”原來,今天杜飛在這里等的人,正是這位現任港督的侄子,愛爾蘭的阿斯頓男爵。不過文森特的狀態并不太好。雖然做了一些修飾,也掩不住他的黑眼圈。很明顯,這位男爵閣下這兩天沒睡好覺。原本還算年輕英俊,此時給人疲憊的感覺。盡管如此,見到杜飛時,他仍打起精神,矜持的微笑道:“杜飛先生,我也很高興。”“請坐,喝點什么?”杜飛先入為主。文森特卻沒坐下,沉聲道:“這里人多,我在樓上定了房間。”“哦?”杜飛笑了笑,倒是不擔心文森特有什么別的想法。這只是一種爭奪主動權的小把戲罷了。杜飛提前一會兒來到約定地點,就是想要先入為主。而文森特直接定了房間,則是要占據主場之利。但之前跟文森特聯系的時候,他卻明確表示,不會在私下場合跟杜飛見面。顯然,他說謊了。杜飛沒太計較,這種小把戲改變不了大勢。不過杜飛也不會大咧咧答應。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現在的竊聽和錄像技術已經相當先進了,杜飛可不想留下什么把柄。笑了笑道:“當然,不過請您現在重新開一個房間,就604吧我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數字。如果沒有502也可以。”文森特抿了抿嘴,當然明白杜飛不信任他,就跟他不相信杜飛一樣。隨即朝咖啡廳的門口招了招手。一個穿著西裝外國人快步走過來。文森特吩咐讓他去重新開房,自己則更杜飛一起乘電梯來到六樓,站在604的門口表示自己并沒有做手腳的機會。因為是臨時定的房間,只是一個普通的標準間。空間有些逼仄,除了一張大床,就是窗戶旁邊擺著兩把椅子和一個小圓桌。雖然房間是文森特定的,但杜飛毫不客氣的說了一聲“請坐”,仿佛他才是這里的主人。這次文森特沒再起幺蛾子,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目光向外看去。這里能看見中環碼頭和外面的海灣。杜飛坐在對面,也看向窗外,感慨道:“真是繁華呀!”文森特“嗯”了一聲。杜飛道:“舍不得走?”文森特收回目光:“這里因為我們才變成今天的樣子……”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沒有他們,這里不會有今天的繁榮。杜飛笑了笑,并沒有動怒。他早就知道,這些老牌帝國主義的嘴臉,沒有什么好驚訝氣憤的。更沒必要跟他們爭辯。因為一旦開始爭辯,就會把這變成一個有爭議的問題。杜飛道:“你當然可以這么說,當初不烈顛也跟愛爾蘭說過類似的話吧”文森特臉色一僵。他雖然是yg人,但誰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不列點和愛爾蘭的仇恨,用一個成語形容,那就是一言難盡。文森特恰恰是個愛爾蘭人。從小學習的辯論課讓他有許多技巧可以反駁。但那沒有任何意義。辯論的意義在于爭取中立的聽眾,而不是說服對方。因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想對方的改變立場,就必須先改變對方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