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艸,你等會兒”屋里傳來李明飛的聲音。
等了半天,這貨才把門給打開,看見杜飛尷尬的笑了笑:“兄弟,這大雪天的,你咋還來了?”
杜飛擠擠眼睛,小聲道:“我不來,今兒你死這兒了。”
李明飛被點破了,干脆也不尷尬了,嘿嘿一笑:“快進來,哥謝謝你。”
話音沒說,朱敏從里屋出來。
剛進屋拾掇一下,看見杜飛若無其事道:“小飛呀外邊還下著雪呢看這把臉凍的,也不知道帶個口罩。”
杜飛也不客氣:“大姐,趕緊給我整口熱水喝。”
“行,你坐這兒等著。”朱敏笑呵呵的,絲毫看不出剛才正跟老爺們兒上演全武行。
李明飛卻知道,這半夜三更的,杜飛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坐下來便問有什么事兒。
杜飛也沒廢話,直接把秦京柔的筆記拿出來:“姐夫,你先看看這個。”
說著話,朱敏端著茶水出來,放在杜飛面前,也湊過去看。
剛才打架歸打架,但現在有事了,還是一家子。
“這是抄的賬本?”朱敏竟也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來。
李明飛看見出入賬的名目,接茬道:“是我們廠的。”
朱敏瞧他一眼,意識到事情不簡單。
李明飛看向杜飛:“兄嘚,這哪兒來的?”
“這不前陣子,我們院秦淮柔的妹子,調到財務科去當學徒……”杜飛當即把情況說了一遍。
末了又道:“那丫頭是個細心的,發現賬上不對,不知道咋辦好,就跟她姐說了。她姐知道咱們的關系,怕萬一有什么要緊的,就帶她來找我。”
未免朱敏誤會,杜飛拿秦淮柔做了個過度。
不然秦京柔一個那么漂亮的大姑娘,半夜三更一個人找來,好說不好聽。
李明飛拿著筆記本,臉色有些凝重。
杜飛順便又問道:“姐夫,這事兒……不是您的意思吧?”
李明飛立馬道:“嗐我扯這個干啥!攏共也沒倆半錢兒。”
杜飛點點頭,既然不是李明飛的意思,那就說明軋鋼廠財務科那邊出了問題。
而且這個問題還不小。
不說別的,這么顯而易見的毛病,連秦京柔這個初學者都看出來了,財務科的劉科長難道看不出來?
這位劉科長可是正經科班出身的大會計。
別說這點伎倆,就是比這復雜十倍,他也能看出問題所在。
可為什么劉科長沒吱聲?
李明飛明顯也想到了,目光變得陰鷙。
朱敏反應同樣不慢,沉聲道:“是老劉嗎?”
李明飛并沒急著下結論,轉而伸手拍拍杜飛肩膀:“兄嘚,你這次又幫了哥哥一回。”
杜飛看了看朱敏:“別說這些用不著的,你是小婷姐夫,也是我親姐夫,有事兒咱不互相幫襯還能指著誰。”
朱敏眼中閃過一抹感動。
李明飛則用力握了握杜飛肩頭,沒再說感謝的話,轉而摸出兩根煙,遞給杜飛一根,喃喃道:“看來老林還是不甘心屈居人下呀!”
朱敏皺眉道:“你覺著是老林搞的?”
李明飛點上煙抽了一口:“不是他還能有誰?老劉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想讓他背叛我,單憑利益……”說著李明飛搖了搖頭:“肯定得拿住他要命的事兒才行。廠里有這個能量的,除了老林,還能有誰?”
杜飛聽著,知道這個老林就是林副廠長。
朱敏道:“那咱們怎么辦?”說著看了看杜飛:“用不用跟三叔說一聲?”
這位林副廠長的來頭不簡單,身后那位正在主持j改,風頭正勁。
李明飛想了想道:“暫時不用,這點小事兒不用驚動三叔。如果事先不知道,許被打個措手不及,現在……哼”
杜飛沒有多待,把情況說明之后,便主動回去了。
盡管推辭,李明飛和朱敏還是把他送到樓下,看他騎車子走遠。
等再上樓回家,倆人也沒了打架的勁頭兒。
朱敏有些擔心道:“明飛,應該沒問題吧?”
李明飛靠在沙發上,卻沒剛才杜飛在時那么胸有成竹,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眉頭緊皺道:“大事兒應該沒有,老林那人還是有分寸的,這次算是給我挖了個坑,要沒杜飛提醒,讓他暗中籌備,沒準幾年后還真讓這老小子給埋了。”
說到這里,李明飛振作起來,眼中仿佛閃著光:“哼但現在……他的陰謀敗露,主客異位。到時候,就看是他的張良計妙,還是我的過墻梯管用。”
朱敏不由得靠過去,她喜歡李明飛此時的樣子,那種眼神還有自信的語氣。
溫柔道:“明飛,不管怎么樣,我都支持你!”
與此同時,杜飛回到四合院。
一來一去沒用一個小時,院子大門還沒落鎖。
這時雪已經停了,杜飛推著車子,踩著雪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等回到家,把車子停好。
杜飛沒先進屋,而是上老太太那邊敲了敲門。
剛才臨走告訴秦京柔讓她聽信兒,回來總得言語一聲。
剛敲到第二聲,就聽屋里一陣急促的腳步,秦京柔飛也似的跑過來開門。
杜飛進到屋里。
經過夏天的整修,老太太這屋點上爐子,可比去年暖乎多了。
老太太笑呵呵道:“小杜兒來呀”
杜飛“哎”了一聲,說了幾句好聽的,才跟秦京柔道:“今天這事兒到此為止了,你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知道嗎”
秦京柔連忙點頭,雖然有些不明就里,但聽杜飛的就對了。
這也是李明飛跟杜飛商量的結果。
這個事兒無論如何都不能大張旗鼓。
真要宣揚出去,財務科科長竟然投靠了對手,對李明飛的威信絕對是巨大打擊。
會令廠里一些人的心思再次活絡起來。
李明飛必須不動聲色,等準備好一切,或是雷霆一擊,或是釜底抽薪,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而秦京柔,作為發現關鍵線索的人,肯定少不了要獎賞一番。
上一次,閆鐵成發現勞保廠的事兒,直接獎勵了他兩間房。
這次秦京柔的功勞可比閆鐵成大多了。
杜飛接著道:“你在財務科好好待著,盡量多學點東西,等過完年給你轉正。”
“真噠”秦京柔又驚又喜。
雖然她并沒指望回報,但杜飛說能給她轉正,仍令她喜出望外。
剛到城里來的時候,能成為一個在工廠上班的臨時工,就已經是她的夢想。
成為國營的正式工人,她更連想都不敢想。
即使在這一年,增長了不少見識,開始有了自己的人生規劃。
秦京柔依然沒想過,這么快就能達成這個目標。
原本她計劃,在杜飛和秦淮柔的幫助下,到財務科當學徒,等磨練三五年,有了一定能力,到二十五六歲才有希望轉正。
“杜飛哥杜飛哥……”秦京柔激動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是一個勁念叨杜飛的名字,直至哽咽起來:“謝……杜飛哥……謝謝”
說完最后一個‘謝’字,再也抑制不住情緒,直接哇的哭了起來。
杜飛被弄得一愣,明明是好事兒,咋還哭了呢!
正想出言安慰,豈料秦京柔叫著“杜飛哥”干脆撲到他懷里。
以杜飛的反應,倒也不難躲開。
只是看秦京柔那架勢,他真要躲開了,非得撲地上去。
杜飛猶豫一下,結果被撲個正著。
瞬間感到被兩個巨物頂到胸膛上,不僅大還相當瓷實。
杜飛不由得喉頭滾動,咽了一口吐沫。
盤著腿坐在床上的老太太也被秦京柔大膽的舉動嚇了一跳。
其實在這一刻,秦京柔還真沒啥別的心思。
就是單純的情緒釋放。
從一個鄉下姑娘,成有編制的國營工人,難度之大簡直難以想象。
尤其這幾年。
經濟不好,工作更不好找。
大把的城里人都沒工作,就更別說從鄉下來的秦京柔了。
在這種背景下,突然聽說自己馬上就能轉正,成為國營工人!
對秦京柔的沖擊真的非常大,難怪她會如此失態。
直至過了片刻,秦京柔的情緒才恢復,不好意思的低著頭從杜飛懷里出來,一張臉脹得通紅,不知道說什么好。
杜飛也覺著有些尷尬,因為他小弟居然立正了。
按說杜飛早就不是初哥,即便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也不至于抱一下就子彈上膛。
要怪只能怪秦京柔太大,被那玩意一頂,誰受得了。
“那個老太太,沒啥事兒我先回了,不打擾您老休息了。”杜飛好整以暇,告辭走了。
秦京柔回過神來,忙道:“杜飛哥,我送你。”
搶著把杜飛送到門外,心里卻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雖然是黃花閨女,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在村里,大隊的大驢大馬又不是沒見過,當然知道剛在頂到自個的是什么。
這令她有些竊喜,至少證明杜飛哥稀罕她身子。
卻又自怨自艾,就算杜飛對她有心思,但說到底還是沒法娶她。
眼看杜飛順著抄手游廊回到自個家,秦京柔幽幽嘆了一聲,也縮回了屋里。
杜飛回到家里。
之前已經點燃了壁爐,屋子里暖乎乎的。
小烏這貨懶洋洋的趴在收音機上邊,聽到杜飛回來的動靜,抬起一只眼皮瞅一眼,就接著趴了回去。
杜飛見它那熊色,有些惡趣的過去點開收音機。
頓時傳來“嘩啦嘩啦”的動靜。
小烏沒法睡覺了,登時把腦袋支棱起來,一臉鄙視的看著杜飛,好像在說:“主人,你特么是真狗啊!”
杜飛哈哈一笑,揉揉它的大腦袋。
正想接著洗腳,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感覺到一陣情緒波動。
這令杜飛的心頭一凜,立即做到羅漢床上,將視野同步到小黑那邊。
就在前天,小灰終于把芳嘉園胡同灶臺下邊的金元寶全部運了出來。
攏共是二百一十三個,一個元寶重十兩,按現在的金價算,兩千二百元左右,加在一起就是四十六萬八千。
不過這批金元寶作為壓箱底的,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杜飛肯定不會換成錢。
閑下來的小灰,被杜飛弄到了張小琴那邊盯著這個女人。
小紅和小黑則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什剎海的大院。
杜飛希望能在這邊找到更多線索,鎖定那個神秘的跟張小琴接頭的人。
此時,杜飛將視野同步到小黑那邊。
在黑夜中,小黑飛的并不高,距離地面約有十幾米,居高臨下的看著下面。
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從中路院的后院出來,手里影影綽綽的應該是拎著一個兜子,快速過了兩進院子,走出大門,徑直往東。
杜飛對這人完全沒什么印象。
他買下這座大院也有一陣子了,但對這邊一直沒怎么關注。
當初之所以買下來,就是一步閑棋。
所以對住在這邊的租戶,也沒多大興趣。
只跟中院那位房大爺有過幾面之緣。
此時杜飛十分好奇。
按說雪后天晴,真要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絕不會這時候出來。
一來,滿地積雪,容易留下腳印;
二來,雪后天晴,月色皎潔,照映在雪地上異常明亮。
偏偏這人趕在這時候出來,肯定有什么逼不得已的原因。
這令杜飛愈發期待,這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恰在這時,在前邊的胡同口又冒出一個人。
杜飛居高臨下,看得清清楚楚。
令他心頭一動:“難道這倆人要接頭兒?”
誰知在下一刻,兩人好巧不巧,正好在胡同拐角碰上。
似乎都沒想到會在夜里遇上人。
雖然腳踩雪地會發出聲音,但他倆步調差不多,都以為是自己踩出來的。
倆人不約而同“哎呀”一聲。
尤其杜飛盯著那人,頗有些驚弓之鳥,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對面那人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杜飛盯著那人點頭哈腰,好像是在道歉。
隨即兩人分開,各自往前邊走。
杜飛從頭到尾盯著,確定他們沒有任何接觸。
“難道真是巧合?”杜飛心中暗忖,繼續盯著那人。
有了剛才的教訓,這人明顯更加小心,時不時回頭看看,不一會兒來到前海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