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人齊了吧，那會議繼續。”
陳組長故作咳嗽狀。
把大家的心緒全部拉了回來。
林錚也很難受地坐直了身板，不過眼神依然空洞。
因為林總的話依然在腦子里面纏繞。
“隨便放一兩條吧，我這邊也好交差好吧。”
自己還沒想好到底該怎么辦。
林總的面子自己也不給嗎？
自己的專家，副主任，都是林總爭取來的。
他的一個小小的請求,自己不遵守一下？
“剛才那個，說到第六個問題了吧，下水槽蓋板不翼而飛視為重大隱患，大家可還有異議嗎。”
陳陽再次重復他的工作。
這個人現在完全把自己摘身事外了，故意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其實他這個組長是有很大發言權和決定權的,是可以幫助專家去懟受檢公司的。
不過他很聰明。
根本不履行這個職責……
反正他得了好處,就故意冷眼旁觀了，做好自己本分就行了。
場上一下又寂靜下來了。
好像在等待著什么。
“那個，林專家，我來說兩句好吧，這個水槽蓋板的問題，我剛才休息的時候，也去了解一下，本來我們的水廠人員是做了圍欄和危險警示標志的，只不過這幾天剛好風大，就把圍欄和標志給吹跑了，現在我讓你重新圍了一遍，而且加固了，肯定沒什么問題了，所以啊，看看林專家這邊,能不能就網開一面，這條問題，就算了吧，林專家，你覺得呢。”
文總終于站出來了。
他的話雖然聽起來很溫柔，沒有太多的攻擊性，但是他的眼神，他的語氣停頓，他的手部動作，都恰到好處，不忙不慌的，好像一切盡在掌握。
林錚沒有立刻回應他，而是抬頭看著他，與之對視著。
這個文總很自信。
是的。
就算他林錚不給自己面子。
難道還能不怕自己的領導？
不可能的。
愛爾家公司沒有這樣的人呢。
這個世界，也很少這樣的人。
林錚看著這個文總。
不知道為什么。
整個身體都好像長了疹子一樣，不舒服。
打不過就喊人，真是下三濫。
讓林錚有種小學生打架輸了回家找家長出來搞事的感覺。
可現在林總都出面了。
自己還要剛下去嗎，退縮一步自己又不會死的，甚至還能討好一下這個文總，以后專家之路好走一些什么的，甚至回去還能得到林總的表揚。
這是一條康莊大道。
綠色開放且無毒。
可是林錚遲遲做不出選擇。
內心依然在糾結。
整個會議室。
氣氛第一次出現了窒息，似乎有人在撩撥一樣，多了一些緊張。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么。
雖然沒人說話。
但是戰斗好像一直空氣里持續。
趙艷艷想到了林錚聽到的幾個電話，大概猜到什么，她也不知道林錚心里怎么想的。
可看著林錚那刀刻一般俊俏的臉蛋，還有微微顫抖的彎彎睫毛，她知道林錚正在遭受某種內心的煎熬，所以不由自主地拽緊自己的小手，內心在幫林錚加油。
她第一次如此地心疼一個男人。
恨不得把他涌入自己懷里。
輕輕安撫。
都是愛爾家人。
她有點理解這種等級壓制的無力感。
她的認知里面，好像還沒人敢忤逆領導的。
果然林錚的身體軟了一下，嘆了一口氣，悠悠說道：
“行吧，這個問題確實帶有我個人一點主觀判斷了，性質不算特別的嚴重，你們既然馬上就認識錯誤，而且整改了，那我就退一步，把這個問題改成一般隱患問題，只扣1分，這樣可以了嗎。”
是的。
林錚松口了。
所以人都好像舒了一口氣。
丘主任喜上眉梢，露出了冷笑。
“感謝我們的林大專家深明大義，高抬貴手好吧，林專家辛苦了。”
文總淡淡開口。
眼神瞇起，看著林錚，有種黃鼠狼看雞的感覺，仿佛有一種別樣的玩味意思。
他覺得自己已經把林錚玩弄于鼓掌之間了。
他好像再說，你也不如此啊。
不知道為什么。
林錚此刻都覺得有點后悔了。
你他媽拽個屁啊，臥槽。
媽的。
“好，既然我們林專家松口，那這個問題就由重大隱患問題降為一般隱患問題，扣一分。”陳陽馬上在表上做出了更改。
“好了，下面到了林專家第七個問題：水廠加氯間密閉不好，有泄漏風險，屬于非常嚴重的隱患，你們可有異議。”
陳陽繼續自己主持人工作。
“林專家，這個問題劃了吧，我們那個都有氯氣檢漏儀的，真的密閉不好，泄露了就會告警的，不會有什么危險的。”
文總淡淡說道，他這一次話語好像不是在商量了，而是在命令。
尼瑪，真的來氣啊。
“你們的檢漏儀是壞的，我進去都聞到了氯氣的味道了，你們難道沒聞到？氯氣是有毒氣體，對人體是有害的，你們不會不知道吧，你們就這么隨意地糟蹋你們的身體。”
不知道，林錚覺得自己忍無可忍了。
“這個檢漏儀壞沒壞，現在也沒法判斷吧，這個我們都沒聞到泄露的氣體，你們誰聞到了嗎。”
文總問了大家一圈。
全他媽搖頭，搖頭。
狗日的。
真的服了。
只見林錚深深吸了一口，與此同時，一雙明亮如星辰的大眼睛里面。
似乎有一種邪火在燃燒。
是的。
林錚想好了。
不能再退縮了。
這群人喪心病狂的，簡直底線都不要了。
自己重生了這么久，這輩子，不就是為了活得自在，活得舒心，不都是為了跟人說話的時候，可以大聲一點，無所畏懼嗎。
簡直不要臉了。
其實吧。
自己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退縮了五十步了。
如果自己不退縮。
筆記本里面的三十幾條問題現在都應該清清楚楚地列在上面了。
而不是現在這寥寥無幾的八條問題。
但是別人不會知道你的好意。
依然把你當做成最大的惡意。
就算你剛才退縮了一個問題，現在別人依然沒有對你絲毫的感激。
這就是無奈和蛋疼的地方。
可這八條問題是林錚精挑細選，覺得都是有非常重大的人身風險的隱患問題。
每一條都應該引起足夠的重視。
這就是自己的底線，生命之上。
如果再退縮了，自己就會良心不安了，甚至都有點對不起吳工那一條腿。
林錚現在很后悔自己當時為什么要動惻隱之心。
為什么不把全部的問題放出來了。
如果自己把全部問題都寫上。
現在別人質疑或者是找人施壓的時候。
再適當地假惺惺劃去一半，那不就皆大歡喜了。
臥槽，真是無語啊。
人啊。
就是這樣的。
永遠只是看到眼前里面的利益，看不到你背后那些付出的。
算了。
不管了。
林總我已經給了你面子，但是別人不給我面子啊。
林錚眼眸收斂光芒，再次淡淡開口。
那就不要怪我了。
“文總，氯氣泄漏是事情，不會因為你一句話而改變，你非要扯就上省公司去扯，我到時候一定奉陪到底好吧。”
林錚氣勢再次起來了。
真他媽的硬氣。
全場再次寂靜。
落針可聞。
就連陳陽組長都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給林錚投去一個敬佩的目光。
文總聽到林錚的回答，頓時直接全身僵硬，面如死灰，眼露不可思議之色，他根本不相信林錚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怎么又硬起來。
其他水廠的人。
看著林錚，也眼露絕望之色，知道這個林專家，是一條路走到黑了。
身邊的趙專家，也是再一次感到愕然，內心極其震撼，臉色潮紅，大腿內側有濕氣滲出。
太帥啦。
但是她又有點擔心林錚這樣，對面的文總是不是下不了臺了。
這到底怎么收場。
“啪”一聲脆響。
只見坐在一旁的文總，好像怒氣難消，直接摔了一下手上的本子。
然后站起來，快步揚長而去。
文總崩潰了。
其他人個個都傻眼了。
從未見過文總如此失態的時候 接下來的問題，也沒什么可說了，也沒人說了。
快速就過了。
瓦呷的人已經認命了。
因為他們知道，根本也說不過林錚。
所以這場驚心動魄的會議，
在八點前終于結束了。
林錚一行人坐車回到酒店。
車上。
幾位專家一直在聊天，心情好像還不錯。
“林專家，你是真的牛逼，我辛白第一次見這么牛逼的人，兄弟，雖然我自己做不到，但是我挺你的哈。”呵呵呵，你怕不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唄。
“林專家，我不知道你這么剛，早知道我第一個問題也剛了，哈哈，不過看你懟他們，我心里也很爽，做檢查專家還唯唯諾諾的，還有什么意思，我下一個站點也跟林專家學習，怒噴全場了。”
梁專家也開口了。
“林專家，其實你今晚的表現很不錯了，但是最后哪里，我覺得應該給他們一個臺階下的，不過這是你的選擇哈，我還是很佩服你的勇氣。”
陳組長也來說一句。
“也是，這樣搞，我們這一組專家估計要惡名昭彰了啊，哈哈哈。”
辛白開玩笑說道。
“是的，你看今晚他們都不送我們回酒店了，今晚活動應該也沒有了吧，哈哈。”
梁專家也在笑。
他們這樣假惺惺的笑，還有這種看似贊美又是埋怨的話，都讓林錚感覺到了虛偽。
林錚根本不想回應他們，就這樣坐著，心情很沉重。
回到酒店，林錚脫光光，躺在床上，有一種虛脫的感覺。
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莫名的惆悵。
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咚咚咚”
有人敲門。
“誰！”
“我，趙艷艷。”
林錚無奈起身，隨便套了一件科比球衣就開門了。
一身睡衣的趙艷艷。
面帶羞意靦腆站在了門口。
領口低垂，有一白光冒出，淺淺的小溝，蔓延至深。
心中微微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