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麗莎終究是被“請”出去了，走得很不安靜。
不過隨著她與胡耀德離開，整個法庭的氣氛，再次變得凝重。
這個凝重，并非是因為法庭的壓迫感，而是因為真相的沖擊感。
現在整個法庭，都得知了真相, 得知了10年前發生在文小蕓身上的事情。
在場所有人是萬萬沒想到，在10年前就已經出現了這么狗血的戲碼。
明面上，文小蕓和楊川方在談戀愛，是男女朋友。
但在暗地里，文小蕓卻和楊川方的老爹楊長青有染，并且文小蕓還懷孕了。
最后, 文小蕓在生日派對那天，讓楊家二少楊川男開車載她離開了酒店，前往楊家宅邸。
文小蕓是要去楊家, 和楊長青對峙，她想要結束二人之間的荒唐關系。
可惜的是，她最后說出了自己懷有身孕的事情，而楊長青不想讓孩子出生，甚至不想讓文小蕓和自己的大兒子在一起。
最后的最后，陷入憤怒的楊家主，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將文小蕓囚禁在了地下室中。
至于最后的結果，文小蕓死了，死在了地下室中，尸體不見天日。
在外人眼中，這個女孩就這樣無緣無故的消失了整整十年。
到了十年后的今天，才得以重見天日。
這就是發生在文小蕓身上的悲劇。
其中楊長青自然是罪魁禍首。
而二少楊川男, 則是間接害死了文小蕓, 但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會做出這樣的事。
至于大少楊川方，他的經歷反倒是值得人同情。
因為從他現在處于懵逼的臉色中可知，他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女朋友已經死亡的事實，甚至不知道自己女朋友和自己親爹之間的關系。
在陪審團眼中, 這位富二代的頭頂上，隱約泛著綠光。
太綠了！
被自己親爹綠了，這實在是……讓人同情啊……
堅強！
一定要堅強！
此時此刻，12位陪審團之中，居然有超過大半的人，對辯方席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這一幕，也被控辯雙方看在眼中。
張偉嘴角呢喃，數著人數。
“以我毒辣的眼光來看，如果現在就進行審判裁定，那我的當事人必然是無罪的！”
直到這一刻，張偉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
天又恢復了晴朗，海面波瀾不驚，風景獨好啊……
“法官閣下，還有陪審團，以及旁聽席的各位，以上就是十年前的真相，塵封了整整十年的真相！”
張偉做出了總結之后，這才看向楊川男，“針對證人, 我方已經沒有問題要問了！”
真相已盡數被揭開, 張偉自然不需要再問楊川男了，因為后者所知有限。
張偉再次走回辯方席，迎接他的是楊川方負責的目光。
張偉淡然坐下，臉色平靜，隨后還拍了拍楊大少的肩膀。
“楊大少，對于你的要求，我可是都照辦了，既然你不想作證，更不想指出已故老父親的罪惡，我就沒有讓你來說！”
“可你讓我弟弟……”
“楊大少，你再看看你弟弟，他的精氣神是不是比你我和他剛見面時，要好上了許多？”
楊川方愕然，隨后看向證人席。
就見弟弟楊川男的臉色，雖然痛苦，但其精氣神卻好似真的改變了，變得比之前要精神許多。
原本略帶愁苦的臉，好像舒緩了不少，再也沒有之前那般陰郁了。
“杰西卡，你來開導一下他。”張偉回頭，朝身后的心理顧問笑道。
后者只是看到張偉的眼神，就心中會意，湊到二人身后，“楊大少，你的弟弟一直有心事，這件心事就像是壓在他心頭的沉重頑石，擠壓的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而現在，隨著這件事被揭開，這塊頑石終于消失了，現在再也沒有東西要壓著他的心了，你弟弟也在這件事上得到了解脫！”
張偉也點了點頭，補充道：“你弟弟一直以來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一方面是你們父親的名譽，另一方面是對伱以及對文小蕓的愧疚！”
“這份煎熬他獨自承受了十年，所以他同樣也是受害者，而現在我幫他揭開了此事，等于是幫他打開了心結，他也獲得了自由！”
“你的意思是……”
楊川方看著張偉，下意識道：“我不僅要謝謝你揭開了真相，我還要代我弟弟也謝謝你嗎？”
“楊大少，瞧你這話說的，這不都是我應該做的嗎？”
張偉嘿嘿一笑，隨后眸光轉向法庭之上。
“剩下來的，就是收尾工作了，控方可能想要掙扎一下，但她們最好還是接受這個結果的好，否則……”
就在張偉話音未落，肖百合從控方席上站了起來。
此刻的她，內心復雜。
一方面，是因為真相的沖擊力。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真相帶來的不止是沖擊力，還有對本案的巨大影響。
作為王牌檢察官，肖百合自然也具備一定察言觀色的本事。
她觀察了陪審團之后，就知道情況很糟糕。
“證人……”
“咳咳，容我打斷一下！”
就在肖百合要開口之時，張偉卻起身打斷。
“雖然我知道這么說有些不合適，但本案的真相已然明了，還請檢方能夠坦率接受事實，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了，也不要去為了扭曲真相，而誣陷我方證人作偽證等等，這些套路會讓某人顯得很掉價哦”
“你……”
肖百合聽到張偉的冷嘲熱諷，當即憋不住了。
“辯方律師，現在沒有輪到你發言！”
老王也同樣怒斥一句，警告意味濃厚。
但張偉的目的已經達到，他這招落井下石，就是提醒法庭上的所有人，肖百合可能要對楊川男出招了。
這也是控方的老套路，當一個證人做出了對被告有利的證詞，檢控的手段無非就是找到破綻，打擊證人而已。
張偉這一手提前預判，加上提醒，就是為了給檢控制造壓力而已。
“好你個張偉，想要堵死我的后手！”
肖百合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忿。
顯然，被張偉說中了，她確實準備這么做。
那么接下來，選擇的壓力就來到了她的身上。
是繼續這么做，然后被張偉冷嘲熱諷，還是干脆點結束交叉質詢。
可選擇結束的話，12人陪審團中，有超過大半都同情被告。
以這個狀態結束庭審，對控方是極端不利的。
就算要敗，也不能敗得這么狼狽。
而且，肖百合看著坐在辯方席上，笑瞇瞇的張偉，心中就來氣。
“可惡！”
她下意識攥緊了拳頭，壓下想要一拳招呼上去的沖動，走到證人席前。
“證人，你說的都是十年前的事情，為什么過去了這么多年，你卻一直知情不報呢？”
“因為我的父親，我一直都以為他說得是真的，他可能送文小蕓出國了，也可能給了她一筆錢，讓她去外地生活，我……”
“你是說，你以為文小蕓還活著，卻不知道她已經死了，并且尸體就在你家里，在你眼皮子底下？”
“反對，控方在臆想！”
肖百合的質問，換來的不是答案，而是張偉的反對聲。
“法官閣下，控方認為證人對于文小蕓的死是知情的，所以請容許我打斷一下，并且向證人就此事進行提問，可以嗎？”
“你來問？”
老王看了眼肖百合，又看了眼張偉，最后擺了擺手。
算了，還是我來吧，我也想知道是不是這樣。
“證人，既然張律師都提出來了，那么請你回答本庭，你對于文小蕓的死，是否知道哦？”
“一開始我不知道，后來我隱約感覺到了一些問題，但我不敢問，直到今天張律師說出了真相，還說出了尸體的事，我才知道文小蕓已經死了……”
“本庭明白了！”
老王朝張偉點了點頭，“辯方律師，你滿意了吧？”
“多謝法官，我方沒有意見了！”張偉滿意的坐下。
而另一邊的肖百合反倒是不爽了，她見法官也在演自己，當即忍不住了。
“證人，你說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當時你父親說處理干凈了，顯然是殺掉了文小蕓，你一定知道這件事，你一定懷疑過，對吧……”
“反對！”
就在肖百合朝楊川男開炮時，張偉卻早有預料，再次起身。
“法官閣下，控方是在懷疑我方證人知情不報嗎？”
“難道不是？”肖百合冷嘲熱諷了一句。
“看起來控方這是狗急跳墻了啊？”張偉也同樣冷嘲了一句。
“你說什么！”肖百合秀眉一蹙，語氣加重。
“很簡單，如果控方要證明我方證人知情不報，那就需要拿出證據來，而不是在法庭上靠著自己一張嘴來胡編捏造！”
“你說我胡編捏造？”
聽到張偉的調侃，肖百合的聲音又加重了幾個分貝。
“怎么，你敢做還不讓人說了？”
張偉可不慣著肖百合，這里是法庭，不是私下里，他需要為當事人和客戶據理力爭。
“法官閣下，控方申請讓辯方閉嘴，現在是控方提問時間！”
“王法官，辯方申請讓控方閉嘴，因為她一直在無證據的情況下污蔑我方證人，這種行為叫什么，亂扣屎盆子，狗急跳墻，無中生有，反正我能想到的貶義詞太多了……”
張偉和肖百合，同時朝對方開炮了。
“你倆，這……”
審判席上，老王徹底坐不住了。
他擔心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
不過兩相比較之下，他還是站張偉的。
因為本案的真相都出來了，你肖百合這么做，可就有些無理取鬧了。
而且啊，現在你占據劣勢，就搞證人是吧？
當初你占據優勢時，張偉雖然也搞了證人，但沒有你控方這樣過激的表現。
這樣比較一下，張偉的隱忍和涵養，就不是你肖百合能比的。
所以，老王三思熟慮后，終于決定了。
“控方，你應該知道「疑點利益」這個說法吧？”
“我知道，法官閣下！”
“那你應該知道，當你要以某項罪名起訴某人時，需要拿出切實的證據來，否則當你無法證明此人犯罪時，那么法庭就會以某人無罪的立場來進行審判！”
“可是，證人明顯是知道這件事的，他……”
“法官閣下，我認為你說的很好，只是有些人不聽啊？”
就在肖百合還想著“據理力爭”一下時，張偉卻在一旁陰陽怪氣了起來。
“就是不知道，她是真的沒聽到，還是聽到了卻想要當做沒聽到呢？”
“肖檢察官，你作為公訴人，能不能不要意氣用事？”
老王沒有去計較張偉的陰陽怪氣，而是看著肖百合，面容前所未有的嚴肅。
“可是……”
“嗯！！！”
肖百合剛要開口，但老王直接繃起了連，眼神警告！
“知道了，法官閣下，我收回剛才的發言！”
最終，肖百合只能屈服于張偉與法官的“淫威”之下，做出了屈辱的妥協。
肖百合發誓，她這輩子就沒有受到過剛才那般的委屈。
“不錯，為控方鼓掌，敢做敢認，好樣的！”
辯方席上，張偉還不消停，甚至還鼓起掌來。
這一幕，是讓肖百合的額頭暴起一條青筋，這次也不是銀牙了，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法官閣下……針對這位證人……控方沒有要質詢的了！”
她幾乎是壓抑著憤怒，一字一句說出了這句話。
“行吧，你辛苦了！”
老王最后還是鼓勵了肖百合一句。
一邊要承受著張偉的冷嘲熱諷，一邊還要壓抑著憤怒，不能做出越矩的行為。
這還真是難為你了啊。
“辯方，你還有證人嗎？”
老王再次看向辯方席，眼神注視著楊川方。
你方如果還有證人的話，就是被告親自上庭自證了吧？
“法官閣下，我方沒有要傳喚的證人了！”
但張偉卻淡然起身，緩緩說道。
“張律師，其實我可以上庭的，我還想著給自己說一些話呢，你這樣說……”
“不，你不想！”
楊川方想要上去露一露臉，可被張偉直接按在了辯方席。
后者朝隔壁控方席一看，就看到一張因為憤怒而幾乎扭曲的臉。
開玩笑！
現在肖百合還在氣頭上，他又何必冒險，讓楊大少上去吃對方的火力。
現在反正是贏了，何必節外生枝？
“那行吧，你們準備準備，等會開始結案陳詞！”
老王揮了揮手，打發二人去準備吧。
張偉自然是微微一笑，表示同意。
“可惡！”
反倒是另一邊的肖百合，就差揮拳捶桌了。
她本想著最后時刻，等辯方最后一個證人楊川方上庭，自己還可以稍微找回一些場子。
可她萬萬沒想到，張偉甚至都不打算讓楊川方上庭。
這就好像是，肖百合憋了個大招，可游戲已經結束了，這大招還是沒有打出來。
就很氣，非常氣，氣死個人……
10分鐘后。
法庭上。
率先進行結案證詞的人是張偉。
他走到法庭上，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始總結。
“首先，我要說明一件事，也是本案裁定時最需要明確的一件事，那就是真相！”
“事實上，如果我的當事人真謀殺了文小蕓，我一定會讓他積極認罪，讓他去直面他的過錯，而不是想著投機取巧，去欺騙陪審團，妄想獲得無罪！”
“但本案的真相是什么，殺死文小蕓的兇手是他嗎，顯然不是！”
“本案的真相是，殺死文小蕓的兇手是楊長青，是我當事人的父親，而他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要說本案唯一還在世的知情人，就只有他的弟弟楊川男了，可他因為將此事隱瞞了十年，心中積郁十年，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張偉說到此，停頓了一下，看向控方席。
“我知道控方的套路是什么，她會歪曲事實，意圖想要用最后的機會，將罪責推脫給我當事人，并且利用準備好的結案陳詞，妄圖讓你們12位相信，我當事人才是兇手，楊長青不過是楊家兄弟倆虛構出來的背鍋人。”
此言一出，控方席上的肖百合當即對張偉怒目而視。
就是不知道她是因為被說中了，所以才憤怒，還是因為張偉對她的污蔑。
“但也請你們想一想，那就是王法官所說的疑點利益，在法庭上，疑點利益是歸于被告的。當控方找不到證據來證明被告有罪時，那么你們就需要將他當做是無罪之人來看待，而不是一個犯罪者，這一點請你們牢記！”
“當控方指控我當事人有罪，是他殺了人，是他藏了尸的時候，請你們看著她，同時心中問自己一句，這項指控有證據嗎？”
“如果沒有證據，無法證明我當事人犯了罪，那么這指控就是無意義的，從疑點利益的角度來說，我的當事人就是無罪的！”
“當控方要污蔑我的證人時，你們在捫心自問，這項指控也有證據嗎？”
“如果沒有，那么這項指控一樣不成立，我的當人也是無罪的！”
張偉說到最后，再次看向控方席，看向肖百合，嘴角露出微笑。
他當即轉頭，看向12位陪審團，半開玩笑道：“凡是都要講證據，如果控方想要拋開證據不談，那就是在法庭上耍流氓，請你們可不要慣著她哦！”
這接近于玩笑話的發言，是讓陪審席上不少人笑了。
同樣的，控方席上，肖百合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因為她知道，本案結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