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總？”
“姚總？”
傍晚，程維推了推在沙發上小憩的姚遠，輕聲呼喚。
“嗯？我睡著了……”
姚遠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睡了過去，打了個呵欠坐起身，問：“幾點了？”
“5點半了。”
“唉，這一天天的，剛回來就得忙！”
他晃晃悠悠去了趟衛生間，洗了把臉，換了套衣裳，重新戴上眼鏡，又是一副人類優質男性的模樣。
“你回家歇著吧，不用跟我去了。”
“我還不累！”
“歇著吧，小莫跟我就行了。”
五分鐘后，一輛低調的商務車已經行駛在大街上。
正是晚高峰，冬季天黑的早，路燈已經亮了起來，人群車流在路上穿梭，近來空氣不好已有不少人戴上了口罩。
整座城市顯露出一種既五光十色又寒冷生硬，既熱鬧喧囂又繁忙淡漠的沖突感。
小莫開著車，到了東直門附近的一家羊湯館。店面不大，五張桌子，兩個小包間，用白布簾子遮著。
姚遠一挑簾子進去，小莫坐在外面。
如果老周從機場高速下來，第一時間就能抵達這家小店。
客人還不少，外面羊湯與燒麥的熱氣混淆，夾雜著老板娘的笑聲，散白酒的沖，外面天欲雪的寒，融成了一副最普通的市井畫面。
而以小莫這張桌子為界，往里到小包間，卻是格格不入，安靜的很，也沒人知道里面坐著什么人。
約莫7點鐘。
店門忽然被拉開，一個男人裹著霜氣闖了進來，掃了一眼，過來也一掀簾子進去了。不多時，里面點菜。
二斤燒麥，兩碗羊湯，一份扒肉條。
“挺冷的吧？”
“是冷，香港暖和啊！”
“你在那邊有房子？”
“嗯，有！”
姚遠給周鴻祎拿一次性筷子，他接過，把消毒餐具的塑料包裝捅破，夾了個燒麥一口吞掉，又喝羊湯，辣子放的很多。
此人的氣質依舊草莽，但已經是落魄的草莽，腦袋半抬不抬，目光閃爍，很怕被人抓走。
“他們沒那么手眼通天，去你公司一趟已經到頂了，真不拿京城當京城啊！”
“我是被搞怕了！”
老周嘆了口氣，道：“那天早上我去公司，忽然接到電話有警察要抓我，還讓我快點飛……我在香港躲了幾天，伱不了解那種心情。”
“好吧，360現在情況怎么樣？”
“4千多萬人卸載了，如果騰訊繼續，我們撐不了一個星期。”
“放心，他們不會繼續了。”
“你怎么確定？”
“因為我回來了，我站在你背后，騰訊就不敢動。”姚遠笑道。
老周猛地抬頭，盯著對方。他是聰明人，聽出這話的意思，這不是99要趁火打劫騰訊，而是要趁火打劫自己！
一時間，他沒來由的想笑，再次感受到了自身弱小。
表面上呼風喚雨，行業龍頭，面對這些真正的巨頭時，卻毫無還手之力。
倘若在十天前，哦不，哪怕是一天前，老周要么扭頭就走，要么擼起袖子真人PK。現在么，他只能灌了一大口羊湯，道：
“你說吧！”
“不用那么緊張，我有些想法，你姑且聽聽。”
姚遠頓了頓，道：“第一，我本來想收購的，可你IPO在即，那些股東也很麻煩，我改為入股好了。
第二，我不干涉你的管理，但在某些戰略項目上，你必須跟我保持一致。
第三，我要你手上備份的那2千多萬QQ用戶資料。”
老周又低下頭，一個勁的吃燒麥，喝羊湯。
外面北風愈緊，透過不太嚴實的窗戶縫隙嗖嗖吹了進來，店里有個小爐子，燒著一壺水咕嘟咕嘟冒熱氣。
“你對安全市場似乎沒什么興趣，一直以來都沒動作，360能提供的也無非是相關技術，我不明白你想干什么。”
半晌，老周開口道。
“PC時代即將告一段落，我帶你去更大的舞臺看看。”
姚遠笑了笑，摸出一臺魅族2，輕輕放在桌面上。
老周看著這臺手機，隱隱約約有點靈感，但又不甚明了。他不知道官方馬上要下場調停，只曉得公司正處在生死存亡之際。
如果拉上99做靠山，騰訊絕不敢再動。
這不是99在背后搶用戶那么簡單了，而是兩家有了牢固同盟，以99的資源，360的技術，僅那2千多萬活躍用戶資料，就夠騰訊喝一壺的。
所以他只是略作思量，便點頭道：“好，我接受你的條件。”
“爽快！”
對這種人不必說什么矯情的話，越直接越好，姚遠以茶代酒和對方碰了一下，道：“所謂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記著此刻的承諾。
如果讓我發現有什么不愉快的舉動，我會比騰訊做的更狠！”
老周經此一遭，真是被嚇怕了，只是點頭附和，又問：“我們現在怎么辦，聯合發聲明么？我們行動還需要時間，最好快一些，晚一天360就承受一天的損失。”
“可以先發個聲明，但還有別的方法。”
他一個勁追問什么方法，姚遠只做神秘狀，搞的老周極其郁悶。
吃完了飯，他回到離開數日卻感覺闊別已久的家中，仍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一直熬到了次日天明。
在此期間，姚遠在微博上轉發了一條周鴻祎的消息，寫道：
“麥窩網絡將與360展開全面合作！”
后面還有幾個表情，一只企鵝，好像在推幾個雞蛋——就是企鵝滾蛋的意思。
“要說剛，還是姚司令剛，對企鵝的討厭從不藏著掖著！”
“首富下場了！首富下場了！”
“這一掌打出去起碼幾百億的功力，騰訊你敢接么？”
“你終于出來主持大局了！姚司令來了，青天就有了！”
一群沙雕網友在起哄，也確實說明姚遠的影響力和公眾形象。其實他才懶得主持大局，只是趁機營銷一下，給自己抬抬身價，嚇唬嚇唬騰訊。
果然，小馬哥被驚著了，連夜開會巴拉巴拉。
就在事情的走向仿佛愈發混亂，誰也摸不著頭腦時，在次日的早晨，昏昏沉沉的周鴻祎突然接到了齊向東的電話。
語氣充滿了雀躍。
“老周，沒事了！”
“怎么了？”
“主管部門來信兒了，要派人過來問詢調查。”
“光我們么？騰訊呢？”
“肯定都問詢啊！”
哎呀！
老周一下就精神了，這說明啥？說明官方要調停了，360不用承受攻擊……哎，等等！
他突然涌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驚奇、懷疑還有點慌，姚遠說還有別的辦法，就是指這個？
姚遠請了官方下場？
還是說碰巧了？
如果跟姚遠無關，那昨天的口頭協議……周鴻祎在腦子里過了幾秒鐘，搖搖頭，算了！不管有沒有關系，協議都得承認。
他算想明白了，360體量小，功能單一，打不過巨頭，真的打不過。
據說姚遠比小馬哥更可怕！
主管部門行動迅速，馬上來人問詢，然后開會研究，發布通告。
“責令360與騰訊停止互相攻擊，確保相關軟件兼容和正常使用。自該通告發布5個工作日內，雙方向社會公開道歉！”
3Q大戰搞的互聯網一團糟，影響極其惡劣，主管部門都看不下去了。
此乃行政命令，堪比二向箔。
360撤回了扣扣保鏢，QQ也停止了二選一，360發表了一封《感謝有您》公開信，騰訊也發了一封《和你在一起》的致歉信。
就在大家期待這場大戰如何發展時，它卻戲劇性地戛然而止。
但對姚遠來說，這才剛剛進入了下一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