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半天，有事的先走了，愛喝酒的留下繼續喝。
好容易吃著回肉，幾個徒弟半天不下桌，今兒特殊，老郭也沒講什么規矩。不過他湊到姚遠旁邊，道：“姚先生，今天十分感謝您能過來。”
“結婚大事，當然要來湊個熱鬧。”
“話不是這樣說，您能跟我結交，就是我的榮幸，再敬您一杯……”
他喝酒，姚遠開車喝茶，碰了一下，老郭醞釀片刻，道：“其實有個事，想請您給點意見，您是搞這個這個……傳媒啊，您是搞傳媒的行家。”
“什么事？”
“得您幫忙，相聲大會有了不少固定觀眾，但來個非典，上半年沒怎么開張，還有好些徒弟要養，我尋思接點活兒分擔分擔。
前陣子經過朋友介紹，AH衛視有個節目《超級大贏家》，找我做主持……不是正式主持，敲敲邊鼓，接兩句話那種。說一個月四期，每期4千塊錢，我琢磨干得過，但想聽聽您的意見？”
《超級大贏家》？
姚遠知道他的事業線走到哪兒了。
提及郭德綱，免不得要說一句這個節目，就是他被關在玻璃櫥窗里48個小時，被人當猴兒看，說起來總是義憤填膺，羞辱人巴拉巴拉。
真相是什么呢？
真相是，老郭當時已經是《超級大贏家》的主持人了，這節目非常火爆，臺灣投資，臺灣制作人策劃。
別看AH衛視現在不起眼，當年也算一號人物，AH臺的《超級大贏家》《劇風行動》，那是引得《快樂大本營》和《開心100》紛紛來取經的王牌節目。
所以玻璃櫥窗這個事兒，就是節目組的一次特殊策劃，老郭是主持人，就是干這個的，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一一這么一說，是不是有“啊，原來是臺灣制作人，難怪這種畫風”的感覺？
而節目組說好了4千，后來給3千，又給2千，最后變1千，那就很惡心了。
不管怎么說，老郭在AH臺混了口飯吃，一直干了兩年多。
從《超級大贏家》到《劇風行動》，沒人瞧得起他，只有女主持人周群時常提攜，老郭成名后，跟周群一直交情很好。
姚遠此刻聽了，笑道：“主持人鍛煉口才、臨場反應，有助于你提升，但賺外快這個事，不用想太多。”
＂為什么呢？”
“你無名小卒，誰都能欺負你，合同上是4千，能給你1千就不錯了。”
“這……”
老郭有點懵，我就是為了賺錢啊，賺不到錢我去干什么？
姚遠對這事沒興趣，問道：“我不是讓你寫新段子，這都一年了，怎么樣了？”
“我寫了，我創作了幾個，但也不算新段子…？”
這會于謙也湊過來，老郭撓撓頭，道：”算酒瓶裝新酒吧，往老段子里加點時下流行的東西，貼近生活的東西，反正說出來我覺著挺新鮮的。”
“對，像《竇公訓女》《賣面茶》《賣布頭》？？…他給我講過，我覺著成，尹拉克戰爭都寫進去了，以前沒聽過這樣的。”
于謙道。
姚遠不置可否，想了想道：“下次演出在幾號？”
“過兩天就有。”
“行，到時我去聽聽，你講幾個新段子。”
聊完，姚遠先閃了。
這回不用于謙捧跟，老郭自己也明白，這是到見真章的時候了，如果姚先生滿意，肯定有后續動作……投錢？
窮得一批的老郭忍不住浮想聯翩。
眨眼到了演出當天。
姚遠真來了。
今兒周末人還挺多，二十幾個觀眾，男多女少，但已經很不容易，女的來茶樓專門聽相聲，可見真好這口。
他要了壺茶，兩碟干果，對別人節目不感興趣，想著另一件事。
今年老郭和于謙會參加一個相聲小品大賽，說了段《你好，京城》，拿了第三。
第一是賈玲，第二是李偉健。
賈玲師父是馮鞏，李偉健師父是劉洪沂，決賽當天，馮鞏就坐在下面當評委…老郭能拿第三，估摸也是看在于謙師父石富寬的面子上。
從此以后，老郭就明白了，沒正統師門護著就是不行。于是經過于謙、石富寬牽線，明年拜師侯耀文。
等了半天，老郭和張文順出來了，說的是《賣面茶》。
姚遠后世聽過很多遍，跟記憶中的不太一樣，很多包袱沒有加進去，但已經深得自己提點：劇場相聲不打擦邊球，你說個毛劇場啊！
“現在流行一種韓國的炸雞，刷上番茄汁，半只140！”
“打車滿京城找，后來有人告訴我，去麥子店……”
“哈哈！”
提麥子店，底下有觀眾就樂，本地人都知道，朝陽麥子店那一片是有名的雞窩，就在朝陽公園西門附近。
這便是貼近生活。
“有一大飯店，寫著韓國字兒呢 ……進去服務員，點菜吧，我說你們這兒，有雞沒有？”
“噓…我就是！”
“后頭有個小單間，有一單人床，有個枕頭，我正納悶呢她也進來了，啪把燈關了……第二天一早啊，大太陽地兒！”
“哈哈哈！”
二十多人笑得前仰后合。
“太有意思了！”
“多少年聽相聲沒這么樂了！電視上說的那叫個啥？”
姚遠卻以投資的角度來判斷這段相聲，《賣面茶》是老段子，前面幾乎一半的內容都是郭德綱原創的，后一半才正式開始。
行話叫，入活。
聽完了一段，他覺著還可以完善完善，再加點包袱，但核心內容“炸雞”已經有了，這就OK！
一場演出結束。
郭德綱洗了把臉，跟王慧來到底下茶座。
姚遠倒了兩杯茶，問：“像今天這種上座率的情況多么？”
“不多，也就周末能碰上，平時十幾個人吧。”
“但都很熱情，幾乎場場來看！”
王慧補充，她比老郭更緊張，自己賣了車賣了首飾支撐他搞事業，雖是感情深厚，但生活苦楚，冷暖自知。
眼前有個機會，怎么也能把握住。
很多后來取得成功的大人物，在最初往往沒有什么雄心大志，都是小富即安，所謂時勢造英雄，因素是多種多樣的。
倆人此刻能想到的最牛逼的想法，就是姚先生點錢，幫相聲大會渡過難關。
誰知人家一開口，道：“我會先出50萬，給你穩固場地，日常開銷，同時成立一家公司，你們兩口子可以占股，一個出業務，一個出后勤管理。
公司由我控股，但我只負責推廣和演出，包括線上線下，最終盈利分紅。
你們不正想把相聲大會改名叫德云社么？正好，公司就叫德云社文化傳播公司！”
兩口子對視一眼，有天上掉餡餅的震驚和不敢相信。
老郭為了一千塊錢，都肯在AH衛視干兩年，現在可是50萬！兩口子加起來活這么大，都沒見過50萬長啥樣。
正要滿口答應，姚遠又道：“你的核心在于作品，我會設置一些門檻條件，當你作品的數量、質量達到我的要求，我才會給你更好的推廣資源和演出資源。
這是合約成立的基礎。”
老郭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被主流打壓，心中一腔悲憤，從而寫出了很多好段子，最經典的如《相聲五十年》。
如果過于順風順水，未來尚未可知。
姚遠提這個要求，也是把控方向的意思。但兩口子哪里清楚，沒覺得半點過分，忙不迭表明衷心。
“蒙姚先生看重，還有什么可說的！”
“布飄零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