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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章 普天之下,能騎走獅子驄的,獨一人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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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看!這些士子今日變得十分不同……”

  燕京街頭,兩側的百姓議論紛紛,看著往日里高頭大馬,招搖過市的士子,今日僵硬地騎在馬上,臉上種種神色交雜,難以用言語形容。

  原為遼國漢民,后來回歸中原懷抱的百姓很不理解,但移居過來的宋人,卻是習以為常:“這一看便知,定是禮部放榜了!”

  是的,今天就是科舉第二輪,省試的放榜日。

  由于第三輪殿試不會刷下名額,這個榜單其實就是進士的榜單,它決定了曾經數十年寒窗苦讀的結果,也決定了往后數十年榮華富貴的開端。

  所以騎馬過來看榜的士子,都算是晚的了,今早三更天,就有跑過來坐守的士子,眼巴巴等著自己的名字,出現在榜單上,或狂喜,或絕望。

  數千士子引頸而望,已經是極為壯觀的場面,而每每放榜之時,來的還遠遠不止這些人……

  許多穿著富貴,前呼后擁的老者前來,都是商賈富戶,家財萬貫。

  他們是來參與一個鼎鼎有名的環節,榜下捉婿。

  成為進士到當上官員,其實還需要一段時間,但“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的社會反饋,已經提前到來。

  歷屆科舉,只待省試放榜,富貴人家就守在榜下,為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招一位新晉進士為婿。

  這就是顏如玉。

  黃金屋更直接。

  嫁女兒是要給巨額嫁妝的。

  以往的榜下捉婿,嫁妝的行情一般是數千貫,主要看進士的年齡大小,太老的肯定就給的少,相對年輕前途無量的,給到萬貫也不是不可以。

  但現在這一批榜下捉婿,富商們的目光彼此交錯,卻都能看出對方的決意。

  最可怕的那一位,甚至能給自己的女兒開出十萬貫的恐怖高價,只要進士敢娶,他們就敢一擲萬金!

  “讓一讓!讓一讓!”

  說來話長,放榜之處已經圍得水泄不通,衙役只好出來維護現場,拿著榜單的禮部官員也高呼起來。

  人群太過擁擠,唯有勉強地往后退,然后迅速安靜下來。

  整條街區變得鴉雀無聲,只有那一聲聲如何壓抑也平息不下去的粗重呼吸,愈發清晰地回蕩在耳邊。

  無數道視線,追著幾名禮部官員的手,看著他們將榜單高高地掛了上去。

  信心十足的士子們,比如韓錦孫為首的韓氏子弟,從榜單前面往后看。

  信心不夠的士子們,則從榜單最后往前看。

  “中了!”

  韓錦孫很快在三十多名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雖然知道閱卷的還是前朝的士大夫們,他們喜愛的風格相州韓氏早有研究,以自己的水平,高中應該沒有問題,但依舊嘴角揚起,大大舒了一口氣。

  不僅是他,其余韓氏子弟也多有斬獲,參考的三十多人里面,足足上榜了九位,這無論是哪一屆,都是極為夸張的比例了。

  其他名列前茅的士子們也都滿臉笑容,互相恭賀起來,甚至文思如泉,當場吟詩紀念。

  “沒有我……怎么會沒有我!怎么會沒有我!!”

  “中!中!中——”

  相比起他們的反應,許多士子的反應就比較極端了。

  有人痛哭流涕,捶胸頓足,有人大吼大叫,儀態全無,還有一位胡子花白,滿臉皺紋的滄桑士子,指著末尾的名字,大叫三聲,猛地朝后仰倒。

  也不知是中榜了,還是中風了。

  但實際上這也正常,直接瘋了的都有,畢竟這樣的人生躍升,可比后世的范進中舉,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而那位暈倒的士子也沒有栽倒在地,因為全是人,他想躺下去都沒位置,直接被后面的士子往后轉移,一只只手掌接力,直至送到人群之外,落在了那些雙眼發光的商賈面前。

  七八個富商惡狗般撲了過來,臉上堆起笑容,恭敬地把腰彎下,圍住滄桑士子:“官人!官人!可是高中了?”

  官人的稱呼,仿佛一劑靈丹妙藥,讓滄桑士子猛然睜大眼睛,垂死病中驚坐起,一下子脈動起來,指向那黃色的榜單,再指指自己:“老夫中了!老夫中了!”

  商賈們狂喜,有人立刻問道:“官人是否婚配?我有一女,年方二八,端莊賢淑,可為良配!”

  另一個就更直接了:“官人若有婚配,可愿和離?我有三萬貫嫁妝!”

  “三萬貫了不起么?我有四萬貫!”“五萬貫!”“五萬五千貫……”

  “十萬貫!!”

  當一道稍顯尖利的聲音響起,其他商賈面面相覷,看著一人背負雙手,飄然而出。

  “這么一個垂垂老朽的士子,不需要如此哄抬吧?”

  “是川峽行會之人!”

  “那就難怪了,他們可比其他幾大商會都要闊綽……”

  相比起眾人的竊竊私語,那位川峽行會的商賈怡然一笑,傲視群雄地旁顧左右。

  你們跟不跟,不跟的話,他就是我的人了!

  十萬貫一次……十萬貫第二次……

  “荒唐!”

  這一幕正好落在接受了同科的恭賀,往外離開準備去歲安樓慶祝的韓錦孫眼中。

  他們相州韓氏子弟,自然不可能有人敢上來招婿,同樣也對這種行徑頗為不屑:“今年還有榜下捉婿?這些商賈真是不知所謂!”

  新朝的第一屆科舉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除了跟著燕王打天下的功勛外,他們就是第一批心腹。

  而相比起那些立下大功,將來可能功高難賞的臣子,他們還是更安穩的心腹。

  這樣的身份地位,也是商人可以攀附的?

  簡直是笑話!

  果不其然,滄桑士子雙袖一震,趁著十萬貫第三次將要稀里糊涂落錘時,開口拒絕道:“莫要多言,便是再多的嫁妝,老夫也不是爾等能夠高攀的!告辭!”

  說罷,他不顧那位富商的懇切挽留,冷哼一聲,昂首挺胸,顫顫巍巍地離去。

  什么年方二八,家財十萬貫的女子,看清楚了,他是新朝進士!

  要結姻親的,也一定是士族出身,政治資源豐富的二八佳人!

  到那個時候,十萬貫還難么?

  “嘖嘖,進士還是這般風光啊!”

  望著這人生百態,遠處的街頭邊,被一群官吏簇擁著的段景住,也不禁嘖嘖稱奇。

  他依舊是赤發黃須,五官深邃,在這個時代很難接受的長相,但穿著一身緋袍,氣質頓時就不一樣了。

  尤其是身為兵部的車駕司長,掌管協調戰馬的大權,那風光的程度換成以前是完全不敢想的,所以段景住僅僅是看熱鬧般的感嘆了幾聲,就領著部下往御馬監而去,矜矜業業地干好自己的工作。

  御馬監顧名思義,是管理宮中御馬的部門,在宋廷時這些御馬是隨天子出行時,御龍四直所騎乘的坐騎,到了燕廷就是最精良的戰馬,配給燕王殿下的貼身禁衛所用。

  而不久前,燕遼盟約書中定下的馬駒終于到了,由于如今燕國力日強,遼國顯然沒敢敷衍以對,送來的確實都是良駒,不少是配種所用,還有幾匹千里馬,專贈予燕王殿下。

  “殿下根本看不上那些千里馬,倒是不知獅子驄能不能看上,多少人都盼著它配種呢!”

  段景住與其他官員人情往來最多的,不是別的,正是包括盧俊義、花榮兩位都督在內的諸多將領們,都盯上了獅子驄的后代,想著法兒催促。

  這匹龍駒是殿下獨有的坐騎,沒人指望得了,配種生下的小馬,總歸有盼頭吧!

  段景住也挺無奈,獅子驄配種極為挑剔,之前與遼軍交鋒時,收繳了一批寶馬,里面也有母馬,它似乎都沒有完全看上,只是整日帶著奔走玩耍,也不知現在能否看上配種的馬兒。

  一路思考著配種問題,到了御馬監,一人迎了出來,正是段景住的副手兼好友皇甫端,手段高明的獸醫。

  他稟告道:“遼國送了兩頭名駒,一名翻羽,行越飛禽,在奔跑之時,連天上的飛鳥都只能望其塵而嘆,耐力更強,據傳奔跑十日而不知倦;”

  段景住揚眉:“這有些夸張了吧……獅子驄感興趣么?”

  “不感興趣!”

  皇甫端搖了搖頭,又道:“還有一頭名挾翼,傳聞其身有肉翅,奔馳時張翅,當可四足騰空,乃是天馬下凡!”

  段景住失笑:“越說越沒影了……獅子驄看上了么?”

  皇甫端道:“也沒有,倒是對踏雪千里紅有興趣,但那是遼帝的坐騎……”

  段景住眼睛一亮:“好事啊,只要這頭靈駒愿意配種,甭管是誰的坐騎,我們報上去,肯定能得來!”

  聽到稱呼,皇甫端也不禁贊道:“確實,我相馬半生,龍駒般的寶馬倒也見過,但這般靈性的靈駒,卻是絕對的獨一無二!”

  與獅子驄接觸得越久,越能感受到那堪比小郎君的靈性,皇甫端本就是愛馬之人,此時語氣里甚至有些崇拜的味道。

  段景住很理解這份心情,每次看到獅子驄后,他也會十分愉悅,所以當車駕司的吏員慌忙前來稟告時,他臉色前所未有的劇變,手直接抓了上去:“你說什么……獅子驄不見了?趕緊找啊!愣在這里作甚?”

  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可不等他們慌忙去尋找,一隊穿著都督府官服的人員來到面前,為首的正是杜興:“獅子驄去處另有安排,請諸位不要聲張,這段時間他們也會緊隨其后,避免消息外泄,還望諒解!”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數,皇甫端莫名其妙,甚至生出恐慌:“這……這是怎么了?”

  段景住倒是很快冷靜下來,安慰道:“無妨,獅子驄不會有事,你們如尋常般工作便是……”

  關心則亂,他剛剛也是太急了。

  那頭靈駒可不比普通的千里馬,會被盜馬賊所趁……

  普天之下,能騎走獅子驄的,獨一人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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