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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三章 魯達拳打內侍官,死了也是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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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清楚了么?到底是誰在外面,到處宣告陛下的謠言?”

  梁師成坐在八仙樓的大堂內,看著這原本大名府第一酒樓,如今卻門可羅雀,先是生出幾分感慨,然后望向匆匆走入的內侍。

  那內侍面帶惶然:“稟告少監,查清楚了,正是和議結盟的遼國使臣,這群人言辭鑿鑿,一意污蔑,才使得如今的河北之地,都在傳……傳那些事情!”

  梁師成手中的茶杯砰的一聲砸在桌上,臉色鐵青:“竟是那群遼狗?陛下有感上天有好生之德,將他們放回遼地,這般如天之恩,他們竟敢背信棄義?”

  自從燕云之地收復后,高求就將這群帶著金牌來傳旨的內侍給逐了出去,但梁師成他們卻不敢回京,還在河北徘回,然后就在不久前,聽到了一個觸目驚心的謠言。

  居然有人傳,此番大宋朝廷之所以愿意簽訂喪權辱國的和議盟約,是因為官家為了洗刷弒母罪行,威逼遼帝所為,并且默許只要定了盟約,遼軍可走雁門關,將丟失的燕云奪回去。

  他們原以為散布消息的,是一群大逆不道的賊子,比如整日想著造反的明尊教、彌勒教徒,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遼人!

  剛剛簽訂完盟約,轉頭就把這層遮羞布撕破了,除了讓宋廷顏面盡失外,對于遼人又有什么好處?

  “當真是蠻夷腥膻,不可理喻!”

  梁師成氣得連連砸了幾個杯子,八仙樓的小廝戰戰兢兢地靠近,被個滿臉橫肉的內侍一腳踹翻在地:“滾!”

  教訓完小廝,那內侍匆匆撲到梁師成的身前:“大人切莫動怒,切莫動怒啊!”

  “你們是不是以為事不關己,沒必要在意?楊戩、藍從熙、賈詳的下場忘了?被高求當成閹黨一股腦的殺了啊!官家弒母的謠言必須過去,否則倒霉的都是我們這些人!”

  梁師成手指挨個點過來,獰聲道:“去催王繼忠,趕緊將高求拿下,速速押回京,有了這份功勞,才能免去此次的失責!”

  那被認干兒子的內侍道:“大人,這王繼忠推三阻四,會不會不想去抓高求啊?”

  梁師成冷笑起來:“王繼忠當然不想抓,現在遼狗背信棄義,又污蔑官家弒母,事實證明高求是對的,他光復了燕云,又阻擋了遼軍入雁門關,朝廷就萬萬不能定他一個抗旨之罪,否則如何下臺?”

  “但高求肯定也要定罪名,否則陛下的威嚴就蕩然無存了,這個時候能迎合圣意的,都會被陛下記住,王繼忠就迫切需要這個圣卷!”

  “此次北軍被遼軍打得落花流水,鄉軍卻威震天下,王繼忠如果不想自己家族的兵權,被一群賤民分了去,就必須要冒險!”

  “所以我那次去見王繼忠,并未多言什么,只是送了他四個字——‘此上意也’!”

  說到最后一句,梁師成聲音昂起。

  神奇的是,幾乎是話音剛落,一個內侍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稟告少監,王將軍那邊傳來消息,高求已經抓到了!”

  眾內侍見了驚詫不已,頓時拜倒在地,那個干兒子更是高聲道:“大人神機妙算,小的們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在一片歌功頌德中,梁師成微微一笑,自然不會說他早就知道高求被抓,然后安排好那個報信者演了這場把戲,為的就是徹底收服這群內侍,統統認了當干兒子,以后在內侍省中形成他的派系。

  當然這等還是小事,關鍵還是如何將高求押送入京,向官家證明忠誠和能力。

  梁師成吩咐道:“鄭途,你立刻去王繼忠處,確定了是高求,就立刻著他派遣北軍精銳,將此賊押送入京!”

  鄭途正是那滿臉橫肉的干兒子:“大人,何不將高求押過來,讓我等也欣賞欣賞他的丑態,這一路上才有樂趣!”

  其他內侍也露出期待和仇恨之色。

  甚至梁師成都眉頭微動,很想欣賞一個剛剛光復了燕云的英雄,被檻送京師的反差快感。

  但想到這段時間看到街上的民情激憤,他還是收斂了念頭,告戒道:“你去吩咐王繼忠,讓他去押送高求,等過了江,若是舍得,我們內侍省會接手,記住了么?”

  鄭途領命道:“是!”

  目送這個手段狠辣的干兒子匆匆而去,梁師成看向其他人,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此番我們回京,給朝廷一個合適的交代,陛下會知道,我們這些奴仆也是得力的,能夠委以重任的,明白了么?”

  “明白!”

  眾內侍趕忙上前,更有機靈的直接拜下,連連叩首:“大人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等到所有內侍都拜下,梁師成這才微笑著抬了抬手:“乖!都起來吧!”

  成為了異姓父子,關系更加親近一層,梁師成開始教導,回到宮內要如何應對其他派系的宦官,做到上下一條心,在無比激烈的宮內競爭里,殺出一條血路來。

  按照每個兒子的性格,分別囑咐了一番,梁師成品了口茶,看向外面的天色,皺眉道:“鄭途怎么還沒回來?蔣申,你去看看!”

  另一個辦事麻利的干兒子匆匆而出,這次又去了半個時辰,天色都快暗了,才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嘶聲道:“大人!大人不好了!那鄭途被人當街給打死了!”

  堂內一靜,梁師成瞪大了眼睛:“死了?是命犯兇煞,卷入了不相干的風波里?”

  蔣申搖頭:“不!不是啊!他被打死的地方,就在王將軍的府門前!”

  “不知道是誰漏了消息,大名府的老百姓知道高求被抓,里三層外三層地將府邸圍了,鄭途過去后怕是泄了口風,被個魁梧的大漢揪住,三拳下去,命就沒了,圍觀者全在叫好……”

  “現在王將軍的府邸都被亂民踏破了,許多人往里面沖,亂成一片,孩兒也不敢上前領尸體,就聽了這些,回來稟告……”

  梁師成臉色鐵青地道:“你先是說得詳細,三拳下去,命就沒了,最后又言明沒敢靠過去,不覺得自相矛盾么?”

  蔣申無奈之下,只有仗著記性好,開始全文背誦:“那漢子撲的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鮮血迸流,鼻子歪在半邊,卻似開了個油鋪:咸的,酸的,辣的,一發都滾出來;又對眼眶眉梢一拳,打得眼棱縫裂,烏珠迸出,也似開了個彩帛鋪的:紅的,黑的,紫的,都綻將出來;最后一拳,正著太陽穴,卻似做了全堂水陸的道場:磐兒,鈸兒,鐃兒,一齊響……鄭途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氣,沒了入的氣,動撣不得了!”

  梁師成勃然大怒,一腳就將這個干兒子踢得滾了個圈:“你說書呢!”

  蔣申委屈巴巴:“稟告大人,孩兒真的沒敢靠過去,之所以知道得這般詳細,就是聽了旁邊說書人傳出的……”

  梁師成驚怒交集:“反了!反了!我們是宮里的人,當街打死皇宮內侍,居然當場就編成說書段子?這大名府是要反了么!走,我們去知府衙門,找蔡京!”

  然而真正出了八仙樓后,這群內侍卻很快壓低兜帽,夾緊了雙腿,生怕身份暴露。

  因為街頭上到處是“朝廷無道”“誅殺奸臣”“救青天”的怒吼聲,哪怕知道這群暴怒的河北百姓認不出自己是誰,剛剛的囂張氣焰也馬上沒了。

  留給他們的最后依仗,似乎只剩下蔡京了。

  “這群賤民不知好歹,難道蔡京這個大名知府,也敢徇私枉法,讓堂堂內侍官白死?”

  帶著這樣的底氣,梁師成率眾兒子來到了蔡府,然后就得知蔡京還未回府,正在衙門加班,他只能帶人到了衙門后門,通報之后,卻見梁世杰走了出來。

  梁師成行了一禮:“煩請通報,內侍省值官鄭途在大名府被逆民打殺,內侍省少監梁師成,特來請蔡待制立桉,擒拿賊犯!”

  梁世杰已經認出了這位曾經帶金牌來傳信,讓自己岳父立刻躺到床上的同姓內侍,澹然地道:“請稍候!”

  這一稍候,就是足足半個時辰。

  在眾內侍惱怒的等待下,梁世杰終于重新走了出來,面無表情地道:“梁少監見諒,由于高提舉被賊人所污,如今城內群情激憤,已經要釀成了民變,蔡待制要安穩局勢,至于內侍喪命,衙門也會處理,只是孰輕孰重,一目了然,蔡待制今夜恐難以來見你了!”

  梁師成等了這么長時間,就知道此次恐怕要遭,此時聽了更是怒到極點,干脆大踏步往里面闖去:“既然蔡待制這般忙碌,都已經不顧及大宋律法,我就親自去見他,為我內侍官求一個公道!”

  梁世杰一個不慎,沒有攔住,眼見梁師成已經帶著一群氣勢洶洶的內侍沖入后院,臉色也沉下,毫不遲疑地一揮手:“來人啊!將他們拖出去!”

  “爾敢!我們是官家身邊的……啊!

  發現身后的干兒子,如同一條條死狗,真的被侍衛毫不遲疑地拖出時,梁師成愣住了。

  突然間,彷佛有一盆涼水從頭頂淋到了腳,他再也不敢仗著身份往里面闖,但又不甘心這般離去,來到梁世杰面前低聲道:“此上意也,請蔡待制不要自誤!”

  梁世杰的腳步微微一頓,然后置若罔聞,朝著衙門內走去。

  “去你們的!”

  侍衛毫不客氣地架住這群沒根的閹人,往門外丟去,頓時一個個哭爹喊娘,成了滾地葫蘆。

  梁師成還算保留了一絲體面,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看著火把搖曳下關閉的后門,一顆心徹底沉下,喃喃道:“快!我們出城,河北不能待了!快回金陵!”

  “高提舉,依我之見,你不能去金陵!”

  “但你要報圣恩,俯仰無愧,我不勸你,只是這位路見不平,仗義相助的魯壯士,你必須帶上!”

  與此同時,后院之中的石桌上,蔡京和高求對坐,看著對方脖子上的木枷,嘆了口氣,舉起酒杯。

  旁邊一位面圓耳大,鼻直口方的八尺大漢抱了抱拳,宏聲道:“不單單是魯達,各路好漢齊聚,定護高青天周全,絕不使忠良被奸臣冤枉!”

  “多謝!”

  高求感謝之后,又不免露出苦笑:“王繼忠突然翻臉拿我,我是沒想到的,之前守大名府時,大家還并肩作戰……但抗旨不遵,受到責罰也是應當,既然決定回京了,就沒什么后悔的!”

  他的雙手沒有被限制,將杯中酒舉起,同時一飲而盡,感嘆道:“能得百姓踏破將軍府,又有諸位義士護送,高某何等榮幸!請了!”

  等到梁世杰回來,高求和魯達都已離開,蔡京卻根本不過問那內侍被打死的小事,眺望南方,眼神里流露出期待:

  “高提舉此次獲罪入京,就看官家做什么決定了,若是再出昏招,那改天換地之日,不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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