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站在秦沐凌的立場上,女蠻皇、以及她身后整個蠻神帝國如此快速的倒戈反水,確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過仔細想想,卻也在情理之中。
說到底,修行界才是最怕死的群體。
尤其是那些辛辛苦苦多少個元會、歷經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磨難,好不容易才走到三尸歸一境界的大能,距離那真正的長生久視、永恒超脫僅有一步之遙時,突然要面臨身死道消的命運,自此塵歸塵、土歸土,任憑誰都不會甘心。
因此,在確認了女修聯盟難以對抗的事實后,女蠻皇果斷做出了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選擇。
“……那你就說說,太淵魔尊他們最近在策劃些什么新的陰謀?還有多少壓箱底的手段沒亮出來?那個墨元子究竟是何身份來歷……一切我們感興趣的情報訊息,你都要如實相告不得隱瞞!”
靜梵天女出言道,女蠻皇或許是有誠意的,不過必須得用足夠的行動來證明自己,證明蠻神帝國與他們真正劃清了界限。
作為那個聯盟的核心決策層之一,女蠻皇肯定知曉他們的全部秘密,正好趁此機會了解一下,對于可能存在威脅的舉措,女修聯盟這邊也必須盡快采取措施,防患于未然。
“好的,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以后還可以為你們暗中通風報信。不過沐凌你要盡快解除我身上的詛咒,還有我蠻神帝國那幾位中招的重要人物也是。”
女蠻皇痛快地說著,既然已經作出選擇,那就不能再首鼠兩端,見風使舵的騎墻派是最不招人待見的。
秦沐凌微微頷首:“那就這樣說定了。”
于是,青曜仙尊諸女與女蠻皇的分神投影談了一個多時辰,最終達成了雙方都比較滿意的結果。
女蠻皇暫時擺脫了身死道消的風險,而女修聯盟高層,已經獲悉了魔道祖庭那邊的一切動向,對于打贏這場戰爭有了更充足的把握。
“……不過,若是一年半載之后那些中招的家伙都死了,唯獨你們蠻神帝國的大能平安無事,他們難道就不會起疑心嗎?”
大宮主紫詩韻問著,得了這么一顆重要的暗子,她還是不希望對方過早地暴露。
女蠻皇說著:“這個暫時不用擔心,我們蠻族修士的生命力普遍更為強橫,所以堅持得比別人久一些是正常的。反正三五年之后,他們都死得差不多了,自然也不會有余力再來找我的麻煩了。”
“這樣么?也行!”
青曜仙尊輕輕點頭,只要最近幾年不出問題就行,到時候實在瞞不過去了,再另行安排合適的對策遮掩過去。
半天之后,秦沐凌與青曜仙尊諸女駕馭彼岸虛空神鼎再度出擊,闖進敵方陣營大殺一通后從容離去,同時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回了女蠻皇的分神投影。
接下來的戰事,魔道祖庭一方陷入了越發被動的狀態,明明在兵力上占據絕對優勢,卻基本上只能被女修聯盟一方壓著打。
秦沐凌與師姐們的每一次偷襲行動,都可以給敵方陣營造成數十萬到數百萬修士不等的損失,而自身除了法力上的消耗,基本毫發無傷。
就這樣,隨著時間一天天地流逝,魔道祖庭一方的損失越來越大,士氣亦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畢竟光挨打、卻不能威脅到哪怕一個女修的現狀,實在是太打擊人了。
秦沐凌索性暫時停止了修煉,安心與師姐們頻繁出擊,不慌不忙地收割著敵方陣營修士的性命。反正有女蠻皇當內應,安全有了更大的保障,可以沒有后顧之憂地給他們割肉放血。
又過了兩個多月,隨著氣運詛咒之力的持續侵蝕消磨,已經有十余位重要人物支撐不過,因氣運福緣耗盡、道基崩潰而相繼殞命。
這樣的結果,自然對剩下的那些已中招的大能、造成了足夠的震懾效果。促使他們更加瘋狂地圍攻護山大陣,就連山門重地里那些秘不示人的重器,都一股腦搬了出來。
可惜這樣的做法依舊無濟于事,狂轟濫炸地攻打二十多天以后,護山大陣仍是固若金湯。氣得太淵魔尊他們暴跳如雷,破口大罵。
而秦沐凌的天賦神通可不會閑著,每隕落一個目標,他就會及時補上一個新目標,并且公開宣稱,將會以遠征軍團中的那些頂級大能為優先下手目標。
如此一來,就在敵方陣營內部順理成章地引發了大范圍的恐慌。誰都不知道、下一個被秦沐凌盯上的倒霉鬼會不會是自己,在自身安全感降到最低點的情況下,很多大人物心底都已萌生退意。
這個時候,實力相對差些的尋常修士們倒是不用擔心什么了,反正一時半會的、這詛咒也輪不到他們頭上。
在聯軍的高層,有人開始提議和女修聯盟這邊開啟停戰談判,只是這種意見暫時未能占到上風。
畢竟損兵折將、卻沒能看到半點好處,對于無利不起早的大老們而言,實在是太難接受了些。
而且就算是談判,那也要人家愿意和你談才行。如果人家壓根就不理睬你,抑或是漫天要價,這談判肯定是沒法進行的。
所以,對于這場戰爭,某些大能已經有了騎虎難下的感覺。然而不管他們愿不愿意,還是得咬牙繼續打下去。
完全占據了戰場主動權的女修聯盟,此時倒是相當輕松愜意。只要有秦沐凌在,聯盟的實力不僅不會有損耗,反而只會越來越強,當然不急于停戰了。
寢宮內殿里。
“……如果這場戰爭再拖個幾十年的,會不會將那三十家超級勢力盡數拖垮?”
錦幔低垂,奢靡精致的繡床上,秦沐凌說著,他是很希望看到這種結果成為現實的,只要他們垮了,以后放眼整個上界與太虛星空,就再也不會有任何勢力能夠對女修聯盟造成威脅了。
正騎在他身上作威作福的青曜仙尊美眸迷離,雪膩的肌膚白得耀眼,媚眼如絲,甜膩的聲線微微發顫地道:“完全有這種可能吧!只是他們的家底過于厚實,想在短短幾十年之內消耗干凈,怕是有些不太現實。”
秦沐凌說著:“那倒是無所謂,幾十年不夠,大不了再多耗他們幾百年,總會有看到他們崩潰的那一天。”
三十家超級勢力,每一家勢力都是不遜色于以前的佛域凈土,神凰宮的龐然大物,而且都是存續傳承了億萬載,樹大根深,底蘊深厚,想要將他們盡數拖垮,的確不是短期內能夠完成的目標。
不過秦沐凌也不著急,時間站在自己一邊,自己和女修聯盟都有足夠的耐心,將他們一點點地掃入歷史的垃圾堆。
“師姐你覺得,那位女蠻皇的承諾,究竟有幾分誠意呢?”
秦沐凌又問著,蠻神帝國同樣屬于老牌超級勢力,既然已經站隊魔道祖庭那邊,想要輕易改換陣營,恐怕不是女蠻皇一個人能說了算的。
青曜仙尊笑笑:“和自身的性命道途比起來,別的什么利益都只是身外之物,她既然做出了選擇,那就不會再有背信棄義之舉。”
或許女蠻皇可以不在乎信譽,但是絕對在乎自己的性命道途。而且現在秦沐凌為她解除了氣運詛咒,但只要愿意,隨時可以讓她再度中招,由不得她敢生出旁的心思。
“是這個道理。”
秦沐凌輕輕舒了口氣,微微閉著眼睛,開始享受著師姐們的殷勤服侍。
“對了,蠻神帝國是第一個反水的超級勢力,接下來還會不會有其它的勢力也……”
片刻之后,秦沐凌又睜開眼睛問著。
歆語帝君略微沉吟:“完全可能吧,不過想要讓我們這邊同意,必須得拿出足夠的誠意才行!”
“當然,這是必須的。”
秦沐凌笑道,今日不同以往,想低頭服軟,就必須得接受成為女修聯盟附庸的結果。
旁邊的大宮主紫詩韻神色慵懶地翻了個身,玉手輕輕摩挲著他的臉龐,麗顏微紅,略顯羞意地道:“那個……你覺得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夠有好消息呀?該做的準備都做了,為什么還是遲遲不見動靜……”
秦沐凌不由無語,想了想才說著:“這個……也得看天意的吧?光催我有什么用?我不是已經很努力了嗎?”
這些已經斬卻三尸化身,乃至于三尸歸一的師姐們,現在都在緊盯著此事,為此沒少操勞秦沐凌,力爭有朝一日能夠成為牧盈華之后的第二個幸運兒,可是這事情真的要看天意,不是他自己能夠左右的。
傳說中的混元圣人至尊道果,她們一時半會怕是難以指望了,或許要等到秦沐凌自己踏足三尸歸一的境界,乃至真正超脫以后,才可以反過來提攜她們。
所以現在修為暫時封頂的她們,心思全都放在了這件事情上,一有空就要拉著秦沐凌親熱。
玉顏嫣紅的靜梵天女俯下螓首親了親他,笑語吟吟地說道:“你是我們的男人,這事不催你還能催誰呢,反正得要靠你多陪陪師姐們才行呢!”
“嗯,我會的。”
護山大陣之外的虛空中,聯軍的大營里。
一座通體漆黑,看上去威嚴厚重、泛著血紅光華的宮闕座落在營盤中心區域,這是魔道祖庭的一件先天鴻蒙至寶,在宗門內部以防御能力強悍而著稱。
此時,太淵魔尊與墨元子正在密室里單獨長談。
這位魔道巨擘身前的桌桉上,擺放著一只潔白如玉的骨質海碗,里面盛放著某種殷紅如血的藥液,不斷散發出鳥鳥熱氣,在碗口上方凝成一個個似有若無的猙獰面孔,陰冷邪異的氣息令他有一種徹骨生寒的感覺。
“……墨道友,我如今這情形、怕是也撐不了太久了。”
神色灰敗的太淵魔尊皺眉說著,慢慢端起那只海碗,咬著牙,將里面腥味刺鼻的藥液一飲而盡。
旋即,他的眼眸間掠過難以掩飾的痛苦之色,體內驟然爆發的邪異力量,逼得他拼盡全力壓制了好半晌,才稍稍放松下來。
很顯然,這藥液并不是什么好東西。
墨元子呵呵一笑,聲音低沉沙啞:“這種寶藥來自混沌虛空深處,某些大世界歸于寂滅之后,以那些殘留的邪詭靈體為原料煉制而成,可是相當難得的圣物!”
“只要持續服用,道友你就可以暫時抗住秦沐凌的那種神秘詛咒、不至于身死道消了!”
“可是……這副作用也太大了些,難道就沒有更好的辦法嗎?”
太淵魔尊有些惱火地道。
這種神秘的藥液確實可以部分化解神秘詛咒的殺傷力,讓太淵魔尊茍延殘喘下去,運氣好的話能夠再堅持個十年八年的。但是藥液里附帶的毒性對他的道軀神魂都造成了不小的損害,讓他時時刻刻都要承受難以想象的痛苦,事后也不知有沒有機會恢復過來。
而且這種藥液的代價絕不便宜,偏偏還需要他每天都服用。墨元子在這方面可不跟他講客氣,獅子大開口,一下子就索要了相當于魔道祖庭上萬年財政收入的資源,并聲明只提供三年的份量,三年之后還得另外支付代價購買。
“呵呵……這個目前確實是沒有,”
墨元子雙手攏在袍袖中,皮笑肉不笑地道:“相較于那些注定要身死道消的倒霉鬼,道友你已經夠幸運的了!只要堅持活著,將來就有希望,不是嗎?”
因著數量有限的緣故,這種藥液它的手里也沒有太多,所以只能夠供應太淵魔尊,以及魔道祖庭里幾位中招的老古董,其他超級勢力里的那些大人物,它就顧不上了。
要不是將來的大計還得依靠魔道祖庭的助力,墨元子才懶得理會他們的死活,死了就死了吧。
知道自己上了賊船的太淵魔尊,為了不至于身死道消,此刻還不能得罪這家伙,只能按捺住怒火,耐著性子問道:
“可是,這護山大陣遲遲不能攻破,就算是我們再這樣耗下去,除了平白損失更多的力量,根本看不到半點好處,這破局的希望究竟在哪里?”
時至今日,太淵魔尊心底已經有些后悔當初的魯莽行動,既然沒有足夠的把握,就不應該提前和女修聯盟撕破臉的,如今后悔也遲了。
可惜就算是三尸歸一的大能,同樣沒有逆轉時光、從頭再來的偉力神通,如今的太淵魔尊,也只能越發依賴于墨元子這頭先天混沌神魔的詭秘手段了,哪怕明知道這是飲鴆止渴的行為。
狡詐貪婪、陰鷙深沉、吃人不吐骨頭……這是魔道中人一貫的行事風格,然而遇上這些連人都不是的先天混沌神魔,太淵魔尊同樣免不了被對方拿捏。
墨元子默然片刻,覺得眼下的火候差不多了,于是慢吞吞地道:“本座既然是與貴方長期合作,有些困難當然是要共同面對的,關于這座前所未有的護山大陣,最好的對策……就是將它整個煉化了!”
太淵魔尊臉色微變:“如何煉化?我們現在搬出來的這些手段都奈何不了,還能有什么樣的先天鴻蒙至寶是可以克制它的?”
墨元子嗤笑一聲:“那是因為道友你沒見過真正厲害的重器,就說她們這些天以來的偷襲行動吧、之所以屢屢成功,無非是因為那座暗金巨鼎是一件擁有四十九重先天鴻蒙寶篆禁制的重器而已,加上秦沐凌的無上氣運庇護,才使得我們根本攔不住、也困不住它!”
“不過呢,本座的幾位同族已經從混沌虛空深處帶來了同樣層次的重器,所以她們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言罷,它輕輕抬手示意,十二位形如鬼魅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自屏風后面走出,和它同樣的打扮,都是以厚實的黑袍將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一絲氣息都不曾外泄。
太淵魔尊童孔微縮,以他的強橫修為、居然都沒能察覺到這些家伙是什么時候躲在里面的,這墨元子身上究竟還有多少秘密?
“將你們準備的手段,給太淵道友看看吧!”
墨元子語氣澹澹地吩咐道。
十二頭黑袍人默默點頭,雙手輕輕一攤,亮出了各自手心里的物事。
那是一桿似黑非黑、似白非白的長幡,幽暗深邃的幡面上霧氣升騰,閃爍著似有若無的混沌火焰,令人窒息的威壓撲面而來。
太淵魔尊瞬間看出,這是一件擁有四十九重先天鴻蒙寶篆禁制的頂尖重器,其殺傷力已經超過魔道祖庭的任何一件壓箱底的寶物。
而現場的這十二桿長幡,看起來應該是一整套重器,當它們組成大陣全面發動時,可想而知其威能會有多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