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
結束了夏塔之行后，葉舟重新回到了蓉城蜀飛飛行試驗基地中，再一次見到陳昊，他幾乎可以說是迫不及待地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里，問起了最近的工作進展。
雖然在夏塔他同樣可以通過遠程溝通獲取到信息，但由于保密原則，大部分敏感信息的傳遞并不完整，遠遠不如當面溝通來得詳細。
陳昊一如既往地保持了沉穩的作風，他先是給葉舟倒上了一杯茶，又從柜子里取出似乎放在那里已經有一段時間的小餅干，隨后次坐下說道：
“現在咱們的主要工作有三個，簡單來說，就是南島經略、技術發展、內部變革。另外，林零那邊的量子技術探索也算一個方向，但目前只能說是閑棋，沒辦法去投入太多的資源，這點可能跟你的想法有一定的出入，還是要看看你具體怎么想......”
葉舟看著陳昊嫻熟的動作，有些無奈地回答道：
“你先別管我對這個是怎么想的，我就想問問你，這到底是我辦公室還是你辦公室，怎么你就那么熟練呢？”
“那可不熟練？你以為你不在的時候你辦公室的衛生是誰給打掃的？要不是我，你屋里這兩盆花早死了。你想想，從搬進來開始，你澆過一次水嗎？”
“.......行了，說回計劃吧。南島那邊現在是什么情況？”
“.......你一理虧就轉移話題是吧？南島那邊，就跟我之前給你發的文件一樣，我們會通過經濟壓制、經濟封鎖的方式來逼對方就范。”
“目前在做的主要是對臺積電的動作，我們已經聯合了上游供應商和下游客戶同步施壓，但對方的官方背景很強，在未來一段時間內，他們大概率會考慮通過行政補貼的方式來維持臺積電的運轉。”
“所以，我們還要從其他方面同步發起競爭，消耗島內的流動資金和市場潛力，從而迫使他們接受合作。”
聽到陳昊的話，葉舟微微點頭，繼續問道：
“主要有哪些方面？”
“遠洋漁業、文旅娛樂、精密機械和大型機械制造、農產品出口。這四個方向是我們短期內最容易發力、也最容易取得成果的方向。”
“其中遠洋漁業是對方的傳統支柱產業之一，只要能夠在這個領域形成優勢，對他們的經濟打擊將會是巨大的。”
“所以，我們會徹底放棄軍事手段？”
陳昊笑了笑，回答道：
“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我們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實話實說，現在對我們來說難度最低的就是武力收回，但哪怕對方沒有外援，我們去打這么一場局部戰爭又有什么意義呢？”
“這塊地盤畢竟是我們的，誰也不想最后收回來的是一塊焦土，能通過經濟談判的方式收回來，那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武裝斗爭永遠都是我們的底牌，如果在后續的談判中對方有任何越線的要求，那么我們也保留動武的權利。”
“這就好像你爸教訓你一樣，一開始肯定是以講道理為主，實在是熊孩子不聽勸，才會上皮帶抽。”
聽到這話，葉舟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停頓片刻后，他開口回答道：
“我爸對我好像是沒有講道理這個階段的......一般我都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挨揍了。”
“.......看不出來，咱伯父也挺虎的。”
“你以為？老師的子女是最慘的，他們在學校里跟學生講道理都已經講膩了，回到家里嘴都懶得張，直接就動手了。”
“......倒也是個合理的解釋。總之，我們的目標還是在未來5個月之內徹底解決南島問題國慶之前，就要把所有事情搞定。”
“嗯。”
葉舟點點頭，繼續問道：
“后面的歸化、教育事項呢？怎么去處理？”
“這就涉及到第三個重點工作了內部變革。”
“細說。”
陳昊從一旁的桌子里翻出一疊文件遞到葉舟面前，隨后開口說道：
“這是我們前一段時間從下面收集上來的意見，是有關國內現在的文化、教育領域的主要問題的，在未來一段時間里，我們會用高效率的手段進行一次全面教育，清除掉某些不良的聲音。”
“之前不動他們，實在是因為我們的工作太多，千頭萬緒，騰不出手來。現在我們跟丑國進入戰略相持階段以后，無論是經濟上還是外部形勢上都開始穩定下來，也可以開始著手處理內部的問題了。”
“我們會讓新的組織去接手南島那邊的工作，在艱苦的工作中去鍛煉隊伍，等事情基本完成之后，再把這批隊伍調回到國內，從而形成有益的血液補充。”
葉舟翻看著手里的文件，這份文件上詳細地記錄了一系列的問題和桉例，粗略看上去，幾乎可以說讓人觸目驚心。
如果這份東西不是從陳昊這里拿出來的，他幾乎要懷疑材料是假的。
問題太多太雜，涉及的領域太廣，甚至讓他有一種“舉目皆敵”的感覺。
沉默地翻看了十幾分鐘后，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從這份材料來看，我們面臨的挑戰很大啊，形式很嚴峻。”
陳昊搖了搖頭，回答道：
“挑戰很大，但也不能說形式很嚴峻。”
“實際上，這些問題之所以能遺留到現在，主要原因還是‘前進’和‘穩定’的矛盾。”
“在過去的數十年時間里，我們面臨的外部壓力太大了，這些壓力讓我們只能不顧一切地去前進，迫不得已地去忽略掉一些存在的問題。”
“以前我學過一篇課文，說的是一個長途跋涉的旅者，是沒有閑暇去處理鞋子里的沙子的，因為他必須爭分奪秒地趕路。”
“我們面臨的形勢遠遠要比課文里的更嚴峻，我們不是要趕路，我們是身后幾步的距離就追著黑沙暴，所以，狂奔是唯一的出路。”
“哪怕我們的衣服已經千瘡百孔，哪怕腳底都已經被磨爛了，哪怕渾身鮮血淋漓，也不能停下了。”
“停下來，就是死，但如果能逃出黑沙暴的范圍，只要我們的骨架還在，那些被蟲子咬爛的血肉，總還是會慢慢長回來的。”
葉舟鄭重地點頭，有些擔憂地說道：
“怕就怕那些蟲子已經鉆到骨頭里了。”
“不會的。現在來看，他們還只是鉆進了皮肉而已退一萬步講，就算鉆進骨頭里了，那又能怎么樣呢？”
“我們從來都不缺刮骨療毒的魄力，如果他們鉆進了骨髓，那么我們就把骨頭敲碎，用火徹底煅燒一遍，再重新鑄造一根更加堅硬的骨頭。”
“這樣的刮骨療毒，在我們漫長的歷史上已經進行過數次了，現在最多是重復一次而已。”
“更重要的是，現在的醫療環境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好強敵環伺的處境仍然存在，但我們現在是一手按著槍，一手拿著手術刀，并且還有個雖然沒落，但還算可信的朋友保駕護航。”
“放心吧，這方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太多，我們如果處理不好，你就直接行使超越指揮權，自己上陣指揮。”
聽到這話，葉舟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可能，我絕對不會插手這方面的事情。”
“這不是我的專業，我也還不具備相應的能力，去指揮這種事情，只能是越搞越爛。”
陳昊微微點頭，回答道：
“我只是舉個例子而已，具體的操作當然還是由上層安排。實際上，超越指揮權可以做的事情很多，適度的使用是沒有問題的。”
“嗯，這個問題等我30歲以后再討論吧。技術發展工作呢？現在是什么進展？”
“AES已經開始應用研發了，基因編輯技術的第一批靶向藥已經進入臨床階段，神光四號正在進行改造，你的脈沖激光技術會應用上，在聚變領域，我們很可能成為世界上第一個用慣性約束點火成功的國家。”
“預計點火需要多久？”
“一年之內。主要還是看建設和測試的速度。”
“明白了。”
葉舟放下手里的文件，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隨后抬起眼睛，看向了窗外的天空。
在這次的休假中，他所接觸到的大部分都是碎片化的、零散的信息，他也一直認為這些信息都是相互獨立的。
但今天，在跟陳昊聊過之后，他才發現，那些看似毫無關聯的動作，實際上每一個都有著內在勾稽的聯系。
從消除星鏈系統的潛在威脅、到國內企業出海、到針對臺積電的合作計劃、再到內部方興未艾的文化整頓......
一項一項，其實都是為了同一個目標。
南島只不過是一個跳板，經略世界才是目的。
風起云涌的大時代，馬上就要到來了。
他還記得當初星火工廠完成第一次流片之后，陳昊曾經對他說過，第一枚芯片落地，就是經略世界的開始。
他也記得自己說過，自己的所有工作，就是為了跨過那“離天三尺三”。
而現在，大概已經，走完了......一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