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祺趕到太平鎮的時候,馮桂花發券的小窗口外正圍著幾個人。
“啊不是還沒到年三十嗎,為什么就不發新年券了呀?”最前面的牽小孩的年輕姑娘一臉失望,她年紀看著也不大,牽著的小孩估計是妹妹或者侄女。
“靜靜,今天鎮上的馮奶奶有事不發券,買肉餅沒辦法買3送2。你剛剛已經在玩具店里也買過公主,花仙子,綿羊和獨角獸了,今天我們兩個其實已經超預算了。”
“要不我們一人買一個在游樂園里吃,不多買帶回家了?”年輕姑娘彎下腰和妹妹商量。
靜靜都著小嘴,很是失望:“好吧。”
江祺見狀走上去,發現發券的小窗口是緊閉的,這個玻璃在關閉的情況下是單向玻璃,從外面根本看不見里面。
“今天馮奶奶沒法發券嗎?”江祺問道。
年輕姑娘搖頭:“聽說上午發了,沒想到中午就不發,早知道買上午場的票了。”
說著年輕姑娘指了指窗口:“我看網上的攻略,這個時間窗口應該已經開了。不過太平鎮的NPC都是隨機的,可能今天馮奶奶不上班吧。”
說這,年輕姑娘牽著妹妹一臉失望的走了。
江祺繞道房子后邊,從后門進。
這個用來給馮桂花發券的小房子原本是太平鎮上的小倉庫,用來堆放附近店鋪的材料,以食材為主。
從前面進去有一個和保安亭差不多大的空間給馮桂花坐著發券,從后面進去就是倉庫。江祺穿過一籃籃新鮮蔬菜,跨過不知道為什么會躺在地上的一大袋面粉,走進里屋。
夸夸和江茶已經提前到了。
夸夸站在馮桂花坐著的椅子邊上,還沒椅子高,江茶站在馮桂花右邊,靜靜地看著她,兩人都沒有出聲。
夸夸沖江祺眨了眨眼睛,江茶沖江祺點了點頭。
椅子上的馮桂花,已經變成了江祺完全不認識的青春版的馮桂花。
馮桂花在描述自己年輕時候的經歷的時候,可能吹了很多牛,說了很多夸大其詞的話,但有一句話她顯然是沒有騙江祺的。
她長得真的很漂亮。
鵝蛋臉,杏眼,兩彎柳葉眉,鼻子小巧且挺拔,嘴巴稍微有點大但配上她的臉型正好。
皮膚白且細膩,頭發烏黑油亮,現在是閉著眼睛沒有睜開眼,如果睜開眼后眼睛明亮有神,那馮桂花還真是一個非常標致的美人。
就這長相,要是真有一副好嗓子,逐夢歌壇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看著18歲時的馮桂花,再想想之前見到的馮桂花,江祺不得不感嘆時間真的是一個很殘忍的東西。
誰能想到一個滿頭銀絲,眼皮都有些耷拉下來,皺紋多到數不清,看著和每一個年紀大的老太太差不多就是比較慈祥的八十多歲的老人,年輕的時候居然長得如此出色呢。
大家就站在旁邊靜靜地等馮桂花進行三星選擇。
可能是因為馮桂花對自己的設定比較詳細多花了不少時間,她這個選擇足足進行了40多分鐘。
“老板。”馮桂花張口的時候江祺都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聲音非常清脆。
睜眼,眼睛明亮且有神。
沒由來的,江祺想起了這幾天馮桂花最常念叨的一句話。
“我家老頭子怎么命這么好娶了我?”
然后馮桂花的下一句話這讓大家意識到她還是她,雖然變得青春靚麗,但還是那么的熟悉。
“哎呀,輸了輸了,我上輩子怎么那么窮活了一輩子什么都沒攢下來,連約翰老師的零頭都沒有。”
倒也不用這么貶低自己。
一個正常人活一輩子確實很難攢到老約翰零花錢的零頭。
“所以馮奶奶您送了什么?”江茶好奇地問道,她也是人物卡,打聽一下同事的三星禮物,這樣自己升三星的時候送禮物也有一個對照。
老約翰的游樂園和王二丫的賣身契實在是學不來。
“我這一輩子也沒攢下什么值錢的東西。”馮桂花老氣橫秋的嘆了一口氣,18歲的皮相做81歲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小孩強行裝大人,有些滑稽。
“地都是我家老周當年辛苦開荒開出來的,送我也舍不得,主要是也不值錢,老板最不缺的就是地。”
“房子……鄉下的房子更不值錢。”
“至于珠寶首飾…年輕的時候倒是攢了些,但是逃命的時候都花了。存款也沒幾個,學二丫簽賣身契我也……”馮桂花沖江祺笑笑,“老板,不是我不愿意為你工作,主要是我好歹也是活到了新世紀的人,這個賣身契是不是有一點……”
“我懂我懂。”江祺連連點頭,“送禮物心意到了就行,沒有必要這么拼。”
“想來想去也沒什么好送的,還好那個什么游戲比較人性化,知道我一個老太太記性不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我列了個單子挨個報給我聽,要不我還真忘了我有幾個好東西。”
“什么?”江祺和江茶同款好奇臉。
“戲服!”
“戲服?!”江祺和江茶異口同聲。
江祺稍微反應了一會兒,結合了一下馮桂花年輕的時候所處的時代背景,猜測道:“您年輕的時候是唱戲的?”
“對嘍!”馮桂花笑著道,“我原本也不叫馮桂花,我甚至都不姓馮。我…應該是姓孫,只不過小時候我爹把我賣給了馮家班的班主,我們這些賣到戲班子里的小孩統一跟班主姓,所以改姓馮。”
“最開始我叫馮十七,因為我排行17。后來可以登臺唱戲了,唱出了名聲就改名叫馮靈,外號小百靈。”
百靈鳥,看來馮桂花年輕的時候戲唱得真的不錯。
托汪杏花這個戲班班主女兒的福,江祺對這些平行民國的戲班子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了解,就算馮桂花和汪杏花不是一個世界的,戲班子估計也大差不差。
小戲班子里買來的孩子過得很苦。
能熬出頭熬成角功成名就的非常少,大多數都是籍籍無名的普通人,小時候為了練功落下一身傷病,賺錢的時候沒能賺到錢,老了窮困潦倒被趕出戲班子流落街頭死在外面的不計其數。
這種能活到老的都算是幸運兒,運氣不好的小時候就被打死了。
在人命如草芥的時代人就是商品,買一個人要不了幾個錢,不行就換。
用汪杏花的話來說,她那個世界早些年封建王朝還沒有亡的時候,皇宮里是有自己的戲班的。宮里的太監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就是戲班,因為那里又苦又累還沒錢,足可見那個時代學唱戲有多苦。
馮桂花開始講述她想起來的全部記憶。
與大多數只有被賣進戲班的窮人家的小孩一樣,馮桂花被賣的理由很簡單,家里窮養不起這么多孩子。
因為馮桂花長得標致,賣的價錢也比一般的小孩多,半袋大米兩袋小米,樂得她親爹合不攏嘴。扛著大米走之前還不忘叮囑馮桂花以后唱戲賺了錢別忘了給家里,家里還有好多弟弟妹妹們等著她接濟呢。
對此馮桂花的評價是:
“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把我賣了半袋大米兩袋小米,連兩袋小米都不分給我,還想讓我接濟他個鬼,我自己都窮了大半輩子!”馮桂花翻著白眼如是說道。
買馮桂花的戲班子是一個沒有名氣的小戲班子。馮班主自己都窮的叮當響,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領著全戲班子一起餓肚子,喝涼水,吃西北風,當初能買得起馮桂花,完全是因為那個時候業績好發了點財,然后很快就隨著業績不好再度貧窮。
和汪杏花家的戲班子相比,馮家班實在是個沒有什么前途的就業崗位。
馮班主在最困難的時候,一度還考慮要不要把馮桂花轉賣出去中間商賺筆差價,后來因為馮桂花天賦不錯很有投資的價值才作罷。
萬一馮桂花長大之后成角了,馮桂花嗓子好,有天賦,人長得又漂亮,出名之后隨便嫁個有錢的地主軍閥嫁了當小妾,馮家班這一輩子就吃喝不愁了呀。
馮班主就帶著這樣一份美好的愿景,硬是撐了七八年,撐到馮桂花紅。
然后沒紅兩年就涼了。
不過馮家班涼的原因倒不是馮桂花,是馮班主自己的親兒子。馮桂花對小妾致富沒什么興趣,她只想在唱戲這一條路上做大做強,以后自己當班主把馮家班發揚光大。
靠著馮桂花,馮家班不再是先前那個人走到哪兒戲臺就搭到哪兒的草臺班子,在省城打出了名聲,有固定的戲院演出,成了知名戲班。
然后馮班主的兒子就去刺殺貪官了。
和汪杏花的親爹一樣,馮班主也覺得唱戲是個沒前途的行當,在窮得全戲班都要喝西北風的時候,也要從牙縫里省點錢出來送兒子去上學。
希望兒子可以在考上大學之后進政府工作,當貪官,貪大錢,光宗耀祖。
馮班主的兒子也確實爭氣,在讀的學校遠不如汪杏花的情況下成績比汪杏花要好很多,一路考上了大學,進入政府部門工作。
只不過和親爹的愿景不同,馮班主的兒子對當貪官沒有什么太大的興趣。
他只對殺貪官有興趣。
在馮桂花紅的第三年,遠在外地的馮班主兒子給他爹寫了一封信,告知親爹自己準備當街刺殺國之蠹蟲。等信息寄的時候他大概也要動手了,讓親爹趕快帶著戲班子的人收拾行囊逃命,不然到時候大家可能要一起在法場見。
被兒子坑得命差點都沒有的馮班主一時不知是該感嘆自己的兒子太有格局還是太沒格局,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提前兩個月寫信讓他收拾家當準備逃命。
驚慌失措的馮班主甚至沒時間難過自己培養多年的兒子就這么無了,連忙帶著戲班子的人逃命。
然后在逃命的路上大家相繼走散,馮桂花因為手頭上銀錢多被同行的師兄盯上,想要劫財戒色,搶錢不說還想把馮桂花賣了。
要不是馮桂花后來的老伴兒周十一出手相助,馮桂花也沒后面的故事了,江祺也買不到《大飯》這個本。
故事講到這里可能就有人要問了,周十一作為馮桂花的老公,一個如此重要的角色,甚至還有英雄救美這種重點戲份,為什么之前完全沒有出過場,現在才出場。
因為在此之前馮桂花對她老公也沒有任何印象。
周十一戲班子里的雜工,是馮桂花登臺之后火了,戲班子有錢了才雇的。他叫周十一,完全是因為在家里排行11,和戲班子沒有任何關系。
在英雄救美之前馮桂花對這個雜工完全沒有任何印象,她甚至不明白為什么戲班子逃命周十一也要跟著逃。
周十一連合同都沒簽,平時都在后臺干雜活,就是一個背景板苦力,外面人可能都不知道他在戲班打雜。理論上只需要去鄉下躲上幾個月,風頭過了就可以回來,沒必要跟著戲班子一起亡命天涯。
“所以周爺爺是因為暗戀你才跟著戲班子一起同逃命,一路上都是為了保護你,是這樣的嗎?”江茶已經完全入戲了,聽馮桂花講過去的過往就跟聽愛情故事一樣。
“真是太感人了。”夸夸開始抹眼淚。
“那也不是。”馮桂花尷尬地笑笑,“我家老周也沒這么多花花腸子,他這個人貪生怕死得很,暗戀我可能是真的也有點暗戀我,但不至于因為喜歡我就豁出命來和我們一起逃。”
“那是為什么?”江祺好奇極了。
“因為他傻唄。”馮桂花道,“他這個人就是個死腦筋,說難聽點就是腦子不太靈光,一輩子了大字也不識幾個,甚至還嫌自己這姓太難寫,不想姓周想姓王。”
“他當時就是沒反應過來,以為馮班主的兒子刺殺高官,我們戲班的人不跑全都要死,這才跟著一起跑的。”
眾人:……
“后來呢?”江祺問。
“后來……”馮桂花一臉懷念,“說起來也是我倒霉,戲班子里最有名的就是我,我的通緝令到處貼,藏都沒法藏。”
“我就跟個沒頭蒼蠅一樣逃了一年多,當年紅的時候攢下的那點家當逃命的時候花了不少,值錢的要么被偷了要么就被搶了。雖說我家老周腦子不太靈光,但關鍵時刻還是有些主意的,眼看著無路可退,老周靈光一閃說我們可以往山里跑。”
“山里路不通,通緝令肯定貼不進去。我手頭上還有幾件銀飾和錢,他有一身氣力,到時候他養我,在山里也餓不死。”
“然后我們倆就進山了,運氣好遇到了一個不排外的村子。那年北方大雪,餓死了好多人,我就借口說我們是兩口子,全家遭災從北方一路逃過來就剩我們倆了。”
“因為馮靈是被通緝的,所以我就改名馮桂花,村子里的女性大多也都以花命名。”
“村子里的人不錯,接納了我們。我用手頭上的錢和剩余的幾件首飾換了糧食,村長做主把一棟茅草屋給我住,修補修補也能住人。”
“我們倆就在村里住下了,成了真的兩口子。老周有力氣,干起活來不要命,沒田就自己開荒。”
“我不敢唱戲,但在戲班子的那些年我學到的也不只是唱戲。力氣我有,繡花,縫補,做衣服我也會,因為我手藝好,接些針線活能換點雞蛋,日子也還可以。”
說著說著,馮桂花的眼睛又紅了:“現在想想,我家老周真是個不開竅的榆木腦子。”
“他居然覺得是他虧欠了我,他覺得要不是我跟他結婚在村里過日子,我可以繼續唱戲,找個富裕的人家嫁了。不至于留在鄉下吃苦受累,想吃個雞蛋都要省吃儉用,能不能吃飽飯全看老天賞不賞飯,一年到頭連件新衣服都做不了。”
“他覺得我之前在戲班子里的時候是紅角,所有人都捧著,戲服都是最好的綢緞最好的繡娘繡的,頭面都是足金足銀的,和他結婚是委屈了。”
“他也不想想到底是誰拖累了誰,被通緝的人是我,誰管他呀。當初在路上他把我的錢一偷,買火車票回家,哪怕是繼續當雜工,也不呆在山溝溝里強。”
馮桂花摸了摸眼淚:“村里人老說老周配不上我,說說而已,他還真信。”
“那你還想當歌手嗎?”江祺問道。
馮桂花搖頭:“不當了,之前是我沒想起來搞錯了以為自己原先是唱歌的。”
“不當歌手,我要繼續唱戲。”
“上輩子能唱的時候嗓子已經不行了,基本功什么的也全都丟掉了。現在重活一次當然要唱,省得我家老頭子去了地底下還要念叨都是因為他我才沒法唱戲。”
唱戲啊。
江祺覺得得重新規劃了。
這年頭還有戲班子嗎?
得去打聽打聽。
江茶聽完馮桂花的故事,仔細思考了一會兒,問:“馮…馮道友,請問馮班主的兒子刺殺成功了嗎?”
馮桂花沒想到江茶的重點居然是這個,愣了一下,從善如流的道:“成功了。”
“不光刺殺成功了,他還成功跑了,后來還成了開國元勛。”
江祺:???
說到這里馮桂花沒忍住抱怨了一句:“雖然我覺得他刺殺那件事情真的是大快人心,他殺的那個貪官就是導致北方雪災餓死那么多人的罪魁禍首,但這做事也太不靠譜了。”
“哪怕提前兩個月把信寄過來呢,馮班主還能告發他不成?我們戲班子里的人還能……對吼,我們戲班子里的人確實可能告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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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我新獲得的技能是什么?”馮桂花看向江祺。
“等等,我看看哈。”
江祺點開馮桂花的卡牌。
人物卡:馮桂花 星級:★★★
技能:八寶飯(馮桂花秘制八寶飯,周家人過年最不可或缺的存在,該八寶飯或許不是最美味的,但一定是最具有家味和年味的)
堅韌不拔(艱難的生活讓馮桂花失去了很多,也教會了她很多,堅韌不拔是她最寶貴的品質,只要她想,她就能堅持自己一直努力下去,直至成功)
臺柱子(作為馮家班的臺柱子,省城風靡一時的小百靈,馮桂花只要站上舞臺就是當之無愧的臺柱子,讓每一位觀看演出的觀眾值回票價)
本色出演(每個人都很擅長扮演自己)
卡牌詳情:周家最受愛戴的長輩之一,當之無愧的頂梁柱,為家庭付出了一切。年輕時曾是馮家班紅極一時的紅角,后因變故定居深山,因對愛人的愛對戲曲有超出想象的執著與熱愛。多年來親手撫育了周家兩代人,做出的菜永遠有家的味道,喜愛孩子,熱情善良,愛湊熱鬧,勤勞樸實,堅韌能干,物質欲不高,最大的心愿就是新的一生能按照自己的心愿活得高興不讓周十一留有遺憾。
三星人物信息:
[姓名]馮靈[性別]女[年齡]18歲[生日]12月5日[教育背景]潯城小學,潯城第一中學(初中),潯城第九職業中學,高職學歷[基本信息]父母雙亡,母親死于難產,父親死于車禍,曾學習9年戲曲,暫無居所看完卡牌信息的 怎么說呢,馮桂花…不,應該是馮靈了,這個教育背景安排的還挺隨意的,沒給自己安排一個重點高中或者貴族高中,直接給自己安排了一個高職。
那是害怕自己學歷太高露餡。
可以說是很嚴謹了。
江祺把馮靈新獲得的技能念給她聽。
“馮奶……馮靈,我以后還是直接叫名字吧。原本我以為你是要當歌手,還拜托朋友幫你打聽靠譜的經紀公司,但現在看來唱戲應該不是很需要經紀公司。”
“要不你這段時間還是先留在游樂園里當演藝人員,都有身份證了也可以辦正式入職有五險一金了,這附近有沒有適合的戲班子我幫你打聽打聽。”
“這年頭還有沒有戲班子我都不太清楚,我好像聽瀾瀾說過她外公住的村子過年會請戲班子來唱戲,應該是有的。”
“好嘞,謝謝老板!”馮靈笑得一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