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幫家伙吃飽喝足,李肆才盡量平靜的開口,“大戰來臨,士卒們可有吃飽?”
聽得此話,第一輜重營的隊正陳青,第二輜重營的隊正姜旭連忙站起來,
“回稟殿下,昨晚大戰結束,我等便埋鍋造飯,讓所有參戰士卒都可以飽餐一頓,今早天不亮,所有飯食就已經準備妥當,所有戰馬,馱馬,驢騾,犍牛都已經喂飽,所有車輛都已經檢修完畢,所有物資都清點完畢,絕不拖我軍后腿。”
“另外,受黃將軍昨夜軍令,我等已經召集兩千名青壯,一百名工匠,正在抓緊時間修建防御工事,打造擋箭木排,還安排了青壯從大河中取水儲備,防止起火。”
李肆一愣,他沒想到在他還在睡覺的時候,所有士兵就已經吃完了早飯,而且還做了這么多的事情,不得不說,多了一個輜重營的效果就是好。
不不不,是黃老將軍太威武霸氣了。
李肆心中的安全感忍不住升一格。
“百姓那邊現在是什么狀況?”
這回是徐冠與江穆站起來回話,同樣信心滿滿。
“回稟殿下,所有百姓都感念殿下收留之恩,未有怨言,百姓之中的老弱婦孺,在夜里都有營帳安睡,每個百姓都能吃飽穿暖,偶有生病者,也能得到救治,這一點要多謝鄭大人,他幾乎忙碌整夜,救治傷兵,還會抽空給百姓醫治。”
“另外,黑齒戰俘也都被嚴加看守著,絕對不會出什么亂子。”
聽到此處,李肆就知道,后勤方面沒事了,吃得飽,穿得暖,受傷了可以醫治,有防御工事,大家也休息好了有力氣,這樣的狀態,當然不怕打仗了。
看來,今后還得加強后勤,只要有了強大的后勤,在前線搏殺的士卒才能發揮最大的戰斗力。
“黃將軍,此戰,還需你來指揮調度全局。”
此時,李肆就對黃忠道。
“愿為殿下效死!”
老將軍鄭重起身,轟然應諾。
上午十點左右,陽光灑滿大地。
李肆的軍團所在處,一片安靜,從上到下,都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那支盧氏軍團則是在徐家村廢墟處列陣,但卻把三百騎兵派到山梁東側,試圖襲擾李肆軍團的后方。
不過黃忠的作戰經驗何等老道,天亮時分在發現了對方后,就以一百二十架大車形成車陣,車陣前方擺放著大量的拒馬。
嗯,這都是昨天沒有派上用場的,足足五百多個拒馬,加上車陣,就形成了寬度為三十米的障礙區。
障礙區前方更是又挖出了三十米寬的陷坑區。
他們這邊別的沒有,青壯很多,挖坑都挖出經驗了。
如此一來,整整六十米的隔離區,就盧氏軍團那三百騎兵,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沖,更沒辦法騷擾,甚至搭弓射箭都射不到人。
所以在車陣這邊,黃忠就只安排了五十個游俠隊長,就足以克制那三百盧氏騎兵了。
真正的戰場是在山脊和西側山坡處。
徐家村東邊的這條山嶺,雖然名義上算是鹿鳴山的余脈,但其實山不高,也就海拔百多米的樣子,也不太陡峭,很多地方,牽著馬都可以緩緩上來。
但是前兩天為了防備黑齒追兵,李肆雇傭了大量的百姓不但挖坑,還把兩側山坡都給挖成了兩三米高的山崖。
如今黃忠做的更絕,他把北面的山脊,讓青壯直接給挖斷了,挖出一條寬五米,深三米,長十五米的大溝。
所以你順著山脊來進攻我吧。
盧氏軍團如今必須想辦法填平這條大溝,或者打造梯子,總之明明是野外戰場,硬生生變成了攻城戰。
“殿下,對面統兵的將領很穩健,是個將才,但他現在卻有些急了。”
高大的寨墻上,黃忠摸著一尺長的胡子,輕聲道,“盧氏的這支軍團今早急行軍三十里,抵達徐家村后連埋鍋做飯的時間都沒有,立刻就伐木制作攻城梯,士卒的休息時間連半個時辰都不足,看現在的模樣,至多半個時辰后,他們就會發起進攻。”
“若末將所料不差,他們之所以想速戰速決,是因為,北面的晉城戰場有變,鹿城盧氏急了。”
“但他們著急,我們應該更著急才對,殿下啊,鹿鳴山不夠寬廣,也不夠險峻,一旦十萬黑齒大軍南下,我軍只要被咬上,將絕無幸免。”
“請殿下早做準備。”
聽著黃忠發自肺腑的勸告,李肆罕見的沉吟起來。
一方面他知道黃忠的建議很正確,所以軍事上的事情他統統交給黃忠來負責。
但另外一方面,他要考慮自己這支軍團未來要何去何從,這需要考慮的東西就太多了,李肆不覺得他會比黃忠更出色,可他至少是一個德智體美勞差不多及格的地球草雞大學的畢業生,經歷過信息大爆炸,玩過文明9.
另外他還有建城令這樣的大殺器。
所以,戰術上聽黃忠的,但戰略上,他必須要有自己的決斷。
此刻,他就想起昨天晚上臨睡前,周月抓緊時間給他匯報的一些事情,都是這兩日周月從一些長者,貨郎,獵人,漁夫那里打探來的情報。
簡單來說,沿著大河向東走,過五十里有漁村一座,再向東三十里,則有一座名叫臥牛嶺的土原,那土原極大,覆蓋數百里,但此地泥土貧瘠,樹木甚少,溝壑縱橫,每年開墾出來一畝田地,第二年就要被山洪沖走八分。
根本養不活人,乃是遠近聞名的苦地。
尤其百多年前大河改道,更讓這種情況越發惡劣,那邊的一個縣城都被淹沒了,死了幾萬口子人,一到晚上就鬼哭狼嚎,后來就被當時的大乾王朝給遺棄了。
滔滔大河都在這里轉了一個彎,好像也嫌棄這地方太過貧苦。
也許這說法里有許多夸大之處,甚至迷信之處,若實地考察,李肆也許有辦法在那個區域搞出一個塞上江南。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有幾年的時間。
那么他有嗎?
如今異族入侵,神器旁落,門閥世家心懷叵測,眼看著就是一輪天下大亂,這亂世如棋,也別管誰是為王前驅的棋子,誰是真正的王?
最簡單的,不爭就連做棋子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說幾天前,李肆還想著要做一個正經的大流寇。
那么現在他想的就是要搶一處根據地。
而這個根據地,他就看中了鹿鳴山地區。
這里泥土肥沃,植被密布,水網發達,人口眾多,村鎮一座接一座,又有大河在側。
也許山不高,不夠險峻,騰挪的空間小,但如果他能夠在短期內依靠鹿鳴山筑造一座堅固的要塞城堡呢?
雖然兵法有云,孤城不守。
但是如果他能搶收到大約二十萬畝的稻麥呢?
這二十萬畝稻麥,就是鹿鳴山北部的四座小鎮所有,由于還有十幾天就會成熟,所以即便是黑齒騎兵都不舍得放火焚燒。
因為只要殺死了所有人,這些糧食就是屬于他們的,為什么要燒,留著喂馬不好嗎?
更詭異的是,鹿城盧氏的軍團也沒有焚燒,或者組織人手搶收稻麥的打算。
不管他們兩方打的是什么主意。
可李肆心里卻是有一團火熱在燃燒。
就憑著他現在軍團規模,就憑著七千多難民,就憑著建城令,這二十萬畝稻麥,他哪怕只搶收一半,就足夠他在此地立足……
“不,還不夠!”
李肆在心里喃喃自語著,然后他就對著黃忠鄭重道:“黃將軍,此事,孤會給你一個答案,但一切要等孤王審問過俘虜。”
“俘虜?”黃忠一愣,不太明白。
而李肆卻高深莫測的一笑,“黃將軍怕是還不知道,那個給黑齒蠻族做軍師謀士的中原文士,其實是我的遠房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