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椅上坐著的皇帝好整以暇道：“李愛卿，你想造反不成？”
“這話該臣來問才對。”李文正怒斥皇帝，“陛下何故造反？莫非想我大周國滅就在今朝嗎！”
“李侍郎。”文臣之首的那位老丞相從瞌睡中醒來，聲音平緩，“喧鬧宮廷、擾亂朝議、作亂犯上，莫非侍郎當禁軍之劍不利？”
“我劍也未嘗不利！”
太平書院人均肌肉大漢，就算體型沒那么夸張也是一個個脾氣死倔火爆的不行。
李文正手中玉圭泛著劍芒直指宰相，“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下遂萬物之宜，外鎮撫四夷諸侯，內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也！
“而今天子在暗，外戚干政，外有諸侯動亂妖魔侵襲，內有百姓民不聊生，眾臣子皆為己利！你這宰相真是當到狗肚子里去了！”
“大周宰相是我，不是你。”老宰相依舊平靜，“這大周九道一十七省的擔子都在我肩上擔著，不是你。”
“擔你媽個頭！”
李文正這小暴脾氣壓根不慣著他！
他直接真元灌注玉圭之內一劍劈出！
老宰相躲閃不及直接被一劍兩斷！爾后尸體漸漸變化，原本高大的身子有些縮水，那張老臉也變得年輕怪異，甚至兩只耳朵與牙齒也變得尖利可怖。
李文正手中玉圭破碎，不過他并未在意。
他看著那具尸體冷笑不已，“果然是假冒貨，真正的老宰相早就被你們殺掉悄悄暗中替換掉了吧。”
這件事便是昨日他師兄告訴他的。
雖然他不知道師兄是從何處得知此事，但他選擇無條件相信師兄。
“魔族孽障竟敢潛入我大周妄圖霍亂朝綱！”
李文正取出一份圣旨扯開，爾后朗聲道：“此有陛下密旨！要我等清君側以正視聽！”
他一指皇帝，“此獠乃妖族奸細！陛下在宮中為免危險，因此被迫南狩！現如今我接到陛下密旨除掉此妖！諸位同僚可愿助我！”
其余臣子面面相覷，這劇情......他們真沒想到。
最終還是戶部尚書第一個站了出來。
他走到圣旨前端詳片刻，點頭撫須，“這確實是陛下的筆跡無誤。”
這份密旨是李文正師兄的朋友帶來的。
但實際上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只要別人相信是真的即可。
“呵，還是被爾等發現了。”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直接撕掉臉上人皮露出俊美面龐。
他一頭白發長角，那雙猩黃獸瞳中滿是殘忍，“嘿嘿，就算被你們發現又如何？整座后宮盡是我的食物，她們都已經——”
“都已經如何？”
一顆腦袋滾到皇帝腳邊，那是顆美麗的妖族頭顱。
只不過這顆腦袋臉上寫滿了恐懼與茫然。
沒錯，左臉用毛筆寫著恐懼，右臉寫著茫然。
“皇帝”面無表情，他抬首看向御階之下。
只見李文正身前不知何時已站了幾道人影。
一黑衣劍客，一和尚，還有一道士。
春秋劍閣、靈山寺、還有太清觀......
“皇帝”眼神輕蔑，“未曾想人間幾大武學圣地之三的中流砥柱居然都來了。不過......莫非你們覺得這樣就是本座對手？”
“阿彌陀佛，貧僧等人也未想到此事竟是妖族主謀。”
了因雙手合十，“施主若愿意告知那些嬰兒所在，那貧僧可留施主一條全尸。”
“你——”
“皇帝”猩黃瞳孔猛縮，了因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他面前，且一掌已印上他的胸膛！
嘭——！！！
一聲地動山搖般的炸響！“皇帝”倒飛砸穿大殿，爾后又飛出十數丈才翩然落地！
下一瞬，兩道劍芒交錯！不過皆被“皇帝”抬臂擋住！
轟——！
又是一道就連空氣都被震碎的波紋席卷著地面青石板倒卷而回！
三十丈內已成一片真空！就連瓢潑大雨都停了一瞬！
“皇帝”一臉獰笑，雙臂稍一用力，孤鴻影與蒼松子倒飛而回！
十數丈外，兩人落地之后又下意識退了幾步卸去力道。
接著兩人面色一變，蒼松子臉色蒼白，孤鴻影更是“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洞虛？不......還未至洞虛。”
但已相差不遠。
“皇帝”負手而立，仰望烏云密布大雨滂沱的天空，“陰時陰刻，時間差不多了。”
了因等人與不少身負武功的大臣此刻才將將趕到。
留守皇宮的鳳翔軍侍衛姍姍來遲將這片區域圍得水泄不通。
“皇帝”冷冷道：“眾將士！將這些叛逆盡數誅殺！”
但鳳翔軍不為所動。
蒼松子抬手抹掉嘴角鮮血，表情平淡，“忠于你的那部分被洗腦的鳳翔軍將領軍士已被調去對付那位天榜第一了，現如今沒人會聽你的。萬心噬魂大陣也有人去拔除，你已窮途末路了。”
書生此刻便帶著太平書院弟子在清理法陣標記以及疏導民眾。
道法自然境的戰斗......若不離開京城，怕是全城數十萬百姓都要葬身于此。
看著周圍虎視眈眈的鳳翔軍士兵，以及面前兩大道法自然境宗師以及數位先天大宗師，“皇帝”臉上卻露出輕松且怪異的笑容。
“真的......如此嗎？”
“你想做什么？”
蒼松子眉頭緊鎖。
“皇帝”不答，卻忽然一陣地動山搖！
蒼松子驟然回頭表情愕然，“你掘開了大江水壩？！”
“哈哈！來做選擇罷！”
“皇帝”升上半空，在他周圍出現了九九八百一十個嚎啕大哭的嬰兒。
此刻那些嬰兒胸口有一道詭異黑線連接到“皇帝”身上，一股股生命力正在被“皇帝”吸收進自己體內。
“是來阻攔本座吸收天道碎片，還是去擋住決堤的大江之水拯救數十萬百姓？本座倒要看看你們這些人族會如何選擇！”
蒼松子臉色鐵青。
他深吸一口氣，平靜道：“了因，你去找書生，爾后一起去盡量擋住洪水。這妖孽交給我。”
了因深深看他一眼，爾后低誦佛號，“阿彌陀佛......”
他沒有多說，直接轉身離開。
不過他明白一件事。
蒼松子......今日要隕落于此了。
這位他們數十年的老友，最終還是做出了與謫仙相同的選擇。
無論是這些嬰兒，還是那數十萬百姓。
他都要守護。
蒼松子，要與那只與洞虛境半步之遙的大妖同歸于盡！
蒼松子周身燃起青色火焰，他原本便黑白交雜的發色越發泛白。
看著半空中那只大妖，蒼松子腦海中一片澄澈。
他想到了很多。
從入門之后一心追求超脫。
到入世之后冷漠待人。
直到遇到那個人。
他們坐而論道，誰也說服不了誰。
但到現在，他還記得那個人說過的話。
“你的道是人間太平。可若連人世間的的凡人都無法守護，一天天為了所謂大局就放棄這個放棄那個，又如何談得上守護人間？希望你未來不會后悔。”
蒼松子睜開眼，“我不后悔。”
下一刻，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把他往后一拽。
蒼松子身上燃燒精血的青焰瞬間熄滅，他也下意識朝后退去。
而相反的方向，一道背影沖上半空。
此刻蒼松子眼中只有那一襲青衫。
一如二十年前。
“劍之六·斷滄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