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蘭帶著一幫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趙虹、趙娜、李小巧等一幫孩子,用繩拴著氣球四處亂跑。
“媽!”跑到王美蘭身前的趙虹,問道:“我哥、我嫂子不跟咱回家呀?”
“啊……他倆明天回。”王美蘭的回答,趙虹根本沒聽見,因為她聽到了遠處有氣球爆開的聲音。
“偷氣球的!”趙虹小眼睛一瞪就要往外沖,王美蘭手疾眼快,一把揪住趙虹后脖領子,將她拽了回來。
趙虹一愣,被王美蘭指住了鼻子。王美蘭不說話,就以大眼瞪趙虹的小眼,瞪得趙虹乖乖跟在她身后。
“死丫崽子!”王美蘭咬牙切齒地道:“等我倒出工夫的,看我不扒你皮!”
“哎?”忽然,趙威鵬道:“寶玉呢?我咋沒看著寶玉呢?”
“找他媳婦去了。”解臣很是八卦地道:“這是看軍哥娶媳婦,他著急了。”
“你不著急呀?”這話是趙金輝問的,趙金輝一問,解臣的臉立即垮了下去。
“媽!”解臣喊了解孫氏一聲,剛打了個飽嗝的解孫氏道:“媽知道了,媽明天買點東西,完了就找那劉鐵嘴去。”
解臣聞言,斜了解孫氏一眼,他感覺他媽太不靠譜了,一天就認吃。
“臣哥!”李如海冷不丁湊到解臣身旁,毛遂自薦道:“要不我給你保個大媒得了!”
“你上一邊兒去吧!”解臣抬手扒拉開李如海,道:“你一天凈扯淡!”
“我咋能扯淡呢?”李如海沒好氣地瞪了解臣一眼,道:“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呀?”
解臣冷笑一聲,語氣中滿是不屑地道:“你有啥能力呀?”
“哎呦我天吶!”李如海一臉震驚地看著解臣,夸張地用手輕拍自己胸口,道:“我!李如海!在咱趙家幫穩坐第二把金交椅……”
“啥玩意兒?”張援民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他用肩膀擠開解臣,對李如海道:“你坐第二把金交椅?你啥資歷呀?我跟我兄弟上山前兒,你……”
“張大哥!”解臣忽然攔住張援民的話,道:“如海比你,先跟我軍哥上的山。”
“嗯?”張援民一愣,卻是沒想到解臣會幫著李如海說話。
可就在這時,解臣緊接著又道:“完了嚇尿褲兜子了嗎?”
“哈哈哈……”眾人哄笑,李如海臉通紅,攥著拳頭捶了解臣兩下。
挨打的解臣,笑得更肆無忌憚了。
等笑聲落下,張援民扒拉李如海一下,道:“如海呀,你別不服氣啊。那天我聽評書咋說的?功高莫過救駕!我救過咱把頭,你也知道,那七百來斤大黑瞎子,當時也就我吧。”
李如海也愛聽評書,所以他對張援民的話還是很認可的。
而等掃了眼旁邊的解臣,李如海忙道:“張大哥,你要說救駕,我今天還救駕了呢?”
“嗯?”張援民一怔,就聽李如海道:“那個領導說什么‘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我大哥還整個老仙家,呵呵……”
今天出這事的時候,李如海確實是挺身而出為趙軍解了圍。
“唉呀!”聽李如海這話,張援民忍不住嘆了口氣,然后惋惜地搖頭道:“我兄弟就是不愛看書,他要有我這學習的精神……”
張援民話說到這兒,忽然被楊玉鳳傷過話茬,道:“那我兄弟也得讓黑瞎子摔地上。”
“我……”張援民被楊玉鳳噎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旁邊徐春燕等人卻是哈哈直樂。
“張大哥。”這時,李如海沖張援民道:“你也別笑話我大哥,這文言文你會啊?”
“文言文?”張援民搖頭,道:“沒聽過,但我感覺我能懂。”
“啥?這玩意還帶感覺的?”李如海說著,一臉懷疑地看向張援民。
“啊!”張援民重重點頭,反問李如海說:“那里正說那兩句話,是啥來著?”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接話的是李彤云,她越來越愿意看這幾個人吵嘴。
“這我就懂。”張援民笑道:“說呀,那山高不高不要緊,有神仙就靈驗唄。”
該說不說的,張援民這一年的書沒白看。
而他的回答,不禁讓李如海等人對他刮目相看。
“咋樣兒?”張援民觀察幾人神色,就知道自己答對了。這時候的張援民,忍不住嘚瑟起來,對李如海說:“如海,你再考大哥兩句,你看我能不能會。”
“水不在……”李如海剛要說話,卻察覺到了不對。因為這句太簡單了,李如海感覺張援民應該能準確地翻譯出來。
“斯是……苔痕……草色……”李如海想了又想,最后向張援民問出一句,道:“張大哥,你說。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是啥意思?”
最后,李如海選了這一句,因為他相信,鴻儒兩個字,張援民是翻譯不出來的。
“這我真不知道。”張援民如此說,卻見李如海得意一笑。
而就在這時,李彤云笑道:“張大哥,我告訴你那兩句是啥意思。”
聽李彤云說話,李如海撇了撇嘴。這點東西,怎么也難不住個中專生了。
然后,就聽李彤云對張援民說:“這句話的意思是:能跟他李如海扯老婆舌的,都不是一般炮兒!”
“哈哈……”大伙沒想到,在這兒還能撿個樂。
李如海有些不樂意了,但他沒辦法,他打不過李彤云,只能將此事記在了心里。
隨著夜幕降臨,趙家大院大門上,掛起了兩個大紅燈籠。
屋里燃著蠟燭,那蠟燭插在燭臺上,而燭臺是邢三、王強尋寶尋出來的。
除此之外,蠟燭上罩著紙糊的罩,這是張援民做的手工,楊玉鳳糊的紙。
幾個屋,都被趙軍、馬玲收拾利索了。
那時候趙軍讓馬玲歇著,馬玲說什么都不干,非說屋里埋汰成這樣,實在下不去眼兒。
沒辦法,趙軍只能幫著馬玲收拾。等收拾完屋子,馬玲開始燒炕、點爐子。
爐子上坐水壺燒開水,就像王美蘭說的,大鍋燒水怎么都有油花,還是用爐子燒水好。
小兩口倒熱水洗腳,趙軍先洗,他洗完就上炕焐被去了。
被、褥、枕頭、枕墊都是新的,兩個枕墊都是老太太繡的,一個是燕子回春,一個是鴛鴦戲水。
被罩是紅棉布的,上使金線繡龍鳳呈祥,這是永勝屯裁縫家的手藝。
等焐好被,趙軍看馬玲羞答答地坐在炕下的四腳八叉凳上,連忙招呼她道:“媳婦,快擦擦腳,上炕了。”
馬玲聞言,臉更紅了,連耳根子都紅了。
“把蠟吹了吧。”馬玲道:“那幾個屋點著就得了唄。”
聽馬玲如此說,趙軍知道如果有亮的話,馬玲會不好意思。
“行。”于是,趙軍一邊下炕,一邊對馬玲說:“你先擦腳上炕。”
“你干啥去?”馬玲問,趙軍道:“我出去,去看看外屋地門鎖好沒有?”
其實不用看,趙軍也知道外屋地的門已經鎖好了。而他出屋后,站在走廊里見自己那屋沒亮了,趙軍就知道馬玲關燈、上炕了。
這年頭,月亮很亮。有時候趕上晴天,月亮賊亮,走夜路都不用拿手電。
趙軍家各個屋、各個窗戶都有窗簾,趙軍和馬玲是新婚,小兩口這屋所有布做的東西,盡可能都是紅色的。
此時大紅囍字的窗簾拉的很緊,但有一部分月光自縫隙透了進來,所以趙軍能看見坐在炕上的馬玲。
眼看趙軍上炕,馬玲有些慌亂。當趙軍握住她的手時,馬玲更慌了。
“你看!”慌亂之下,馬玲沒話找話,她用另一只手指著枕頭,道:“江奶繡的挺好呢。”
馬玲話音剛落,她另一只手竟也被趙軍抓住了。
“唔!”馬玲瞬間就動彈不得,眼看趙軍離自己越來越近……
龍鳳被、鴛鴦枕,那真是:龍鳳被下魚比目,鴛鴦枕上鸞鳳顛。
趙家老宅東屋。
趙有財在炕頭呼呼地睡著,他這一天屬實不容易,到家的時候都已經說胡話了。
此時趙虹、趙娜也進被窩了,她倆中間是小外甥周到。
王美蘭盤腿坐在被上翻看著禮賬,而趙春坐炕沿邊,正泡著腳。
趙軍的酒席都辦完了,趙春也沒回家,而是繼續住在娘家。
對此,周春明、胡三妹都沒說什么。因為之前趙春在家的時候,跟婆婆嘮嗑就說。以后有弟妹了,自己這個當大姑姐就不能再在娘家住了。
而過個三五七八天,趙家就會連人帶狗搬到趙家大院。所以,胡三妹就讓兒媳趁這時候,再在娘家待些日子。
“小犢子!敗家娘們兒!”也不知道趙有財夢著啥了,這樣的詞匯不住地從他嘴里冒出。
王美蘭把手中禮賬合上,將其卷了個筒,拿著沖那熟睡的趙有財比劃了一下。
而在馬家東屋,王翠花將禮賬甩在了馬大富面前。
馬大富看了眼禮賬,其眼中的慌亂就已經藏不住了。
“我不看這玩意兒!”馬大富扭過身,一揮手道:“我正鬧心呢!”
馬大富鬧心,自然是因為閨女成人家的了。這么多年,閨女一直在家。今天忽然不在了,不禁讓馬大富心里挺難受的。
“你鬧雞毛心啊?”王翠花歪頭看著馬大富,沒好氣地道:“我特么才鬧心呢!”
“咋地啦,媽?”這時馬洋也在這屋,他小聲對王翠花道:“有啥事兒,還不能明天說呀?這我大舅、大舅么都在那屋呢,別讓他們聽見吶!”
今天從趙家出來,馬玲大姨、三姨兩家就撤了。遠道的王忠杰一家沒走,準備明天起來再走。
所以,馬洋把西屋騰出來給王忠杰一家住,他來跟著馬大富、王翠花。
聽馬洋攔自己,王翠花轉頭甩給馬洋一句:“滾犢子!”
馬洋一怔,隨即裝作很生氣地往炕上一躺,然后就不吱聲了。
“來!來!馬大富!”王翠花將禮賬打開,翻開第一頁,指著上面的名字,問馬大富說:“這邱先進,是你們生產車間主任吧?”
“啊!”馬大富應了一聲,然后反問:“咋地啦?”
“前年吶?還是大前年吶?”王翠花問道:“他兒子娶媳婦,你隨多少錢?”
“唉呀!”馬大富咔吧、咔吧眼睛,道:“我忘了。”
“你忘了?”王翠花氣鼓鼓地看著馬大富,道:“你給他隨二十,我不讓你隨那么多,你說這是領導,有沒有這事兒?”
“這……”馬大富遲疑,道:“好像是那么回事兒。”
“那你看,他今天給你回多少錢?”王翠花指著禮賬的拾元字樣,追問馬大富道:“你給他隨二十,他給你回十塊?”
“這個……”馬大富心里緊張萬分,嘴上仍找理由,道:“那備不住他也忘了唄。”
“他特么……”王翠花聞言大怒,抄起禮賬就要拿著它去打馬大富。
還是那句話,禮尚往來主要就在往來上,得有來有往。
隨禮的事不是小事,整不好是要得罪人的。如果真像馬大富說的,他給人家隨二十,人家給他回十塊。這事要是傳出去,那個車間主任也不用在這林區混了。
至于像馬大富說人家忘了,那也是不可能的。禮賬是干啥的?如果記不清了,就把自家辦事時的禮賬拿出來看看。然后人家給隨多少,就回過去多少。
“馬大富,你痛快兒給我說,咋回事兒?”王翠花瞪著馬大富,手往禮賬上一拍,道:“還有那崔大喇叭,去年他閨女出門子,你去的,完了給他隨十塊錢,是不是?”
“那我哪記得住了?”馬大富一臉委屈地道:“我是一點兒印象沒有了。”
“我有!”王翠花說:“你說的,你倆一個班兒,都處挺好的。隨五塊錢感覺拿不出手,非要隨十塊,有沒有這事兒?”
“這……”馬大富向前探身,眼睛往禮賬上瞄去,嘴上說道:“他給我回的不是十塊嗎?”
“來,你自己看看!”王翠花把禮賬推到馬大富面前,看上面寫著錢數,馬大富沒好氣地說:“這老小子,特么不講究啊!”
“你別跟我倆扯沒用的!”王翠花抬手一指馬大富,道:“說!到底咋回事兒!”
“我說啥呀?”馬大富道:“這人都不江湖,那啥……你等明天的,我特么上單位找他們去!”
“你找,你能給禮要回來呀?”王翠花問,馬大富說:“要不要回來的?我也得說他們吶,這辦的啥事兒啊!”
“要不回來,我也不用你了!”王翠花道:“這回都忙活完了,也沒啥事兒了。你等明天的,我上小賣店,我好好埋汰、埋汰他們。”
“那是干啥……”馬大富道:“都是鄰里鄰居住著,不行那樣兒啊!”
“我哪樣兒了?”王翠花是語氣越來越冷,但馬大富不怕,因為他了解王翠花的脾氣,王翠花那人最是好面子,她絕不會出去跟人說誰咋咋地了。
可就在這時,卻聽王翠花道:“你也不用跟我倆嘚瑟!明天我就把這事兒告訴李如海,你瞅著的,用不了三天,整個林區的人就都得知道!”
“我這……”馬大富聞言,連忙起身告饒道:“翠花,你可不能這么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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