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那黑老虎圖意個啥,最近這幾天,它就往返于大牤頭山與老頭溝之間。
在往返的過程中,黑老虎每次都要穿過曙光林區和家屬區,這就招人膈應了。
而且這家伙跟人還不一樣,它不走人道,它是想穿誰家就穿誰家。
所謂云從龍,風從虎。
將近五百斤的黑老虎縱身一躍,但凡刮到、碰到,農家的柳條帳子便被它帶的里倒歪斜。
它這么折騰,曙光林場肯定不能干。
林場保衛場長親自帶頭,把林場和家屬區能用的槍都集中在了一起。
保衛組的半自動,家屬區跑山人的掛管槍、16號獵槍、32號獵槍,可以說除了老洋炮,其它槍連著槍主人都被保衛組整合在一起。
曙光林區是后劃的伐區,成立也比較晚,各家各戶的頂梁柱幾乎都是林場職工,盲流子幾乎沒有,二混子、跑山的也不多。
這林場保衛在編的保衛員有三十人,武裝部給批了三十四棵56式半自動步槍。家屬區跑山人亂七八糟的獵槍,不算老洋炮有十棵,也才四十四棵槍。
林場保衛場長加三十保衛員,又找了幾個家屬區打槍穩當的炮手,四十四人在林場內散開,藏在提前找好的射擊點,準備埋伏黑老虎。
他們不在家屬區設伏,一是考慮到地形,二是怕誤傷了人。反正這些天、這幾次,黑老虎都是穿行而過,從不在家屬區和林場里停留、溜達。
可今天的黑老虎,和前兩天不同了。
當初橫掃永安野生動物界,追殺一只耳、活吃大棕熊的黑老虎,因為被趙有財打傷肋骨,活動多少受了點影響,最近體重略有下降。
但這大老虎,體重也將近五百斤,野生的東北虎很少有能長這么大的。
今天的黑老虎,與它橫行永安林區、盤踞五道溝時有所不同的是,它氣勢有所變化。
以前的黑老虎,就算斷肋骨而逃,也是意氣風發,不可一世。
但眼下的黑老虎,顯得略有些狼狽,它匆匆忙忙地躥進家屬區后,沿路狂奔三十多米,就來到一戶莊稼院前。
這年頭,農家院墻少有砌磚墻,林區大都是用柳樹條別的帳子。
帳子都兩米左右高,黑老虎到這帳子前連個停頓都沒有,直接就一躍而過。
林區職工家里條件都可以,這戶人家兩間半的大瓦房。房門緊閉,兩邊窗戶都拉著窗簾。
自從整個家屬區家畜、家禽開聲,這家東窗戶窗簾一角就被掀開,后面擠著一大一小兩個腦瓜,瞪著兩雙眼睛,帶著三分緊張、七分好奇地盯著外面。
可當看到黑老虎躥進自家院子后,那眼神瞬間都變成了驚恐。
為母則剛,那女人強忍著心中的恐懼,拽著孩子連滾帶爬地下了炕。
下炕后,女人拉著孩子鉆進靠近靠墻的木桌下。
“媽!”孩子驚恐地看著他媽,女人一手死死捂住孩子的嘴,另一只手臂緊緊地將孩子摟在懷里。
他倆剛躲好,黑老虎就到了東窗戶前,那大虎頭一撞,釘在窗戶框上的塑料布四邊都被撞開,里面的玻璃、窗戶框全都碎了。
還好為了保暖,家家都是雙層窗戶,外面那層窗戶全碎,里面這層壞了一半,玻璃碴子、木條子散落在窗臺上、炕上。
黑老虎一雙前爪搭著外窗臺,抻脖脖子往里張望。好在窗簾沒破,剛才強風一股,窗簾往里一扇呼,然后又飄回來了。
此時不斷有涼風順著窗戶往屋里灌,那窗簾來回飄動,就吸引了黑老虎的注意。
它一只前掌撐著窗臺,虎身微微向上一拱,另一只前爪一撈,直接把窗簾扯了下來。
炕下的木桌下,當娘的抱著孩子,娘倆瑟瑟發抖,眼淚不自覺地流下。
黑老虎抄著窗簾拿在鼻子前嗅了嗅,它剛才撈這窗簾,只是因為窗簾一直在動。此時沒感覺這窗簾有什么異常,它丟下窗簾后,也沒往屋里看,轉身就走了。
木桌下的娘倆逃過一劫,而他們家后院牛棚里的老黃牛,就沒有那么好的運氣了。
從黑老虎進家屬區,老黃牛就到角落,哆哆嗦嗦往那兒一趴。
等黑老虎繞到后院,老黃牛扯繩子想往外跑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黑老虎將身一縱,撞開牛棚,直撲老黃牛。只見它一雙前爪往牛后屁股上一抓,一下子就把老黃牛撂翻在地。
“吭……”老黃牛臨死前,發出的悲鳴,不是哞叫,而是與熊的叫聲相似。
但它終究不是熊,黑老虎一口就給牛屁股扯開了。
黑老虎殺性重,當初在永安林區,就曾將一頭冬眠的棕熊從倉子拽出來,然后兇殘地把那棕熊給活吃了。
隨著黑老虎撕扯牛腸子、牛肚(dǔ)子的時候,老黃牛的慘叫聲傳遍了大半個家屬區。
牛有個習性,有些牛聽著同類受難的聲音,它們會跟著發出悲鳴。
可今天這時候,家屬區其它的牛,沒有一個跟著摻和的!
牛不叫,家屬區的狗開始叫了,但它們的叫聲中帶著驚恐和慌亂。
前屋,抱著孩子的女人一邊哆嗦,一邊流淚,一邊在心里暗罵:“俏麗哇的,李老三,你等你回來的!你看我不作死你!”
她家條件不錯,家里男人是林場職工,雖不是保衛組的,但她男人平常休班愛跑山打溜圍,家里有棵掛管獵槍。
這幾天,李老三跟著保衛組伏擊黑老虎,萬萬沒想到黑老虎會在家屬區興風作浪,更沒想到黑老虎會奔他家來。
這時,附近幾家有膽大的男人,把自家房門打開條縫,然后把點著的鞭炮、二踢腳就往外頭扔。
扔完了他們緊忙關門,然后拿著大洋釘、木板子就往門上釘。
這個時候就是爹死娘家人,個人顧個人。
這些男人扔鞭炮,不是為了救誰,而是想以炮仗聲將老虎驚得遠離自己家。
炮仗聲在周圍響起,可黑老虎根本管都不管。它在五道溝盤踞那么多天,炮仗、槍聲它聽得多了,可以說是習以為常。
此時黑老虎就撕扯著老黃牛內臟大快朵頤,而老黃牛趴在地上,眼中已無了神采。
家屬區炮仗聲陣陣,在林場蹲守的人瞬間就亂了。
還好曙光林場的衛員不少都是軍人轉業,他們大聲呼喝,把人攏在一起并快速地分成三隊,由保衛場長、保衛組長、副組長帶著,往家屬區進發。
林場離家屬區就二百米,可等他們到家屬區的時候,家屬區里就全都是狗叫、炮仗響了。
這時候拿槍這些人都懵了,他們想找老虎都找不著。
關鍵老虎跟人不一樣,它不走人道,在正常路上截,不一定能堵著它。
在林場設伏,是因為曙光林場條件差,沒有辦公樓,場里就兩長排平房。
兩排平房兩邊、中間,一共是三條路,老虎只要不上房,那它必走這三條路。
可在家屬區就不一樣了,一百四十多戶人家,一趟趟的房子,房前屋后還有院,而且還都是大院,上哪兒堵那老虎去?
再說了,想堵也得知道它在哪兒啊?
保衛組長想敲開一家問問情況,可沒成想那家男人往外丟完炮仗,就把自家門給釘死了,此時正拿著木板釘窗戶呢。
隔著窗戶縫,里面的人沖外面連搖手、帶搖頭,保衛組長跟保衛場長商量了一下,一幫人四人一組,分頭在家屬區里摸排。
這工作量可不小,推進還慢。大概五分鐘后,就聽西邊有槍聲,一個個小組忙往西邊聚,保衛場長走到半路,就聽保衛員來報,說是他們那組看到黑老虎往林場躥去了。
而剛才的槍聲,是朝天打的,為的就是招呼他們過來匯合。
沒辦法,在家屬區里視野受到限制,又怕槍打傷了人。
聽完保衛員匯報,保衛場長帶著三個人往林場去。
但他們這趟不是為了追黑老虎,而是到林場后,通過廣播室用大喇叭告訴家屬區的職工及家屬,大爪子已經過去了,讓大伙出門修補帳子、清點損失。
雖然被黑老虎鬧了一通,但日子還得過,該撬門的撬門,沒來得及往門上釘釘子,直接出來檢查自家的家禽、家畜、柳條帳子。
當趙金貴回到家屬區的時候,就見他家前趟房的李旺奎媳婦,正追著李旺奎連罵帶打。
旁邊孩子哭,周圍還有一幫拉仗的。趙金貴仔細一看,曙光林場書記魏曉光、生產場長徐忠孝也在其中。
“老三媳婦!”魏曉光勸那被人拽住的女人,道:“行啦,行啦,這玩意也不能賴老三,你打他、罵他也沒用啊?”
“什么不賴他?”女人扯著嗓子,哭喊道:“我說讓他在家,他就不在家!他要在家,拿我家那槍,給那大爪子一槍,我家那牛還能死嗎?”
這話說的……
魏曉光一聽就明白了,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后說道:“老三媳婦兒,行啦!你家那牛啊,咱林場賠你還不行嗎?”
魏曉光想不賠,但那李旺奎是被保衛組征調走的。不管李旺奎媳婦說的在不在理,但這個牛不賠,那娘們兒肯定是沒完。
魏曉光此話一出,那女人立馬不哭了,瞪著淚水汪汪地眼睛,問魏曉光說:“魏書記,你說的是真的呀?”
“是真的!”魏曉光點頭應了一聲,然后對周圍看熱鬧、拉仗的人,道:“劉二兒、孫禿砸,你們去幾個人,幫老三他家收拾、收拾。完了給大爪子吃剩那牛啊,拽咱林場食堂去。”
魏曉光指使的人,都是他林場職工,那些人紛紛響應。
吩咐完人,魏曉光又對那女人道:“行啦,老三媳婦,你趕緊跟他們回家吧。那牛錢,我明后天讓人給你送家去。”
“行!行!”那女人連連點頭,緊接著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帶著哭腔喊道:“魏書記,我家窗戶讓那大爪子給掀了,玻璃碴子碎一炕。”
魏曉光聽得頭大,當即對李旺奎道:“老三吶,你趕緊回家,找塊塑料布給窗戶釘上。先將就著,完了再整說。”
“哎,知道了,魏書記。”李旺奎應了一聲,然后轉頭就沖他媳婦吼道:“這特么破事兒也跟書記說!趕緊給我回家去!”
剛才還被媳婦追著打的李旺奎,這時候硬氣了。而此刻,他媳婦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唉!”魏曉光重重地嘆口氣,緊接著嚴厲的目光掃向了保衛場長的趙金貴和那一眾保衛員。
“咋回事兒啊?”魏曉光問趙金貴道:“你們咋整的呀?”
“魏書記,我們沒想到啊。”趙金貴苦著臉,道:“那幾回,這大爪子就擱家屬區過去,它也不禍害人吶?”
趙金貴說的,魏曉光當然知道了,畢竟他也在這家屬區住。
可這時候,魏曉光眼睛一瞪,質問趙金貴道:“你沒想到?你是干啥的呀?你特么不是保衛場長嗎?”
“是,是。”趙金貴沒辦法,只能認錯,道:“魏書記,這是我的錯,是我工作沒做好。”
聽趙金貴這么說,魏曉光面色稍緩,他視線從眾保衛員身上掃過,然后抬手指著趙金貴道:“你們爭取將就贖罪,我不管你怎么辦,這樣兒的事不能再發生了。”
趙金貴聞言,硬著頭皮道:“魏書記,咱這缺人少槍的,這么大家屬區,我們看護不住啊!”
“看護不住,你也得看護啊!”魏曉光聲音立馬變了,只見他抬手往李旺奎家一指,然后狠狠一甩手,道:“這是老三家有牛,大爪子給牛啃了。我問你,今天這大爪子要進屋,給老三媳婦、孩子……”
魏曉光話沒說完,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啥意思。說起這事,大伙屬實也挺后怕。
這時,保衛組長高雙山道:“魏書記,咱林場這地理位置太差勁了。”
說著,高雙山往東邊一指,道:“上那山就是海浪林區,那邊啥情況,咱們也不熟悉,也不知道這大爪子是咋回事兒?咋就在咱這兒回來躥?”
“咱在這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魏曉光嘆口氣,道:“出現問題了,你不就得解決嗎?說那些有啥用啊?要不我說你們就組織人,上那頭兒看看,看看到底是咋回事兒。”
“我們去了,魏書記。”趙金貴說:“一上那山,那全是大爪子腳印,幾條道上都有,我們都跟了。跟過四條崗,也沒整明白是咋回事兒。”
魏曉光瞪了趙金貴一眼,他剛想說什么,就聽趙金貴道:“魏書記,我們這些人抓個偷材料的、看看咱場物資還行,打獵我們都不咋通啊。”
“通也不行啊。”高雙山在旁邊附和,道:“咱林場人,也沒誰打過大爪子呀。”
“魏書記!”這時,生產場長徐忠孝問魏曉光道:“咱趕緊請永安那個伏虎將吧!”
這一陣子,我真不咋好,一天天不精神,晚上睡不著。這幾天都是三點以后睡,躺炕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晚上正常更新,晚上打黑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