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邢三在,要不然王美蘭都容易打趙有財。
“咱爸啥前兒跟你說的?”王美蘭咬著牙,問了兩個跟剛才一樣的問題,道:“咱爸咋跟你說的?”
“咱爸……”趙有財咔吧、咔吧小眼睛,道:“走那天跟我說的。”
“不對呀,姐夫。”趙有財話音落下,王強便提出質疑,道:“那次我們就那么問你,問咱爸走前兒,跟你還說沒說啥,你就說沒有啊。”
王強說的“那次”,是趙有財從韓宋堡子回來,提供金葡萄的消息之后,王美蘭追問趙有財,當初王老爺子走的時候,是否還留下了其它的信息。
當時趙有財信誓旦旦地說沒有,今天卻又有了……
“這都多少年了。”面對王強的質疑,趙有財還振振有詞,道:“這是把話說到這兒,我才想起來……”
為自己辯解的趙有財被王美蘭瞪了一眼,然后不吱聲了。
用眼神止住了趙有財的廢話,王美蘭緊接著就問他說:“你就說吧,咱爸跟你都咋說的?”
“咱爸……”趙有財又眨巴了兩下他那雙小豆眼,皺著眉頭回憶說:“念叨說,那旮沓山葡萄好吃,然后沒事兒上那塊……”
趙有財話說到一半兒怔住了,然后在王美蘭、王強、邢三的注視下“哎呀”一聲。
看趙有財這副樣子,顯然是想起啥了。
“你哎呀啥呀?”王美蘭問,趙有財盤著的腿一翹,身子轉向王美蘭,抬起左手使食指指棚,道:“我想起來了,蘭。”
“啊?”王美蘭催促道:“你想起來了,你倒說呀。”
在三人的注視下,趙有財開口道:“咱爸跟我倆說,就那次揪山葡萄那一溜兒,還有對面坡、背面坡,他都做記號了。
讓我等以后趕日子太平了,去把做記號那幾棵樹都刨回來,咱爸說那都是搖錢樹。”
“啪!”聽趙有財說完,王美蘭一拍大腿,看向趙有財問道:“爹留這話,你咋不早說吶?”
“那個……”趙有財弱弱地道:“我哪尋思他往那樹底下埋東西啦?那老爺子說搖錢樹啥的,我還尋思他整封建迷信呢。我還告訴他,爸你快別說了,讓人聽著又是事兒啊!”
聽趙有財這番話,王美蘭、王強被氣的雙雙別過頭去。邢三倒是不生氣,但也低下了頭。
王美蘭很快轉回頭,她似乎想說些什么,可深吸一口氣,便把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不過緊接著,王美蘭又問趙有財道:“你再回憶、回憶,咱爹還給你留啥話了?”
“沒啥了。”趙有財有些茫然,但很快就堅定地說:“真沒啥了。”
王美蘭嘴角一扯,上次趙有財就是這個表情,也是這么說的。
“那個……”這時,邢三主動做起了和事老,他對趙有財、王美蘭道:“二兄弟,還有弟妹、強子,咱們現在知道地方了,咱們抓緊給這幾個地方的東西起出來。”
“老哥。”王強道:“這前兒不好干活呀,咱也不能在那兒燒坑啊。”
眼下已是一月末、臘月前兒,這時候已經上大凍了。地下五米都凍著,鍬鎬難刨。
這時候要想動土,就得燒坑。燒坑不是點把火就行,那得燒老長時間了。
火一燒、煙一起,兩三個小時那么燒,要么引來護林員,要么引來附近林班的。
冬季干燥,誰都得過來看看,是不是引發山火了。
真到招來人的時候,都不好跟人解釋。
因為冬天燒坑,一是下葬,二是養路。
那一片不挨著村屯,下葬沒有跑那么遠的,要不以后上墳都費勁。
而養路的話,那得就近在路邊燒炕。
這也是為什么,趙軍沒急著去找金葡萄的原因。
“嗯。”邢三接過趙有財的煙和火,點著石林煙抽了一口,然后說道:“上回說那個金葡萄、金西瓜,那就先別想了。你們老爺子埋那個肯定得往深了埋。那玩意本身它自己還得往下沉(chèn),挖也不能這時候挖。”
“老哥,那咱先找這些東西唄。”王美蘭說話時,手指向了湯婆子。
“對呀!”邢三點頭,道:“這都自己出來了,我感覺你爸當時是埋淺了。完了夏天雨大,溝塘子漲水給它泡出來了。”
“我老丈人可能是沒拿這當好東西。”趙有財說了句玩笑話,卻被王美蘭用眼睛狠狠地剜了一下。
王美蘭心里那叫一個恨吶,那老爺子走都二十年了,你要早把老頭兒臨終的話跟大伙兒說了,是不是早都給東西起出來了?那還至于讓人撿去嗎?
這些銅器是沒金子值錢,要好得這幾家,誰如果喜歡,王美蘭甚至都可以送給他們。但要是就那么丟了的話,王美蘭卻是不認可。
“老哥。”這時,王強對邢三說:“那咱們明天早晨再上山溜達一圈兒?”
“溜達唄。”邢三道:“咱倆過去瞅瞅,完了看看什么情況。”
趙有財也想溜達,但他知道沒人頂他班,他走不了。
說實話,就這兩天在家,給趙有財待得渾身難受。
以前他上班,一禮拜就在家休息一天。那一天,他不上山也是歇著。
哪像這個,天天來人去客(qiě),桌上桌下地那么招待人,這讓本就不怎么愛說話的趙有財難受至極。
但此時的趙有財談不上后悔,他認為等忙過了這一陣子,他就有機會上山打圍了。
商量好明天上山尋寶的事,王強抽完這顆煙,便起身回家去了。
“老哥!”王美蘭將暖瓶放在炕頭這邊的桌子上,對邢三道:“你燙燙腳、解解乏。”
邢三應了一聲,然后就見王美蘭指揮趙有財,道:“你給那鋪蓋卷拿下來。”
趙有財起身,從炕柜上拿下一套卷在一起的被褥。
等趙有財把這套被褥放在炕上,王美蘭伸手將其拽了過來。
眼看被褥卷移動,小猞猁蹦蹦跶跶地追著被褥卷。等被褥卷停下,小猞猁直接撲了上去。
“你給我下去!”王美蘭一把將其扒拉開,然后打開被褥卷,對邢三說:“老哥,這是今天早晨你們走以后,我跟小梅,還有強子他媳婦給你繃的被臥。以后這套就是你的,你到家就蓋這個。”
說著,王美蘭一手攥著被子一角,道:“這棉花都是新絮的,可暖和了。”
王美蘭的話,讓邢三大為感動,老頭子下意識地抬手,在被子上輕輕摸了一下,然后抬頭看著王美蘭,道:“還給我做套被臥?這也太麻煩了。”
“那麻煩啥呀?”王美蘭笑道:“等過小年,他們楞場那幫人一撤,小軍就上山接你去,完了你就在家跟我們過年。”
“那不行。”邢三聞言,連連擺手,道:“那可不行。”
老頭子有點不好意思,感覺給趙家添麻煩。
“那有啥不行的?”王美蘭道:“要不得那楞場多空啊,你自己咋待呀?”
“就是啊,老哥。”趙有財附和著勸邢三說:“你回家來,家里啥吃喝都有。完了咱喝喝酒、看看小牌兒,一天多自兒啊。”
“老哥。”趙有財話音落下,王美蘭緊接著又勸,道:“先下山來擱家住一陣子,等過完年咱再看看。要是這屯子有空房子,咱就整一個,那也沒多少錢。完了你也別在山上住了,你這歲數一年比一年大,住那窩棚多冷啊。”
“那……那行吧。二兄弟、弟妹,這我以后得不少給你們添麻煩。”自妻兒死后就越來越固執的邢三,竟然被趙有財、王美蘭給說服了。一向跟人杵倔橫喪的他,到了趙家還會說客套話了。
其中原因,除了趙家人真心待他,再就是趙家的生活太好了。
要是邢三下山,住的是陳進民家。那他住完兩天也就走了,都不有留戀的。
“那麻煩啥呀,老哥。”王美蘭一笑,然后問趙有財說:“哎,他爸?就你們二食堂那個韓春生,他老丈人過年完是不是要跟兒子走?”
“好像是。”趙有財道:“明天我問問去,他要是說走,我就跟他說說,把他房子定下來。”
“給他扔倆定錢。”王美蘭道:“省著他變卦再賣給別人。”
“成!”趙有財應了一聲,然后對邢三道:“老哥,他家那兩間房是前年收拾的,那小屋整的可利索了。關鍵是啥呢,他離那個咱家那新房就兩步道,出門用不上兩分鐘就到。”
不管趙有財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盤,他此時的這番話,讓邢三感受到了真誠。
這時候,老頭子也性情了,只聽邢三道:“今天我跟小子說了,等我回楞場,再下幾個大皮套。完了呢,我再跑幾個窩棚,讓那些老燈把皮張都拿咱這兒賣來。”
邢三此話一出,就聽趙有財、王美蘭異口同聲地攔阻,道:“老哥,你快拉倒吧。”
“嗯?”邢三一怔,道:“咋地啦?”
兩口子相視一眼,也沒法跟邢三說,我兒子不讓你拉業務,說你拉到誰頭上,那人最好的結果也是個家破人亡。
“那啥……那個……”王美蘭在心里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后對邢三說:“老哥,是這么回事兒。咱們大伙齊的錢用差不多了,這幾天正常維持還能夠。但你再出去找人啥的,人家拿東西上咱家來賣,那咱整不好,就沒錢給人家了。”
“啊……”邢三聞言皺起眉頭,道:“晚上吃飯前兒,大勇家碎嘴子那孩子還說咱拉饑荒啥的呢。”
說到此處時,邢三抬頭看向炕柜上頭的麻袋包,道:“要不讓小子給那參賣了,把饑荒還上。”
老輩人的想法,是過日子不能拉饑荒。
“那可不行。”王美蘭當即拒絕,道:“那可不能賣!”
“有啥不能賣的?”邢三道:“左右我也是給小子了,賣錢也是給他。”
說著,邢三抬手向上一指,道:“前年我下狍子套去,碰著龐瞎子他們參幫放山。我跟他透過話,就這玩意……你別看它不大,賣個五七八萬指定是沒有問題。”
“是,老哥。”王美蘭點頭,道:“我兒子懂這個,他說這是參王,得老鼻子錢了。”
“那就賣了唄。”邢三道:“賣了把饑荒懟上。”
“不用,不用。”王美蘭笑道:“老哥,咱那些皮張、熊膽啥的,到河北一賣就是錢。這個參吶,孩子說是寶貝,不能賣。”
說著,王美蘭一指麻袋包旁邊的箱子,對邢三道:“老哥,那箱子里有個金熊膽、有個麝香,都是咱自己留著的。”
“行,弟妹你這么說,我就不管了。”邢三道:“那參,小子愿咋整就咋整吧。”
就在三人談論家中寶貝時,趙軍正坐在解放車副駕駛上。
此時開車的是解臣,李寶玉跟趙軍擠在一起。
此去奉天七八百里,三人得輪換著開。但李寶玉、解臣都讓趙軍歇著,他們倆輪班。
眼下跟趙軍、李寶玉擠副駕駛的,還有小黑熊。今天從家出來的時候,車上帶了好幾十斤的大煎餅。
在解臣家的時候,趙軍拿小盆裝熱水泡煎餅喂給兩只熊。
那小棕熊到家幾天,已經習慣了人類的投喂,看到食物也不管這那,唏哩呼嚕地吃了一盆。
反倒是小黑熊,它長這么大就從來沒在籠子里待過。現在的它,已經習慣了每天被人磋磨的生活。冷不丁被關進籠子,丟在后車箱里,它根本就不適應,一下子應激了,不吃也不喝。
特別是那苫布往籠子上一蓋,它就嗷嗷地叫,從家出來這一天,它就叫了一天。
晚上要出發的時候,趙軍發現小黑熊嗓子都啞了還叫呢。
趙軍養了它那么長時間天天摟著睡覺,早就有了感情。
于是,他將小黑熊抱出來,帶到副駕駛上,撕煎餅喂給小黑熊。
小黑熊起初沒吃,但在趙軍懷里趴了一會兒后,就拿起煎餅吃個不停。
“哥哥。”李寶玉摸著小黑熊的耳朵,對趙軍說:“要不給小黑留下吧,你瞅多可憐啊。”
“嗯吶。”開車的解臣附和道:“可憐不識見兒的。”
聽兩個兄弟的話,趙軍眨了下眼,道:“咱到那兒看看,要不行再說。”
說完這句話,趙軍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以后啊,少往家整活物吧。啥玩意處久了,都有感情。”
“那也不一定吧。”趙軍話音剛落,李寶玉笑道:“咱家養那雞呀、鴨子養一春零八夏,那不也都殺吃肉了嗎?”
“還有那羊跟狍子。”解臣補充道:“我趙嬸兒一錘一個。”
趙軍:“……”
明早我起來加更,那個兄弟的盟主加5更,不是一天更,怎么大伙都說一天更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