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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驢肉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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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援民一笑,福禍難料!

  今日楊玉鳳見張援民一笑,仿佛看到了希望。

  計上心頭的張援民,手中鵝毛扇向楊玉鳳一揮,問道:「媳婦,錢呢?」

  「嗯?」楊玉鳳一怔,隨即不高興地道:「你是不是有點兒不要臉了?」

  張援民被楊玉鳳罵的一愣,緊接著就聽楊玉鳳追問:「給咱兄弟辦事兒,你還要錢?」

  「不是!」張援民手中鵝毛扇一轉,一扇拍在楊玉鳳腿上,道:「我說你拿走那錢呢?」

  「那錢借給小臣了。」楊玉鳳道:「他家想給咱兄弟買錄音機,完了沒法跟咱老嬸兒要錢……」

  楊玉鳳話沒說完,眼看張援民一抬鵝毛扇,楊玉鳳便止住了話頭。

  「那你再多拿點兒。」張援民道:「明天你下山。」

  「下山?」楊玉鳳納悶地問:「我下山干啥呀?」

  張援民輕搖鵝毛扇,笑道:「下山給咱兄弟買東西去。」

  「買啥呀?」楊玉鳳說:「彩電啥的,他們都給買了,咱再買不買重了嗎?」

  「婦人之見!」張援民使鵝毛扇向楊玉鳳一指,用從小人書上學來的成語諷刺了一下他媳婦。

  「你才賤呢!」楊玉鳳不樂意了,沒好氣地說:「我問問你,你咋就罵我呢?」

  「誰罵你了?你呀!」張援民無奈地搖頭,心想自己身邊咋凈是這種沒文化的?

  「你趕緊說!」楊玉鳳催促道:「我下山買啥呀?反正我可跟你說好了,這個機、那個機啥的,我自己可整不動啊!」

  「媳婦,你聽我給你細細道來。」張援民起了個頭,但卻沒有下文了。

  「你說呀!」楊玉鳳也是個性子,但聽張援民道:「媳婦,你附耳過來!」

  他純是想擺謀士的派頭。

  楊玉鳳無奈,只能側身把頭倒在了張援民枕頭邊。

  此時張援民躺在炕上,人與炕沿邊垂直,也與楊玉鳳垂直。

  兩口子頭挨頭,就聽張援民說:「咱先頭為啥說給兄弟買大彩電?是不是讓他看的時候就能想起咱了?」

  雖然四大件里,冰箱比電視機貴不少,但這年頭老百姓最認的電器是彩電。

  「既然他們買了,咱就換一樣兒。」張援民笑道:「你明天多拿點兒錢,下山買三塊手表。」

  「手表?」楊玉鳳眼前一亮,張援民這么一說,她才想起來趙軍還沒手表呢。

  趙軍雖然不咋上班,但他上山,一塊手表對他來說,比彩電還有用。

  「買塊男表,買塊女表。」張援民繼續說道:「男表給兄弟一塊,女表給弟妹。」

  「行!」楊玉鳳微微點頭,直到現在她過日子也很仔細,但要說給趙軍買東西,多少錢她都舍得。

  「哎?」忽然,楊玉鳳想起來不對,忙問張援民道:「那你咋說買三塊呢?」

  「給我一塊呀!」張援民此話一出,楊玉鳳笑道:「我美的你大鼻涕泡……」

  「嫂子!」就在這時,張家外屋地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拽開了。

  進屋的徐春燕通過房門,看到那兩口子以一種怪異的姿勢躺在炕上,徐春燕「媽呀」一聲,轉身就往外走,一邊走說:「沒看著,沒看著!」

  「什么玩意沒看著?」張援民還有些納悶,楊玉鳳羞惱地給了張援民一杵子,道:「你個死玩意,你有啥話,你就說唄,還附耳、附耳的!」

  說完,楊玉鳳氣呼呼地起身往外走去。

  這時張援民反應過來,當即沒好氣地道:「我們也沒干啥呀?」

說完這句,張援民聲音更大了,嚷道:「就干啥還  能咋地?我們是親兩口子,又不是搞破鞋!」

  當楊玉鳳從家門出來的時候,急匆匆的徐春燕已經走到院子門口了。

  「燕兒!」楊玉鳳叫住徐春燕,追過去對徐春燕,道:「你有事兒啊?」

  「嫂子。」徐春燕道:「你家那倆狗,跟小軍那(ni)妞妞跑了。」

  楊玉鳳聞言,回頭一看。

  果然,倆狗窩都是空的。

  也是,如果有狗在,家里來人了,哪怕是熟人,狗也會叫兩聲。

  聽到狗叫,楊玉鳳肯定不至于像現在這么尷尬。

  「這倆死玩意!」楊玉鳳罵了句狗,然后問徐春燕說:「它們往哪邊兒跑了?」

  「往大集那邊跑了,我喊它們也不回來,我尋思趕緊找你來吧。」徐春燕微抬胳膊肘,她左胳膊上挎著一個土籃子,顯然是要去趕集。

  「那我找狗去!」楊玉鳳說完這句,就想跟徐春燕解釋一下剛才的事。

  可這時,徐春燕搶先開口對楊玉鳳說:「嫂子,你說你跟你家我大哥……」

  徐春燕越說聲音越小,中間停頓了一下,才道:「大白天的,你倆鎖點門吶。」

  楊玉鳳:「……」

  徐春燕微微眉頭,低頭道:「再說了,我張大哥還起不來炕呢,那、那……」

  「那什么吶?」楊玉鳳大聲打斷徐春燕的話,但她緊接著往左右一打量,才向徐春燕解釋說:「燕兒,你誤會了,你大哥那是跟我說點兒事。」

  「啊……」徐春燕抬頭看向楊玉鳳,與楊玉鳳對視著點頭,道:「那行,嫂子,我知道了。」

  楊玉鳳:「……」

  楊玉鳳聽徐春燕這話,感覺不對呢。

  而徐春燕在心里腹誹道:「騙誰呢?孩子都沒擱家,兩口子說話還鼓鼓秋秋的?是說想再要個孩子,那也不能這么著急呀!輕傷不下火線,那他是重傷啊!」

  今天是1987年1月6號。

  永安林區這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單月雙號都有集,雙月是單號有集。

  說是集,其實就是不收費的菜市場,誰來賣啥都行。

  倆人剛到集上,就聽一個聲音傳來:「驢肉、驢肉啦……新殺的毛驢砸!」

  楊玉鳳、徐春燕跟著聲音就過去了。

  倆人到攤上的時候,只見那柳樹下反鋪著一張驢皮,驢皮前擺著大驢頭,驢皮后站著一老頭。

  此時,那老頭正從袋里往出掏驢肉呢,掏出驢腿、驢排就擺在驢皮上。

  這老頭子不是別人,正是馮金貴。

  今早天一亮,他坐大女婿許方滿的爬犁下山。

  剛到這集上,許方滿就讓馮金貴自己在這兒賣驢肉,而他趕著爬犁去買化肥。

  按理說,許方滿用不著化肥。

  畢竟這年頭,種地多用農家肥,很少有上化肥的。尤其是許方滿他們家住靠山屯,開那幾畝山地,就更用不著化肥了。

  而且就算是買化肥,也得是開春才買呀!

  事出反常必有妖!

  許方滿買化肥,是要殺黑瞎子倉。

  至于殺黑瞎子倉為何能用到化肥,那是因為他要用化肥和鋸末、柴油一起炒炸藥。

  許方滿走的時候跟老頭兒說了,他買完化肥就回來接馮金貴。

  翁婿二人都以為,這幾百斤驢肉得賣好幾天呢!

  可沒想到,許方滿剛走,還沒等馮金貴把驢肉擺完呢,楊玉鳳和徐春燕就來了。

  「大叔!」楊玉鳳過來就問:「啥時候殺的驢呀?」

「昨天殺的。」馮金貴一臉苦澀  徐春燕蹲身,翹著蘭花指捏起半扇驢排。

  她跟著王美蘭,隔三差五就扒皮、剔肉,所以徐春燕一眼就能看出這肉新鮮與否。

  感覺這驢肉不錯,徐春燕便問馮金貴,道:「大叔,你這驢肉咋賣的?」

  「排骨一塊。」馮金貴答復完徐春燕,看到楊玉鳳拽過驢腿,便道:「大腿一塊二。」

  「這么貴呀?」楊玉鳳嘟囔了一句,放下驢腿起身,問馮金貴說:「大叔,你給我們便宜點兒。完了你這些肉,我都包圓了!」

  「啊?」馮金貴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脫口問道:「閨女,你說啥?」

  「我說啊!」楊玉鳳拔高聲音,大聲道:「這些肉,你給我便宜點兒,我都要了!」

  「這二百來斤吶!」聽楊玉鳳聲音大,馮金貴也不由自主地大聲喊道:「你能都要買了嗎?」

  「你價給實在點兒!」楊玉鳳繼續喊道:「我就都要啦!」

  馮金貴瞅楊玉鳳衣著不像是有錢人,生怕她騙自己,便問道:「你要這么些干啥呀?」

  「我辦席!行吧,大叔?」楊玉鳳大聲回應完馮金貴,然后以正常的聲音對徐春燕說:「這老爺子賣東西還怕賣!」

  「不是我怕賣。」還不等徐春燕搭話,馮金貴就說:「我是怕你要不了那么多?」

  「嗯?」楊玉鳳詫異地看向馮金貴,問道:「大叔,你能聽見呀?」

  「我又不是聾子!」馮金貴道。

  楊玉鳳微微撇嘴,隨即說道:「行啦,大叔,你就說你這些肉怎么賣吧。」

  「哎呀!」馮金貴還真沒想過能有這種情況,他咔吧、咔吧眼睛,看了看驢皮上擺出的肉,又看了看立著的兩個麻袋,道:「我這二百七八十斤肉呢。」

  「你這能有那些么?」徐春燕問了一句,她的意思就是找個秤稱一下。家有錢是有錢,但買東西也不能稀里糊涂。

  「稱(yo)唄!」老頭子說著,趁著脖子喊那邊賣糧的。

  說是賣糧,其實他就賣大黃米和高粱米。

  但賣糧有大秤,那種兩人抬起來稱的大秤,把裝滿肉的麻袋往秤桿的掛鉤上一掛。

  這一上秤,兩袋驢肉是二百六十八斤。

  「大叔,不能按一塊錢一斤。」楊玉鳳和馮金貴說:「一塊錢一斤那不是排骨嗎?你這里不光都是排骨啊!」

  「那還有后鞧啥的呢!」馮金貴提了下麻袋口,道:「這些肉,你就給我二百六十塊錢吧。」

  「我們是包圓!」徐春燕說:「又不是零賣呢!給你二百三吧!」

  「那不行!」昨晚上火睡不著覺的時候,馮金貴和老伴躺在炕上粗略算過,于是便給徐春燕報價,說:「最少也得二百五!」

  「那不傻子數么!」楊玉鳳道:「二百四吧!」

  「不得,就二百五!」馮金貴說:「傻子數就傻子數了!這肉凍著也不壞,你們不買拉倒,我自己慢慢賣!」

  見這老頭如此堅持,楊玉鳳妥協了。

  沒辦法,驢肉太少見了。對趙家來說,比牛肉還難得。

  「大叔,我給你二百五十一!」楊玉鳳還是避開了那個傻子數,然后她于半空往下一劃拉,說:「但你這驢頭、蹄子,還有皮,你都得給我!」

  「行!」馮金貴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

  他答應了,徐春燕卻把楊玉鳳拽到了一邊,道:「嫂子,你買這驢,你要是往咱嬸兒家送,那就不能讓你一個人花錢,我得給你掏一半。」

雖說林家給了趙家買電冰箱,但她們一家三口天天晚上在趙家吃。趙軍打著獵物,還給他  們家拿。

  這種連吃帶拿的日子,簡直不要太好。

  但其實大家喜歡在趙家的主要原因,是熱鬧,是氣氛!

  今天要是沒有楊玉鳳,徐春燕也買下這驢。但楊玉鳳在,而且看她的架勢,肯定是要出錢的。

  于是,徐春燕就提議一家一半。

  可讓徐春燕沒想到的是,楊玉鳳白了她一眼,道「拉倒吧,這驢,我家花錢買。」

  「那是干啥呀?」徐春燕道:「咱大伙吃……」

  「那都沒事兒。」楊玉鳳道:「燕兒你就別掏錢了,你還給咱兄弟買電冰箱了呢。」

  「啊?」徐春燕大吃一驚,道:「嫂子,你咋知道的?」

  「還我咋知道的?」楊玉鳳數落徐春燕說:「這事兒,你們都不跟我們兩口子說。」

  「不是,嫂子,你誤會了!」徐春燕連忙解釋說:「那時候你家我大哥剛出院,我們尋思、尋思就別跟你說了。」

  聽徐春燕這么說,楊玉鳳面色稍霽,不管咋的,人家說的理由是為他們著想。

  「哎?」這時,馮金貴打斷二人對話,問道:「你倆到底要不要啊?不要,我接著擺出來賣!」

  「要!」楊玉鳳大手一揮,不知不覺間,她身上帶了幾分王美蘭的味道。

  「大叔,我出來沒帶那么多錢。」楊玉鳳對馮金貴說:「我家就在永安屯,你跟我回家取去行不?」

  「那倒行!」馮金貴反道:「那這肉咋整啊?」

  「肉……」楊玉鳳看了一眼那倆麻袋,心想這老頭子能扛一個,自己和徐春燕分擔另一個,有點兒夠嗆。而且,還有驢頭啥的呢。

  就在這時,馮金貴問二人說:「你們兩家爺們兒呢?」

  「我家爺們兒上班了。」徐春燕先回答,緊接著就聽楊玉鳳說:「我家爺們兒炕上躺著呢?」

  「那快別讓他躺著啦!」馮金貴說:「你回家連取錢,帶給他領來。」

  「領不來!」楊玉鳳道:「他下不了地。」

  聽楊玉鳳這么說,馮金貴脫口問道:「癱吧啦?」

  楊玉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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