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在張援民身邊安插了人手,但每次一提起張援民,趙軍都感覺心里不踏實。
在拒絕了馬大富、王翠花的挽留后,趙軍從馬家出來,帶著青龍急匆匆地往自己家跑。
當趙軍到家時,就聽自家倉房里發出陣陣哀嚎。
趙軍有些詫異地到倉房前,透過窗戶打著手電往里照。
以前黑虎在這里住,可現在黑虎都住到李寶玉的炕上去了,倉房里咋還有動靜。
手電光往倉房里一打,趙軍看到花妞妞正扒著窗戶,急切地想要出來。
緊接著,趙軍眼睜睜地看到二黑出現在花妞妞身上,伸嘴向花妞妞屁股上嗅去。
應該是趙有財前腳帶著花妞妞回來,后腳就將它和二黑一起關到倉房里。
但不知怎么,前天還跟二黑黏糊的花妞妞,今天不愿意了。趙軍親眼看到,每當二黑湊近花妞妞屁股,花妞妞回頭就是一口。
“你瞅啥呢?”趙有財正從屋里出來,沖趙軍喊道:“你別捅咕它倆,你擱那兒扒扯,它倆該不往一起配了。”
“這還賴我了。”趙軍小聲嘀咕一聲,離了倉房門前。
爺倆在院子里擦肩而過,趙有財去茅房,而趙軍進到屋里時,就見王美蘭正在外屋地切面條呢。
“媽,吃面條啊!”趙軍湊過去,笑呵地問了一句。
“嗯吶。”王美蘭道:“今天你老妹妹生日,媽就手趕點兒面條。”
這年頭在林區,沒有因為過生日而大肆操辦的的。到日子了,能吃碗面條臥倆雞蛋就算好的了。
“熱湯、涼湯的?”趙軍問完,就看到旁邊小盆里泡著的辣椒干。
“打鹵啊,媽?”趙軍再問一句,王美蘭點頭道:“嗯吶,先頭尋思打肉鹵,完了你爸說天天吃肉,我就抓那么一把辣椒,完了少切一塊肉。”
“行。”趙軍聞言笑笑,便往里屋走去。
大概七點,外面天隱隱見亮,面條、鹵子上桌,趙有財端碗,給自己挑了一下面條。
在拿小勺擓那辣椒豬肉鹵時,趙有財忽然開口道:“打這鹵子,你倒多擱點兒肉啊,摳摳搜搜的。”
同樣在往碗里挑面條的趙軍、趙春愣住了,正端著咸菜碟進來的王美蘭也愣住了。
這時,盛完鹵的趙有財把勺往裝鹵的小盆里一丟,嘟囔道:“咋的,家里頭沒有肉啦?”
“嘡!”王美蘭把裝咸菜的小碟往桌上一撂,回手指著趙有財喝道:“你腮幫子上有肉,樂意吃,你就咬去吧。”
趙有財:“……”
趙軍斜了趙有財一眼,隨手把盛好的面條放在一旁,并招呼王美蘭坐下吃飯。
“媽,快別忙活了,坐下吃吧。”趙軍道:“今天我老妹妹生日,正是你辛苦的日子。”
兒的生日娘的苦,趙軍一句話說到王美蘭心坎里去了,她坐到趙軍身旁,一手扶住面條碗,自有坐在對面的趙春給她盛鹵。
王美蘭猛地轉頭看向趙有財,此時的趙有財也不敢嘚瑟,連忙賠了個笑臉。
王美蘭瞪了他一眼,拿起筷子招呼趙軍、趙春吃飯。
就在趙軍一家為小趙娜過生日時,遠在77楞場,杜春江緊了緊棉襖兩襟,從把頭窩棚里出來,望著對面山尖。
“嗚……嗷……”一聲獸吼自那邊傳來,引得楞場內牛馬嘶吼。
“什么逼玩意?”杜春江啐了一口,感覺心煩意亂。
而在這時,就聽有人喊道:“哥!哥!”
“春林吶!”聽到是自己弟弟杜春林的聲音,杜春江連忙迎了過去。
“哥!”杜春林小跑著來到杜春江面前,道:“是特么土豹子!”
“嗯?”杜春江聞言,忙問道:“你咋知道呢?你看著啦?”
“沒有,我沒看著。”杜春林說:“我是聽78楞場那哥老胡頭子說的,他說他們那邊也有一個。”
“什么?”杜春江早就知道78楞場的老伙夫胡大海以前是個很厲害的炮手,而且胡大海有個外甥在這附近打獵,打著獵物賣給78楞場的把頭楊宏。有時候杜春江也會過去找楊宏,從其手中勻過來些肉食,好能請驗收員啥的吃飯。
但此時,杜春江不明白的是,啥叫“他們那邊也有一個”。
“在他們8小號那山尖子上,也有個土豹子。”杜春林說著,回身指那獸吼傳來處,道:“那個跟它不知道是啥關系,老胡頭子說他們那邊那個也叫好幾天了。”
聽他這話,杜春江忙問道:“那老頭子說沒說咋整啊?”
“沒招啊!”杜春林苦笑道:“他們也放炮仗崩了,但放完了沒屁大工夫又回來了!”
“哎呦我艸TM的!”杜春江氣道:“那咋整啊?不行我一會兒上報吧!”
從前天開始,那山頭上就有東西叫喚,叫喚的聲音挺嚇人,不少都說是東北虎。但也有人說不是,因為聽其叫聲,牛馬雖然不安,但卻沒毛。
如果是東北虎的話,牛馬不可能如此安生。
可即便如此,整個楞場也是人心惶惶。杜春江在這山里包楞場也有幾年了,他多少有些經驗,第一時間拿出雙響子開崩。但就像杜春林所說,也不知道那遠東豹咋就相中這地方了,崩兩下子消停了,但沒過多久那遠東豹還在山上叫。
如此一來,搞得楞場里流言四起,杜春江苦惱得很。
“上報啥呀?”忽然,一個聲音從杜春江身后傳來,驗收員張雪峰自窩棚里出來。
他是頂替趙軍來的,這幾天外面猛獸橫行,張雪峰沒敢回家,就一直住在77楞場。
見杜家兄弟向自己看來,張雪峰搖頭道:“你們上報不也那么回事兒嘛?”
說著,張雪峰沖外一甩手,道:“要我說,你們就找趙軍去得了。”
“那也行!”杜春江咔吧下眼睛,對杜春林招手道:“春林,一會兒天亮你趕爬犁拉我下山。”
吃飽喝足,趙軍、趙有財穿戴整齊,爺倆帶好東西,出門乘車入山場,直奔昨天蹲守東北虎的地方。
父子倆到地方以后,漫山尋找都不見有老虎經過的足跡。
“爸!”趙軍往四周打量著,問趙有財道:“你判斷的對不對呀?”
“別說我揍你哈!”被質疑的趙有財怒視趙軍,沒好氣地說道:“我打圍前兒,還沒有你呢!”
“不是……”趙軍嘴角一扯,道:“有沒有我的,咱得能堵著這大爪子才算真的呀?”
“咋堵不著呢?”趙有財轉頭望向對面山坡,口中喃喃自語道:“昨天那邊林子,大山雀啥的都起來了,應該是往這么走了。”
趙有財這么說,似乎也有道理,趙軍道:“爸,你要這么說,那咱倆過去瞅瞅,完了看它是不是改道了?”
“走!”父子二人說走就走,穿溝塘上對面山,一直往山搜尋。
等上到山二肋再往上,趙有財忽然怪叫一聲,吸引趙軍緊忙向他跑來。
當父子倆匯合在一處后,趙有財一把揪住趙軍,指著眼前爪印,道:“你瞪眼珠子瞅瞅,這是啥?還問我判斷的對不對?你自己瞅瞅對不對?”
趙軍一看,那虎的爪子印在眼前回轉。趙軍看出那老虎是按原路返回了,于是就對趙有財說:“爸,這大爪子往回走了。”
“嗯……”趙有財沖趙軍一擺手,說:“咱倆掐蹤往上跟跟,看看啥情況。”
“好!”
當趙軍、趙有財追逐猛虎腳印時,杜春江已坐著爬犁進了永安屯。
在經過一戶人家時,杜春江叫住杜春林,然后問從院里走出來的栽栽晃晃的羅圈腿道:“小兄弟,我跟你打聽個人兒唄?”
張來寶一怔,道:“打聽誰呀?”
“咱們林場有個檢尺員,叫趙軍。”杜春江道:“我要上他家去,得往哪么走啊?”
張來寶一聽趙軍倆字,頓時眼睛一瞪,但看面前這倆大老爺們兒,張來寶神色緩和下來,指著前面道路說:“你倆捋著這道一直往前走,看著可老大一棵柳樹,過去第二趟桿,往東邊第三家就是。”
“哎,謝謝小兄弟哈!”杜春江謝過張來寶,杜春林趕馬前行。
因為是在屯子里,所以杜春林沒讓馬跑,而是邁大步往前走。
兩分鐘后,爬犁經過一戶人家,看著院里熱熱鬧鬧,一幫女人在棚子前看驢拉磨,杜春江不禁感慨道:“這家伙的,磨個面整這么多人!”
杜春林按照張來寶所說,一路打馬前行。當爬犁再停下時,已經是屯子最南頭了,再走可就出屯子了。
這屯邊子上沒兩戶人家,杜春江到這兒一看,也沒有東頭第三家呀。
就在這時,哥倆看到一人背著藥箱子往這邊來的,杜春江忙上前打聽。
“兄弟!”杜春江很是客氣,問道:“趙軍家是在這邊嗎?”
“趙軍家?”韓尚眉頭一皺,打量下來人道:“你找趙軍哪個家呀?”
“嗯?”杜春江被問得一愣,連忙道:“我找咱們林場那個驗收員,趙軍。”
“對!”韓尚重重點頭,道:“就那么一個趙軍,我問你,你找他哪個家?”
“那咋的?”一頭霧水的杜春江問道:“他還兩個家呀?”
“啊!”韓尚道:“他現在跟他媽他們擱老房子住,完了他家還一個新房子,這倆不在一個地方,你要上哪兒啊?”
杜春江聽得一撇嘴,道:“我上他現在住這地方。”
“啊……”韓尚抬手一指,道:“那你往回走,看著那可老大的柳樹,你往旁邊拉西頭一拐,聽著狗叫你就奔著去,完了就找著了。”
說完這句,韓尚又補充道:“他家養狗,養可老多狗了。”
“啊,這我知道。”杜春江道:“那謝謝你了哈。”
韓尚擺了擺手,背著醫藥箱要走,卻又被杜春江叫住。
“師傅,我再跟你打聽、打聽。”杜春江再問韓尚道:“趙軍新蓋那房子在這邊嗎?”
“不在這邊兒。”韓尚道:“這啥破地方啊,人家那條件能擱這兒蓋房子嗎?”
韓尚話沒說完,卻被一陣罵聲給打斷了,那杜家兄弟齊聲開罵,也不知道在罵誰。
“哎?”這下韓尚不干了,他指著杜春林道:“你倆咋罵人呢?”
“師傅,我們不是罵你!”杜春江長韓尚抱拳,道:“我罵一小逼崽子,特么的我哥倆是讓他給支過來的。”
說著,杜春江又補充道:“他特么給我倆從大北頭子支到大南頭子來了。”
“啊……”韓尚眼珠一轉,卻是沒摻和事,背著藥箱趕緊走了。
杜春林趕馬上路,大概三四分鐘后,到了趙家院外。
趙家狗叫聲此起彼伏,杜春江看帳子門插著,就在外面喊了兩聲。
但趙李兩家都沒人,就算他喊破喉嚨也有沒用啊。
就在這時,趙家東院老孫家出來人,聽說杜家兄弟要找趙家人,便指了方位,讓他們去張援民家找王美蘭。
兩兄弟沒辦法,只能繼續趕路。當快到張援民家時,就見一青年正跟鴨子似的,邁著羅圈腿吃力地行走在村道上,每走一步,身子就一搖晃。
看到杜家兄弟趕爬犁迎面過來,張來寶轉身就要跑,可沒跑兩步就被蹦下爬犁的杜春江攆上。
“雜艸的!”杜春江一手揪住張來寶棉襖脖領,另一只手掄起,一個大逼兜甩在張來寶臉上,怒道:“你特么是人不是人?”
張來寶緊忙抱頭求饒,杜春江看他有殘疾,也沒跟張來寶計較,放過張來寶后重新上爬犁趕往張援民家。
到這里,杜春江突然想起來自己之前見到的那伙磨磨的,忙叫杜春林快馬加鞭。
到了張家別院外,杜春江喊了兩嗓子,在他自報家門后,王美蘭、楊玉鳳將他們兄弟讓到隔壁張家屋里。
進屋后,楊玉鳳幫忙沏茶,王美蘭坐在炕上問杜春林道:“杜把頭,你這來是楞場有事兒,找我家趙軍啊?”
此時王美蘭就認為杜春江是因為檢尺的事來找趙軍呢。
“可不有事兒么。”杜春江愁眉苦臉地把事情和王美蘭一說,只聽得王美蘭喜笑顏開。
“土豹子!還倆?”王美蘭美滋滋地想道:“四五萬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