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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六章.如海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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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開始聽黃貴說有事,趙軍還以為他是要管自己借錢啥的。所以趙軍想都沒想,一口就答應下來了。

  可沒想到,黃貴竟然是要把他家驢送給自己,趙軍當即眉頭一皺,道:“老哥,那驢給我干啥呀?你家那是草驢吧?你們養著多好啊!”

  在農村,人們稱公驢為叫驢,管母驢叫草驢。黃貴那頭驢,是母驢,也就是草驢。

  “不養了。”黃貴笑著說道:“兄弟,我這狗這幾天沒少見仗,現在也出活了。你們不是要走么?說先上解臣兄弟家去,那你們走前兒,你就把這驢牽著,省著你不回來。”

  “嗯?”趙軍聞言一怔,道:“誰說我們要走的?”

  這幾天,趙軍他們沒少帶狗上山打圍,黃貴那五條獵狗,現在看著野豬也知道上了。尤其是那條狼狗串兒,表現出來了一些頭狗的潛質。

  而趙軍他們得回家呀,按計劃是再上兩天山,然后第三天到黃貴家黃豆地,在地邊四外圈下上套子。等套著狍子、野豬,哪怕趙軍走了,黃貴也能帶狗過去,穩穩地再磕幾仗。

  如此一來,這幫狗用行里的話,就是擼出來了。

  但趙軍沒和黃貴說要走的事,所以此時他才詫異黃貴是咋知道的。

  “張兄弟呀!”黃貴抬手往對面屋一指,道:“他說的。”

  “他說的?”趙軍眉頭一皺,問道:“他啥前兒說的?”

  這不是什么機密,張援民說也就說了。但趙軍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天天跟張援民在一起,張援民啥時候跟黃貴說的?

  “今兒早晨么。”黃貴道:“吃早晨飯前兒說的。”

  “吃早晨飯?”趙軍更懵了,再問道:“那我沒擱跟前兒么?”

  “沒有。”黃貴笑道:“你上茅房了。”

  趙軍嘴角一扯,隨即擺手道:“老哥,那我也不能要你驢。”

  說到此處,趙軍頓了一下,然后搶在黃貴之前,再道:“我看你那驢,瞅著也不大呀。”

  “不大。”黃貴道:“小二歲兒,開春兒我上永興去么,擱家走的前一天,找人給它釘的掌。”

  都說驢這種動物吃苦耐勞,此話屬實不假。

  一般驢一歲多一點兒,就算成驢了,蹄子也長得差不多,釘上掌就上套拉車。

  “那快留著吧!”趙軍一聽,連忙道:“老哥,咱不能敗家呀!這要是頭大叫驢,咱殺也就殺了,可這是草驢呀,還是小二歲兒,能給你家干多少年活呢?再說就算這驢不干活,你借個馬配騾子賣,那也行啊!”

  有句俗話說:叫驢十年賣,草驢十年買。

  如果是公驢的話,長到十歲時,它就犯懶不愛干活了。再加上一天它沒事兒嗷嗷叫喚,那就是純等著挨宰的命。

  可母驢則不然,按驢平均壽命二十年來算,十年的母驢還能干十年活呢。

  關鍵是母驢能下崽子,尤其是配出來騾子,在吉省這邊相當好賣了。

  這時送完黃燕回來的宋蘭,一手拿著一個茶缸子進來,一個給黃貴放在炕桌上,另一個則直接送到趙軍手里。

  當趙軍伸手接茶缸時,宋蘭笑著對他說道:“兄弟,這驢是我跟你老哥給你的一份心意,你牽回去是殺了吃肉,還是配騾子,那我們都不管了。”

  “殺啥呀?”趙軍道:“那小草驢,殺了不敗家么?騾子也不配,我整不著馬。”

  “兄弟呀!”知道趙軍是不想要驢才這么說,黃貴搖頭笑道:“你凈騙你老哥,你擱林區還能沒有馬么?”

  “有馬當啥用啊?”趙軍一手端著茶缸,一手攤開道:“你借人家馬,下了騾子咋算?一窩就下那么一個,不給人家,還不是那么回事。要給人家,咱不賠了么?”

  “賠啥呀?”黃貴道:“你張哥不要買馬么?他的馬,不就是你的馬么?你們哥倆還有啥說的么?”

  “我……”聽黃貴這話,趙軍不禁語塞,只聽黃貴繼續道:“兄弟,你就啥也別說啦,你老哥啥都知道。咱解臣兄弟他大哥,不上你們那邊兒包木頭去了么?援民說他要買個馬,完了上他那愣場去倒套子,還要當特么的倒套子的小組長,呵呵呵……”

  趙軍:“……”

  在林區,拉套子不叫拉套子,林區人的叫法是倒套子。因為套戶趕著爬犁往返愣場與林班之間,來回地倒,所以叫倒套子。

  在口語中,這個倒是四聲。

  而在愣場里,歸愣和倒套子是兩大團體,但人家歸愣的大多都是林場工人,人家有個領頭的小組長并不稀奇。

  可這幫倒套子,都是閑散人員,關鍵是自己干自己的活,要那組長有啥用啊?

  但此時這些并不重要,趙軍歪頭向黃貴問道:“這也是他跟你說的呀?”

  “啊!”黃貴點頭,道:“他不說,我上哪兒知道去?”

  黃貴這一句話,給趙軍頂了一下,趙軍眨巴下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道:“他啥前兒說的呀?”

  這才是趙軍最納悶的,這幾天他跟張援民在一起的時間最長,張援民啥前兒跟黃貴說的這些話呀?

  “就頭一天你們來么!”黃貴翻手往炕上一比劃,道:“就擱這炕上喝酒前兒,他說的么!”

  “那我沒擱跟前兒啊?我干啥去了?”趙軍沒好氣地問道,他感覺這事兒不對,吃飯的時候他也在呀,他咋沒聽著張援民白話這個呢?

  黃貴抬手往外一指,笑道:“你上茅房了。”

  趙軍:“……”

  這時,宋蘭笑著上前一拍趙軍肩膀,笑道:“那天下午你沒少喝茶水,晚上跑好幾趟茅房呢。”

  趙軍:“……”

  “兄弟!”黃貴往趙軍這邊湊了湊,道:“咱別管它是草驢、是叫驢,是二歲兒還是啥,老哥把這驢給你,這就是咱哥倆的情義。兄弟你說,從咱哥倆兒認識到現在,你都幫老哥多少忙了?

  再一個,你這個人品啥的,我跟你嫂子都挺認可。這驢你牽走,我們兩口子不心疼。完了你是殺了吃肉、是賣了,還是咋的,我們都不管。”

  “哎呀,兄弟。”宋蘭在旁也勸趙軍說:“你就聽他的吧,你是兄弟,你不得聽你哥的么?”

  “行。”人家兩口子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趙軍也就沒再拒絕了,當即應了下來。

  而這折騰一天,他也累了,于是趙軍和黃貴、宋蘭說了兩句話,便起身要回屋去睡覺。

  可趙軍剛一動身,卻被黃貴叫住。趙軍回頭一看,只見黃貴舉著大茶缸子,道:“兄弟,給你。你嫂子給你沏的,晚上渴了喝一口。”

  趙軍接過茶缸端著回屋,他這一進屋,國富、民強跟趙軍打聲招呼就從屋里出來,并把門給關上了。

  此時屋里就剩趙軍和張援民倆人,張援民看著趙軍問道:“兄弟,咱是睡覺啊?還是再等等解臣吶?”

  “睡覺!”趙軍說了一句,隨手把茶缸子遞給了張援民,又道:“喝吧,嫂子剛給沏的。”

  張援民也不客氣,仰脖連喝幾大口,然后一抹嘴道:“晚上吃咸了,我家你嫂子做菜口就夠重的了,這宋嬸跟她兒媳婦做菜更咸。”

  趙軍坐在炕沿邊,一邊脫鞋,一邊道:“老太太那歲數的人,口都可重了,你看她今天吃那菜,還得就咸菜呢。”

  說到此處,趙軍沖張援民一揚下巴,道:“大哥,你吃咸了,你就把那茶水都喝了吧?”

  張援民聞言,捧著茶缸子問趙軍說:“兄弟,你不喝啊?”

  “我不喝。”趙軍道:“我怕上茅房。”

  “趙哥、小王,你們喝點兒茶水,我剛沏的。”

  此時在永興大隊,陶福林家里,李云香給趙有財、王大龍端上茶水。

  昨天趙有財上山獵野豬,途中發現了狍子腳印,今天一早,趙有財就帶著不情不愿的王大龍進了山。

  趙有財經驗相當豐富了,等找到狍子留下的新蹤,趙有財讓王大龍在后面跟著,他自己端槍而上。

  在將倒嚼的狍子驚起后,趙有財一槍打了個串糖葫蘆,一發子彈錘了兩只狍子。

  然后,趙有財和王大龍在山里,將兩只狍子開膛放血,收拾利索以后將兩只狍子拖回了永興大隊。

  回到招待所后,趙有財把兩套狍子下水都給了李文才。至于兩只狍子,趙有財則帶著王大龍,將其拖到了陶福林家。

  當初趙軍在山里撿到陶福林以后,他先是把老爺子帶到了林場食堂,由趙有財給下了一鍋面條。

  那頓飯,陶福林可是沒少吃。今天一見著趙有財,他一下就認出來了。

  這是趙軍他爹!

  貴客!

  然后,趙有財和王大龍二人得到了陶家人的熱情款待。

  李云香也給他們殺了大鵝,而且身為大隊治保主任的陶大寶,也親自過來陪趙有財喝酒。

  酒是白瓷葫蘆瓶的杜康,煙是陶大寶戰友送給他555煙,這頓飯吃下來,趙有財感覺自己……兒子老有面子了。

  關鍵是吃飯的時候,陶大寶還說了,明天早晨讓趙有財去大隊部找他,他要給趙有財拿半自動步槍,至于子彈,隨趙有財打,打多少算多少。

  這把趙有財美的,回到招待所躺在炕上還樂呵呢。

  而與趙有財相比,李寶玉的心情就不是那么好了。他今天下班到家時,正趕上李如海沒擱家。

  這小子今天在家創作,憋了一小天兒的李如海出去撒歡兒了。

  趁著他不在,金小梅就把李寶玉叫到一旁,將今天李如海創作的故事跟李寶玉講了一遍。

  李寶玉聽完,腦瓜子嗡嗡的!

  然后李寶玉就感到慶幸,得虧是他趙大娘及時發現,要不然李如海攜《小八戒傳奇》登臺之日,就是他李寶玉社死之時。

  這年頭,山溝溝里是消息閉塞,但架不住傳播的人是李如海呀!

  憑他的本事,十里八村就算是不認識李寶玉的,估計都會知道永安林場有個小八戒。

  就在李寶玉感覺后怕時,金小梅問他是不是得罪李如海了。

  李寶玉做了啥,他自己心明鏡的。此時的李寶玉,格外想念趙軍,要是他哥哥在,定能助他化險為夷。可如今趙軍不在家,李寶玉都不知道該咋辦好了。

  于是在晚上吃飯的時候,李寶玉一個勁兒地給李如海夾菜。但不管他咋辛勤,李如海都不吱聲,就是悶頭吃飯。

  一直到晚上洗完腳上炕,李寶玉默不作聲地看著李如海,昨天晚上這小子就坐桌子那兒寫東西,今天李寶玉可得看著點兒。

  但他不知道的是,李如海被金小梅說過以后,就蟄伏了下去。

  此時李如海剛他鉆進被窩,就聽李寶玉問道:“弟,關燈啊?”

  這么多年了,李寶玉只有在李如海八歲以前叫他弟。

  此時的李如海,將身在被窩里一轱轆,把臉轉向李寶玉,直勾勾地看著他。

  李寶玉有些心虛,忙把燈給拉滅了。

  在燈滅的一瞬間,李如海的聲音幽幽響起,只聽他說:“哥。”

  “啊?”李寶玉問道:“咋的了,弟?我開燈啊?”

  “不用開燈。”李如海慢聲細語地道:“皮鞋錢,你還沒給我呢。”

  “啊?”李寶玉聞言一聲,瞬間反應過來,送給金小梅那雙皮鞋是李如海給的錢,但卻是他李寶玉在金小梅面前賣的好。

  “呵呵。”李寶玉干笑一聲,拉開了燈,隨手把蓋在自己身上的被一掀,道:“哥給你拿錢去,不就五塊錢么?哥給你……六塊。”

  “不用了,哥。”李如海側向李寶玉,腦袋仍枕在枕頭上,語氣平和地說:“那錢擱你那兒,你拿著幫我買點兒東西吧。”

  “買東西?”李如海此話一出,李寶玉瞬間警惕起來。他反應的也很快,明白李如海這是要宰自己一刀,這小子要買的東西,肯定不止五塊錢。而多出來的挑費,就得自己給他出了。

  李寶玉卡吧兩下眼睛,臉上擠出笑容問道:“弟,你說,你要買啥?跟哥說!”

  李寶玉話音剛落,李如海一下子坐起來了,他看著李寶玉,道:“你給我買身毛料,給我做套衣裳!”

  “啥?”李寶玉聞言,一時間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如海說買毛料做套衣服,那就是做一身西服唄,想他李寶玉還沒穿上西服呢,還能給這小子做?

  想到此處,李寶玉沒好氣地說:“我特么看你長的像毛料!”

  在趙軍家這邊,每當孩子管大人要東西,大人不想給的時候,就會懟一句“我看你像啥啥”。

  聽李寶玉此言,李如海使眼睛夾了李寶玉一下,語氣很橫地道:“那五塊錢我不要了!”

  說完,李如海往下一躺,伸手把被子往上一扯,勐地將身一翻,把后腦勺留給了李寶玉。

  李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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