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靈峰不夜城,煉器洞內。
金城三友之一的陰少卿,正在巖漿流淌熱浪滾滾的洞窟當中,祭煉精粹各種靈物材料。
修士修為越是到了高深的境界,修仙百藝的技藝就越是難以進一步提升,這不僅僅是因為技藝本身的難度,更是因為修煉到六階元嬰境、七階化神境界后,高階的靈物越來越難以在人間收集。
煉丹師如此,煉器師也是如此,練手的機會少了,只燒制低階丹藥、煉制低階法器反而會讓技藝退步。
在張烈在金靈峰不夜城居住的這些年里,陰少卿與其交流道法心得。
她本身就是煉器一道的天縱之才,而張烈掌握著太昊金章中的煉器秘法,兩者交流相得益彰都有很大收獲。
坤元山離塵子的高徒途經南海,斬了一條食人的天蛇,引來海外妖族妖修的不滿,欺上門來逼迫古玉交出兇徒。
這人若是交了,不僅金靈峰不夜城千載威名毀于一旦,而且古玉修煉純陽真氣威力無比,但是想要自如駕馭,修煉者必要上體天心,融合自然,降低反噬,可是古玉道法領悟積累不足。
他只能選擇以珍惜靈藥融入體內,增強自身氣血強行駕馭純陽真氣,但這,也是需要心境輔助的,在妖族妖修逼迫之下受了這等屈辱,古玉只怕連原本的心境霸念都無法維持,純陽真氣將會不攻自散。
更何況那是天下第一劍仙離塵子的弟子,今日將她交出去了,未來離塵子神劍襲來,誰能抵擋?
這些玄玉海妖修,也是得知了滅魔洞天內的情況,才敢這樣欺壓上門的,否則它們也不愿意招惹離塵子。
總之,宮紫媛絕對不能交出去,交出去之后遺禍無窮,那么剩下的選擇就只有一戰了。
之前陰少卿與張烈討論的七階喚妖幡煉制之法,還僅僅只是構想,但是大戰一起,陰少卿唯一能想到有力手段,便是煉制這喚妖幡了,若是此寶煉成,將會是對付海外妖修的一件利器。
不過,就算陰少卿煉器天賦絕倫,真正要著手煉制出這件法寶,也是心血耗竭難以為繼,之前與張烈的討論畢竟僅僅只是推演,想要落到實處千難萬難。
就在這個時候,地火窟外,禁制法禁有訊息傳來,陰少卿微微一愣,雙手掐訣施術打開法禁,而后見到張烈穿行走入進來。
“張道友,怎會突然來到此地?”
陰少卿微微頷首一禮,這樣說道。
對于眼前之人,陰少卿的感情非常復雜。
一方面欽佩其劍術超卓縱橫天下,道法修為深湛,但是眼下這彌天大禍,卻也算是此人招惹出來的。
若不是十年之內連斬了兩條天蛇妖圣,形勢的發展也不會到這個地步。
現在整個金靈峰不夜城都被卷入其中了,若是傾覆,諾大陰家都不會有幾個活人。
作為一名修道者,是非常討厭這種殺劫隨身的人的。
張烈自己也是修道者,因此他能夠理解陰少卿此刻的心情,趨吉避兇,謀求安吉,避開災難,本就是道者之事。
雖然修士修道必然要經歷風雨險阻,但若這風雨險阻是他人帶來的,換作是自己也會討厭。
所以張烈并沒有再多說什么,而是取出之前營救宮紫媛時所斬殺的那條天蛇尸體,他又拿出一枚玉簡,放在了石桌之上。
“這里面是我對于喚妖幡法器的一些構想之法,接下來我要去接應元塵師太與曉月禪師,關于此物的煉制就全托付于你了。”
說完,張烈轉身便離去了。
在他的身后,是陰少卿眼睛發亮的走過去將那枚玉簡攝取拿起,注入神識,參悟思索。
而這一點是張烈意料之中的,一位煉器師決對無法拒絕此物,就像張烈自己也曾對隔垣洞見當中祭煉斬魔飛劍的法門,無比癡迷一樣。
青蝶與分光劍的煉制,也用到了斬魔飛劍中的知識,否則的話,也無法那么順利的煉制成七階飛劍。
“昊天鏡是我的本命法寶,青蝶與分光劍的煉制部分融入斬魔飛劍的法門,若是這喚妖幡再成,隔垣道書中的三件法寶我就全部煉成了。”
張烈并不擔心七階喚妖幡煉成之后,落不到自己的手中,陰少卿法力不足、不擅斗法,古玉的道法體系不適合喚妖幡,金城三友中唯一能同自己爭一爭此寶的,就只有孤鶴真尊,但在殺伐爭斗的方面他又遠遠及不上自己,難以在接下來的戰爭中屢歷功勛。
因此,這一次雖然要拿出聚仙旗的部分煉制法門,但是能夠換得此寶到手的話,張烈還是認為值得的。
做完這件事情之后,張烈就通過不夜城的地下密道,離開了金靈峰不夜城。
在深海地下開辟出一條長達幾萬里的隱藏隧道,絕對是一個巨大的工程,但是對于一個鼎盛的修仙家族來說,卻還是可以做到的。
張烈以劍氣如縷法門收斂自身法力氣息,在數日后的一天夜里,自大海深處上升而起,他獨身一人來到一片星夜的大海之上。
從這里遙遙感應,張烈還是可以感應到那些包圍著金靈峰不夜城的妖族眾修的。
它們占據上風不需要收斂氣息,身上強烈的妖氣在神識感應當中就如同火焰一般異常清晰。
“呼。”
張烈略一調息,觀測頭上天星,開始測定方位,準備向蕩魔峰亦或靈鰲島的方向飛遁。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凜冽妖氣從西南方向急速飛來,張烈定神一觀,卻見是一位藍發藍眼生有一些魚類特征的妖族妖圣。
她的上半身和人族女修簡直是一模一樣,非但長著一副瓜子臉,五官精致,兩條手臂像兩截玉藕一般,十指纖細,看上去還十分嫵媚,胸部翹聳,嬌嫩欲滴的樣子,十分誘人,只是身上有著一朵朵黑藍色梅花模樣的花紋。
但是此妖圣的下半身,卻是魚身,長長魚尾,渾身包裹在一層迷離的白光之中。
“鯉魚精還是其它什么?這一身妖力卻是頗為精純,敵明我暗,不如我突發一劍先殺了它,也算是為此行討一個好彩頭!”
張烈心中一念既出,剎那已定。
無論是人族還是妖修,雙方元神妖圣的數量都是很有限的,死得多了無論哪一方都受不了。
否則的話玄玉海的妖族也不至于因為死了兩個妖圣,就聯合起來發動一場戰爭,這是必須要有的回應:
無論是什么原因,你人族修士斬了我妖族妖圣,就是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海雨天風獨往來!”
斂息隱伏,驟然出劍,當那名妖圣水遁而來的時候,在此刻張烈的身形突然自黑暗當中出現,他手中執著一柄青色長劍,劍鋒揮掃間恍若揮毫潑墨,劍意,劍氣所及之處,牽動天地元氣變化,讓他為自己開辟出一方天地世界,將那措不及妨的妖圣整個都籠罩入其中。
這絕對是張烈修行至今最精彩的劍意演化,已經將地煞劍術與呼風喚雨法門隱隱融合成一體,推至了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
“什么人?”
那名妖族妖圣驚叫一聲,雖然及時提起自身所有的法力反擊,但是暴雨傾盆、海天連幕,而張烈本人則似乎懸立在這獨立的天地之間,成為海天的主宰!
嘶嘯的劍氣攪動虛空,直讓人以為那是撲面而來的暴風雨,而那恢宏昂揚的劍意,更是將此劍氣風暴徹底升華。
“啊啊!”
修行數千上萬年,突然之間瀕臨近死之境。
這名魚族妖圣探出雙手飛速凝結法印,自腳下深海處卷起一道風暴,并且那海風暴急速凝結,冰若玄鋼,動能驚人,聯合組成的防御體系,近乎堅不可摧。
然而張烈手中青劍消失,四面八方的劍氣風暴當中卻出現數十柄青劍,融入狂風,攻入冰海風暴。
轉、旋、躍、沖、落、飄、蕩、浮、退、閃!
這數十道青色劍光,大小強弱皆有不同,卻皆有靈動輕盈之精妙變化,全部都打入到冰海風暴當中,最后合為一道劍光,斜斬而去。
“啊!”
又是尖厲的一聲尖叫,這名魚族妖圣的尖叫聲中暗含有音攻之術,可惑人神智,亂人心神。
然而張烈眉心之處,有暗金童孔隱隱浮現。
隔垣洞見昊天法目,將自身絕大部分神識煉入眉心祖竅泥宮丸中形成法目,由虛化實,堅不可動,所以這類音攻、惑人神智,亂人心神的法術皆是無用。
轟隆。
那冰海風暴破碎,在這個時候張烈的手中已經沒有青蝶飛劍了,那柄青光盈盈的飛劍飛懸于那名魚族妖圣身旁,這名魚族妖圣的身上,已經出現一道深長的劍痕。
只是妖修生命活力強盛,若是人族元神修士只這一劍就已經是致命重創了。
當然,人族元神修士擁有七階防御法寶的較多,而妖族妖圣,往往是肉身硬扛諸般劫數。
說來漫長,可事實上整個過程實際過去的時間極短。
但是,金靈峰不夜城的那個方向,已經有大妖在向這里全力飛遁了,尚且未至,那凄厲鷹嘯之音已然如同近在耳邊。
“再接我一劍,若是你還能活得下來,今日我便留你一命。”
下一刻,張烈劍訣揮落指向,三焰分光劍鏘然斬出,這一劍卻是紫金劍氣流轉。
帶著一股,異乎尋常的凌厲霸道!
因為張烈的第一劍是將地煞劍術與呼風喚雨法門隱隱融合成一體,這第二劍是將地煞劍術與移星換斗神禁前半部,修煉出的霸道法力隱隱融合成一體,因此劍速更快劍力更狠,在原有的基礎上更添兇霸。
那道紫金之色的劍光本就已是極速,繼而先是三分,而后驟然聚合為一,劍速再增。
如此周而復始,斬殺落下,過程簡單,卻是暗合法力周天運轉之道,一個周天搬運過去,便是整個層次的提升,原本蘊含在這飛劍當中的天地殺伐之意,經此一激,更是勃然而動,威不可擋。
被此殺伐之意籠罩,那名美艷的魚族妖圣修士,在生死關頭心神清明起來,將自己閃避之心完全拋卻,甚至也不去想自己能否接得下這道劍光。
她一雙秀眉立豎,如刀如劍,體內修行數千載的精純法力轟然爆發,方圓百里的天地元氣受此水行法力驅動,競然沖開了張烈劍意的部分壓制,如怒海傾潮,嘶嘯澎湃,全力反撲。
劍氣法力對攻而沖撞,發生巨大爆炸與擴散的沖擊。
張烈在雙劍出手之后,再也不管其它,整個人驟然化為一道劍虹,向著西方遠遁而去。
在這個時候,雖是萬里之距,但是已經有許多妖族妖圣圍上來了,但即使如此,也沒幾位能捕捉到他的飛行軌跡。
妖族諸圣見此,大都是一口涼氣吸起。
妖族諸圣最先到的,卻是一名背生飛鷹雙翼,手持長棍的妖圣,揮棍疾落而下,卻是一招走空。
緊接著來到的,是一名干干凈凈身穿書生法袍的年輕人,他微微皺眉,注視著張烈遁走的方向。
而后捕風施術,最后卻是長嘆一口氣言道:
“雙劍御空,一者輕靈一者霸道,表現形式雖然簡單,卻已然盡得御劍之術的精要了。”
“另外,此人的劍遁之速怕已不遜我族天生長于飛遁的強者,若他以此為惡攻伐我等,誰可制之?”
此人,是妖修大圣九頭蛇皇,這一刻表現得看上去溫文儒雅,但是附近所有的妖圣對他都有些恐懼恭敬之意。
這個時候,那名背生飛鷹雙翼,手持長棍的妖圣落下,將依然站在海水平面的魚族妖圣輕輕地抱在懷里。
只是,她已經一動不動了,經鷹族妖圣輕輕碰觸,口鼻間自然就涌出冰藍色的血水,卻已然是劍力侵體生機絕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名鷹族妖圣仰天而嘯,凄厲絕望,抱著愛人沖天飛起,剎那之間,就已經是不知所蹤。
“蛇皇陛下不必過于擔憂,我已經調集高手去誅殺蕩魔峰元塵師太以及靈鰲島曉月禪師,只要我們斬去了古玉外來的臂助,這一戰我們就一定可以獲勝。”
這個時候,那位容顏絕色的白夜夫人也已經踏海走來。
玄玉海妖修四位大圣,九頭蛇皇暗滅,玄龜老祖殘甲,天鵬縱橫問天,白夜夫人妙音。
妖族妖圣雖然有二十幾位之多,但為首的卻是這四位。
“劫殺?可不要弄巧成拙,一旦引起了玄玉海人族修仙者的眾怒,真的全面戰爭起來,我們也吃不消。”
“是經過殘甲妖圣反復推算過的,這兩人必然與我族為敵。”白夜夫人妙音微微搖頭,這樣言道。
“那就沒有辦法,只能除掉他們了。這些年以來人族修士在玄玉海發展得太過昌盛了,尤其是古玉,沒想到幾本純陽玉冊殘譜竟然真的讓他收集并練成了,他若是功法大成,也會想要消滅我們,我們其實也是沒有選擇,只能先下手為強。”
玄玉海這片地域物產豐富,修煉資源眾多,妖族對于人族還有著一定的壓制,這樣好的地方,妖族諸圣當然是不想退讓的。
因此,張烈營救宮紫媛之事僅僅只是一個引線,就算是沒有此事,這場戰爭也不可避免。
另一邊張烈御劍而遁,超越海天之限。
對于自己剛剛那兩劍,他自己也是頗為滿意的,這十幾年中吸收消化離塵子前輩的劍術精髓,終于令自身的劍術產生了某種質性變化,可以統合自己的整個修行體系。
雖然張烈自己心中也清楚,太昊金章當中所記錄的諸多道法,自己都遠遠沒有修煉到上乘境界,但是彼此融合,連成一體,也是一種精進之道。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路程就比較順利了,張烈沒有再遇到落單的妖族妖圣,御劍高飛,在數日后就來到了人族元神修士元塵師太所居住的蕩魔峰。
蕩魔峰元塵師太以及靈鰲島曉月禪師都是走得古修士路數,避世隱居,教二三名弟子,收四五名仆從,一心沉浸自己的修行。
不過修士畢竟還是需要各種資源來輔助修煉的,這種古修士路數有好處也有壞處。
無論是元塵師太還是曉月禪師,多年以來都頗受古家的照拂與供養,因此這一次古家遇事了,他們也是躲無可躲。
離近了蕩魔峰,在張烈御劍飛近時,山峰上擴散開一圈金光法禁防御,張烈上前持禮言道:
“金靈峰不夜城張烈,特來拜見元塵師太。”
略微等待片刻,有一名比丘尼打扮的美貌女修御劍飛迎,先是向張烈施了一禮方才言道:
“恭迎張神君,我家師尊早就已經言說過了,神君將會來訪,讓我等慢待不得,還請神君稍待。”
那名美貌的比丘尼施展法訣,將蕩魔峰的防御法禁解開了。然后又向著張烈行禮言道:
“師尊正在閉關煉寶,即將出關,還請神君隨我來。”
說著,那比丘尼便在前方御劍引領。
這個小尼姑唇紅齒白容貌清純,嬌美肌膚,傲然雙峰哪怕籠罩在僧衣之下也是曲線動人,沒有任何贅肉的平坦緊繃小腹,圓翹豐臀之下,一雙修長的秀腿,筆直長挺!
張烈御劍跟隨在其后,不時左右旁顧。
當就要被小尼姑引到洞府當中的時候,小尼姑先一步走進去了,而張烈卻是在那洞府之前,不肯再前進一寸。
“神君,為何不進來,師尊還在洞府當中等著您!”那小尼姑轉過頭來這樣說道,只是在眼神中似乎閃爍著異樣的神采。
“不要再藏頭漏尾了,出來吧,真正的元塵師太現在在哪里?”
“……張神君,您在說什么?”
就在那個小尼姑試圖狡辯之際,張烈揚出一道劍氣轟入面前洞府當中。
就仿佛是擊中了涌動的海潮一般,面前原本氣象莊嚴的仙家洞府,幻化消失,化為了一座巨大陰森的蝙蝠巢穴。
一股股黑氣在其上方匯聚,最后化為一道身形。
“哈哈哈哈,果然不愧是正道十大高手之一,也不枉我特意為了你接下這趟的任務,果然是比元塵那個老尼姑,還要難對付。”
最后出現在張烈面前的,是一個身著黑色斗篷,臉色慘白無一絲血色的年輕男子。
他的左右各有一個美貌女子,一個嫵媚火辣一個清純性感,那個長相清純、身材卻又極好的女子,便是剛剛試圖欺騙張烈的女修。
“主人,都怪你,讓人家扮丑,那身僧衣真是難看死了。”
言說著,這名女修褪去僧衣換上云袍,就連頭上的頭發都迅速的生長,轉瞬便是烏黑靚麗的一頭秀發了。
“蝠魔張志遠?”
看著眼前的一切,張烈緩緩言說出了一個名字。
這個張志遠并不是妖族,而是一名人族修士,只是他是魔道野修,無人知其師承何處,早在數百年前來到這玄玉海盤踞,以高價替人出手殺人供養修行。
“張道友,無論玄玉海妖修給了你多少的好處,古家都愿意拿出雙倍,只要你放了元塵師太并加入古家一邊,反正也是殺,殺人殺妖有什么不同?”
張烈自己就算是半個魔修,他知道魔修以利益為第一優先的性情,所以這樣言道,雖然知道機會不大,但若是能拉過來的話,便是兩個人族元神修士的戰力。
“張元烈,你先告訴我,剛剛你是怎么看破我的幻術的,為什么沒有跟我走進來?”
張志遠右手邊那名長相清純的魔道女修,這樣問道,而張志遠也并沒有阻止,很顯然,他也想要知道。
自己的這兩名魔侍,與自身神識法力互為連接,眼前這個張烈能看破自己魔侍的幻術,也就說明他很有可能可以看破自己的幻術。
所以張志遠對于這個問題看似不在意,實則卻是很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