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之后,一眾弟子、族人皆是退下。
只有張烈,張相神兩人,從中庭移動到外面,石桌之上兩人就著靈魚、鹿肉煮酒對飲。
“元烈,你心中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放不下?”
張相神舉杯飲下靈酒后,這樣問道,他心細如發,又了解張烈的性情,發現這一點并不困難。
“當日,離塵子前輩許下百年封魔之諾,我也相信他老人家能夠做到,但是百年之后乾坤圣魔祖師出世,其它地方不說整個南荒都將被打爛,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就算那些正道修士,中洲上門,秦洲劍仙可以最終斬殺老魔,可那個時候我們這些南荒宗門恐怕也已經不存在了。”
“可是張家在此地立足上千年,我們不是小門小戶,不是說搬就可以搬的,發展到今天像張家這樣的家族,像太昊劍門這樣的宗門進行跨洲際遷移,恐怕立刻就會引發一場宗門大戰,我們在方方面面還都是不利的。”
張相神這樣回道,現在的張家已經不再是當年那樣的小門小戶了,目標太大,反而是船大難調頭。
“十年前,雖然并沒有說出口,但是我已經決定,百年之期一到,我一定會再上坤元山與離塵子前輩共同迎戰乾坤老魔。”
聽到張烈這般說的時候,張相神終于是變了臉色。
“元烈,你這樣做就未免太過冒險了,我們與坤元山似乎也沒有交好到這個地步。”
“不是的,族長,你有所不知,乾坤老魔所自稱自創的那套移星換斗魔功與九曜寄命,其實與九息服氣同出一源,當年我雖然意圖隱藏自身手段,但是不可能讓夢瑤他們也完全不出手了,雖然那老魔一直都沒有什么表現,但是我心中始終不安,若不殺他,我就無法安睡。”
乾坤圣魔老人一身太昊道法雖然不及張烈所學駁雜,但恐怕比之更加精純,他并不是沒有可能,在張烈、云夢瑤等人有限的出手中,察覺到什么的。
所以張烈幫坤元山離塵子就等于是在幫自己,更何況,張烈也不愿看著有一部天罡道法,遺失于魔修之手。
“元烈,你可真是會給我出難題。”
張相神聽聞此言也是悚然而驚,涉及這種道統之爭,別說魔修,就算是正道修士也是無比兇殘的。
一切若是真的都向最壞的方向發展,那么不到百年之后,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張氏一族與太昊劍門,就有滅族滅門之憂。
“既然如此,你我二人就去海外不夜城吧。”
月色之下,張相神端著酒杯,行走兩圈,最后轉過身形這樣說道。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下元神修士大多不愿意出手相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離塵子前輩性情剛烈,當年曾經殺伐天下,再加上周家、宮家兩家元神修士的前車之鑒,所以沒有人愿意去趟這渾水。”
“元烈你與那古玉真尊有些交情,近期金靈峰不夜城要舉辦一場大型拍賣會,我剛好前去購置一件本命法寶,同時你我二人看一看能不能讓古玉再欠我們一份人情,若是可以的話,百年之后將金城三友拉過去,也總好過讓你我死撐。”
張相神這一世都是在掌管經營家族,對于借力打力的領悟遠遠比張烈更加深刻。
張烈絕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自身修煉上,同時他也清楚,尋常元神修士在乾坤魔祖那樣的修士面前,幾近不堪一擊,就算真的叫一群道友過去,也不過是白白送命而已。
但是晉升元嬰八成后,張烈也需要一段時間鞏固穩定神識法力,鞏固基礎之后再修煉,也不可能像之前那般的提升極快了。所以聽著族長的建議,張烈在略一猶豫后,還是言道:
“的確,與其繼續閉門苦修關門造車,不如趁著這個時間去尋求一些機緣,海外金靈峰不夜城的大型拍賣會也算是一場盛會,參加一下與諸位同道切磋,也許別有收獲。”
在敲定方略之后,張相神與張烈各自準備了幾天,便一同乘坐靈舟前往海外了。
張相神把族中以及宗門的事務,全權交托給了張達昌真君,以商貿之道經營家族與宗門,短時間內利是遠遠大于弊的,畢竟靈石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但靈石可以解決世間大多數問題。
只要保證,不讓張達昌長期掌權,導致整個宗門失去戰斗力既可。事實上就算沒有事情,張相神也會這樣做,他這些年分心于家族、宗門事務太多了,想要靜心潛修一番彌補道基破綻。
不過,張相神與張烈在離開之前,調走了很大的一筆靈石,六階及以上的靈物很難用靈石換到,修煉到他們這個境界地位,也已經不再需要為正常數量的靈石發愁。
但是這次前往海外不夜城,其中一個目的是為族長張相神購買本命法寶,這需要的就不是正常數量的靈石,而是極大一筆巨額的靈石。
“希望不夜城為這次法會,會拿出一些好寶物來增添聲勢,也讓我們不虛此行。”靈舟之內,張烈這樣言道。
“是啊,我最近這些年全力煉化元嬰珠,本命法寶居然一直都沒有準備,希望這一次,可以得到好的寶物。”
張相神原本當然是有本命法寶的,但是在與段天涯爭斗的這么多年中,被魔刀損毀污染了。
另一方面,張烈本身也是六階頂峰鑄劍師,隱隱有七階的手段,讓張烈為張相神量身煉制一口本命飛劍也是可以的,威力巨大得心應手還放心,但是張烈這些年長時間閉關,就算出關也實在沒有心力為張相神煉制本命飛劍了,更何況,張相神的道法體系也不大合于劍器。
浩蕩瀚海,有靈舟破空而飛。
若完全是為了在最短時間抵達的話,那其實張烈與張相神全力飛遁速度更快,畢竟張家其實并沒有什么太好的靈舟。
但若是不趕時間長途旅行的話,有一艘靈舟更加舒適得多,在設置好航行方向后,張烈與張相神在靈舟之內討論道法,切磋道術,品嘗美酒,日子也是過得不亦快哉。
在中途的時候,有一名金丹真人駕馭靈舟攔下了張烈二人的靈舟,為首那名修士喜愛廣交朋友,看到這艘五階靈舟后就出言邀請,結果當見到里面飛出兩位元嬰真君,一群人頓時汗流浹背,頻頻施禮后告退了。
“早知道就不將當年繳獲的六階靈舟全部賣掉了,現在出門搞出這樣的烏龍,還不好怪罪他們。”
“家里曾經繳獲的那些六階靈舟,就沒有幾艘特別好的,這件五階上品的靈舟就不錯了,我們又不是特別趕時間。”
見族長有些氣悶,張烈笑著寬慰言道。
族長經營家族,務求資源都用到刀刃上,厭惡鋪張豪奢之風,因此平常用不到東西,往往都轉手處理掉換取資源。
也正是在這樣的性情下,張家與太昊劍門才會日益興旺強盛,但是有時,也會出現像現在這種情況。
“卻是我想的錯了,不該一艘六階靈舟也不留,以后要注意,有時候出門的排場也是家族、宗門實力的一部分。”
兩人返回靈舟繼續飛行。
這一日,張相神正在靈舟當中打坐,張烈正在觀覽昊天鏡,鉆研學習著坤元山劍術的精髓。
突然之間,張相神睜開了眼睛,張烈抬起頭來,二張對視一眼,然后齊齊起身向靈舟之外望去。
只見下方,有無邊無際的烏云出現,無窮無盡的狂雷穿梭、閃爍,看到就讓人感到膽戰心寒!
海上雷云風暴,這本是正常的事情,但是此時此刻,在那片風暴當中,有一艘殘破的木船,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會被撕裂。
這是移民船隊,這種海外移民船隊在哪個大洲都有,中洲人族興盛,但是太興盛了,人口就眾多。人一多,土地有限,求生艱難,就有凡人向海外分散。
西域慶洲有魔宗、南域炎洲有妖獸,反正各個大洲附近的海島都有著人族的遷徙,不然那些海外修士從哪里來的?
這些移民有一些找到了肥沃的海島、稅賦也低,從此就過上了幸福的生活,但是也有一些移民找不到好的地方,過得比在大陸時還有不如,但是卻已經無法再回去了。
更有一些移民,就像眼前這般,還沒抵達海外就死在大海之上,只是但凡向海外移民的人,都會以為自己是幸運的那一批,這是人的天性。
“這暴風雨有些不對啊,怎么看起來像是被人施法造成的?”
二張飛遁出靈舟,疾落而下開始救人。大家都是人族,無論是張相神還是張烈都沒有迷失于修仙者強大的力量中,都堅定的認為自己是人族。
那艘海船上的人,本來已經絕望,此時此刻看到張烈與張相神。立刻跪下,口中高喊:
“仙師慈悲,仙師救命!”
“定海!”
張相神的四靈共生中有何羅魚,因此他能夠迅速將自身法力轉化為水行,一指之下,無限激蕩的大海,大幅平復下來。
“息風、止雨。”
妖皇敖離突破在際、陷入沉眠,所以這一次沒有跟隨在身邊,否則的話這呼風喚雨之術都不用張烈自己來施展。
此時此刻隨著法訣的指向,風止,雨停。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在一片黑暗的籠罩中,千丈高空,出現兩道紅色的光球,那光球足足有一丈大小,看向這里!
“兩個人族小輩,是你們不守規矩,說好的從這里過去的人族,我可以吃掉兩層,你們竟然敢出手阻止。那好,這些凡人我就不吃了,拿你們兩個小輩來打打牙祭!”
于黑暗當中緩緩挪動而出,是一條身長千丈的巨型海蛇,它身長千丈并不是它僅僅只有千丈而已,而是變化肉身降低消耗,以其身軀為中心擴散開來的妖氣,暴虐,兇惡,瘋狂,恐怖,這確是一頭橫行千年,殺戮無數的深海巨妖。
“族長,你先帶那些凡人離開,我很快就到。”
“元烈,你自己小心!”
張相神深知張烈的法力神通,知道不使用元嬰珠自殘之術的話,自己根本就幫不上什么忙,因此揮手之間形成巨大水球,將整個木船絞碎,把上千凡人包裹其中,那些凡人落在大水球里面原本恐懼至極。
但是落上之后,卻愕然發現,這水卻是不沉人的,自己可以漂浮其上,安安穩穩。
而張相神自身拉著大水球化為遁光,向遠處的島嶼飛去。
“奇怪,你應該不是我的對手,你應該很懼怕我才對,但我為什么感覺你非常可怕!?”
這頭七階大妖,以那雙冰冷的童孔注視著虛空而立的黃袍道人。
而張烈卻是揮袖探手,冷笑著道:
“本來還擔心這次參加拍賣會,帶得靈石有些不夠,今日再添上你的骨肉皮,就應該是夠了。”
張烈一訣發出,那蒼穹高空之上的云層都開始擴散翻滾,一種激蕩氣息令面前那天蛇的童孔,驟然為之收縮。
“呼風喚雨,雷霆萬鈞,小蛇,我也不欺你,我不出一劍僅憑法術與你相斗,你若是能活著離開,就算本座輸了。”
轟隆隆。
伴隨著風雨驟然大作的,還有那漫天轟落的紫色雷霆。
然而那巨大天蛇也并不是弱者,只見在這方海面之下,出現一條巨大的海蛇影子,這條海蛇暗影無邊無際,足有百里,這才是它元神境妖圣真正的真身,也是唯有在這無邊大海之內,才能孕育出的妖魔。
半個時辰后,當張相神再次趕回來的時候,戰斗已經結束了,那頭巨大海蛇妖圣在法術不敵的情況下,選擇近身搶攻搏殺,結果被張烈一拳轟在頭顱上,從頭到尾寸寸爆裂,死了個干凈。
對于張烈來說,自身體修之力是從呼風喚雨中禹步秘法得來的能力,相比劍術,當然要算作是法術體系的一部分,但是在搏殺這條天蛇之后,那黃袍道人并沒有收拾靈物,而是沉思起什么,似乎是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