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傾城,開山噼石犁裂大地,整座殘余的城池,都在某個黃袍道人那人劍合一的劍氣余波之下,緩緩的傾塌崩潰。
從高空之處俯視而下,只見整座城池黑壓壓的一片盡皆是無窮無盡的蟲潮,天空中還有許多蟲云。
但是自中央處一切兩斷,隨著草原蟲師身不由己地以風馳電掣的速度直往后不停地退出一兩里外。
這股近乎凝成一線的超強劍壓就如一把巨大鋼刀一樣,幾乎將這整座城市自中噼開一分為二。
這個世界的凡人,將元嬰境修士之間的戰斗稱之為“天傾之劫”,是凡人所無法對抗的,只能承受的自然災害。
而草原蟲師與張烈的這一戰,已經有那幾分“天傾之劫”的意味了。
只是草原蟲師修煉種種邪功惡法加持法力,將自身難以負荷的龐大法力交由蟲群來負荷,所以他的法力是散的。而張烈一身劍氣操控如意,運轉自如,相對的少而精純,所以他的法力是聚的。
平常這并沒有什么,因為這名草原蟲師也從來都沒有遇到過,剎那之間就可以將自己逼至近死地步的劍手。
但是這一次遇上了,他方才明白為什么世間修士都說修煉那種種邪功惡法有著巨大的隱患。
用來以量碾壓絕大多數的修士,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一旦遇到真的狠角色,根本就沒有時間把外散的法力搬運回自身體內。
三焰分光劍,第一劍壓迫精神。第二劍抵及膻中,造成實質威脅。第三劍劍焚丹府,劍氣剎那之間就逆攻而上。
這一刻的戰場,已經不是在外,而是在灰袍老者的體內,面對劍焚丹府,灰袍老者的元嬰尖叫一聲,以一種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極速沖天而起:
但是他的這種反應,同樣也在張烈的預先判斷之內。
正常來說,元嬰境修士的神意流轉速度是要比金丹修士更快的,但是這個灰袍老者的快僅僅是神意流轉的快。
而張烈的快,則是觀察的快,思維預判的快,俱快:“死!”
以飛劍連釘對手最致命之處,壓迫其心神,使之做出最接近本能的應對反應。
而后張烈瞬間就切換神識法力流轉,再一次控制住第一柄三焰分光劍,竭盡自身神識、法力、肉身力量的爆發,絕殺一擊,一劍梟首。
瞬間突破對方已經有些崩潰、跟隨不上的護身蟲群。
一劍斜掃,削去了面前草原蟲師的半片腦袋。
同時,也瞬間斬中了其正在脫竅而出的元嬰。
只是那元嬰的雙手當中,抱著一只擴散著柔和白光的乳白色蟲子。
它的出現,讓四面八方包裹這里的,整個蟲之天地就仿佛是陷入瘋狂,自身與其所承載的法力瘋狂地向這里匯集涌來。
幾乎形成一股實質化的法力,每一只靈蟲上的法力都只有一絲一毫,但是四周數量如此之多的靈蟲,所匯聚形成的法力就是如山如海了。
而這其中,受到刺激的也包括那些作為草原蟲師護身蟲子的蟲群,它們本是精銳,這一刻這些原本已經崩潰的蟲群,再一次匯聚力量,勐地一撲,拉扯得張烈的劍光瞬間一滯。
也就是這一滯,令那本身就擴散著強大護體法力的元嬰成功逃出生天,終于擺脫劍氣追擊絞殺,飛到相對高空之處,勐地伸手一指張烈:
蠱是天地間的精靈!
當然,這個是蟲修的理念,在其它修士看來,那個就是蟲子。
剎那之間,那名草原蟲師的整個肉身都崩潰了,化為無窮無盡的蟲潮,如同決堤之激流般暴烈地涌至。
蠱可以吞噬這世間萬物!
一瞬之間,龐大的法力與這些靈蟲相結合,轟,極盡絕妙的景象出現了,大量蟲潮幻化為無盡群山出現,山川纏綿,遍布千里,宏偉巍峨,氣象萬千!
一瞬之間,張烈只感到一股直欲摧山裂海,霸道無儔的力量直朝自己沖擊而來,知道時機已失,只得第一時間回劍迎戰。
張烈看到眼前滿天蟲潮先是突然凝聚在一起,然后又幻化形成一片宏偉巍峨的群山向自己狠狠地沖撞過來,由邪化正。
這股沖擊而來的力量之大,仿佛匯聚了整片天地的力量,沉重絕倫難以抵御。
這是當然的,那名草原蟲修灰袍老者,憑借元嬰出竅后,對于自身肉身的最后一絲掌控,剎那燃燒了自己肉身當中殘余的所有法力。
瞬間化掉一名元嬰真君的肉身,哪怕絕大部分的法力都在元嬰之中,這殘余的力量也已經足夠可怕。
張烈雖然也全力噼出一劍迎敵,卻僅僅將幾十丈內的群山幻影噼得一分為二從自己身側呼嘯而過,后繼蟲群不斷轉化仍然怒嚎著似要把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撕裂席卷絞得絲毫不剩的氣勢狂奔而來,頓時將張烈身形沖翻,并帶得急速后退直向后飆飛。
隨著他向后飆飛的沖勢,他周圍和身后的一切無論是樹木、墻壁、房屋都盡數的崩潰,斷裂。隨著張烈的整個身軀跌退,連大地都被沖出一道深深的溝渠,轉眼之間就將其深深的埋葬鎮壓其中。
那名草原蟲修灰袍老者,成功扳回了一城。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法力就算是與元嬰后期大修士交手,也不會這樣狼狽,數劍之間就被斬失肉身!劍修有這樣的力量?不對,不對!”
高空中的元嬰飛浮,雖然穩住局勢但是仍然目光驚懼地望向那名修士被暫時埋住的位置。
四面八方的蟲群,迅速覆蓋到他的元嬰之上,為其重新組合架構起新的肉身,雖然這不可能比擬原本的肉身,但也已經是殺伐中極為厲害的補救之法了。
除去元嬰之外,整個身體可以完全舍棄,轉而由靈蟲組成,這是將自身絕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培養靈蟲的蟲修修士,才能夠完成的手段。
“你,你的身上到底有著什么秘密?你竟然能,你竟然能完全跨越一個大境界,威脅到我?”
終究是修煉千年,甚至已經轉劫過一次的老怪物,在以靈蟲重塑肉身后,很快就平復下死亡的恐懼。
再一次抬起頭來,只是這一次他的眼中,注視向張烈被掩埋的所在,透出貪婪以及瘋狂。
“咳咳咳……如果有的選的話,我也想一直只跟自己同一個境界的修士交手,但是這種事情好像沒得選啊。”
推開四面掩蓋壓住自己的厚重蟲尸,因為胸腹處的內傷、痛楚,張烈也有一些咳嗽。
有的時候,張烈也會疑惑,為什么自己的那些穿越“前輩”們,永遠都可以把自己的對手限定在與自身修為相若的程度。
換成自己,就要不停的拜師門,找靠山,才能相對的安穩。
好不容易修煉到一定的境界,動不動就碰到會毫無顧及向結丹境修士出手的元嬰老怪:
你們真的是一點面皮都不要啊?
在傳聞中,張烈還聽聞極少數元嬰老怪,甚至不與自己同階的修士斗法交手,只對結丹境修士下死手,聚斂財富。
“還好,這些年所有的元芝丹我都已經吞服煉化了,積蓄的法力也足夠我的晉升……就用你來血祭這一招神通。”
雖然從最初的交手到現在,張烈很清楚的知道,一共也沒有過去太久的時間,但是莫鵬羽,古蘭月,尉遲睿誠三人也隨時有可能破陣而出,自己沒有更多的時間耽擱下去了。
好在,對方的肉身法體已破,無論再怎么以靈蟲重塑,戰力終究是大為削減的。
“我不信,受了我剛剛那一擊你一點傷都沒有受!”
對面的那名已然失去肉身的草原蟲師,神色兇厲的這樣言道。但與此同時,他目光流轉,顯然也是有一些猶豫不決。
這些元嬰老怪物們,活的越長越是惜命,越老越怕死,哪怕曾經是敢打敢拼的性情,在大成之后也越來越不成了。
然而執劍相爭,生死一瞬,尤其是在張烈這種天生兇徒的面前,氣機交感之下,立有所覺。
張烈平常惜命,避免不必要的危險,甚至會提前斬除隱患,但是面對死斗在前時,卻從來都不會畏懼,反而越發亢奮,心神專注。
“昊天鏡,顛倒乾坤掌光陰!”
昊天鏡,它嚴格意義上講既算是張烈的本命法寶,也不算是,因為它并不是張烈辛辛苦苦匯聚材料,煉制而成的——張烈并不完全了解它。
但又算是,因為此寶是張烈收集宙光金晶,以太昊金章道法煉化,重新于破碎毀滅中重生的,同時張烈也部分繼承了昊天鏡前代主人的氣數與認同。
因此,張烈法力每精進一層,他方才可以更加深入的認知昊天鏡一層,就好像認知更新,昊天鏡更強了一樣。
其實并不是,這些功能原本就在那里,只是張烈這個作為主人的法力不足,昊天鏡即便認可他作為主人,那些功能也無法成功激活。
這些年在金虹谷中潛心修持,憑借元芝丹的藥力,張烈迅速積累法力,甚至在晉升金丹七層境后,沒過多少年,就已然積蓄足夠了晉升金丹八層境的法力,并且也因此感應到了昊天鏡中更進一步的玄妙:
觀察,記憶,這些都是最基礎的功能,至于反彈,其實那根本就不是反彈,一直以來都是張烈自己理解錯了而已,這一神禁的本質是:時間天道。
昊天金闕無上至尊自然妙有彌羅至真玉皇上帝,掌握了時間天道,所以他可以成為眾仙之首,眾神之長,受無數仙神擁戴,主持天庭。因為沒有他的力量,催化仙桃果樹,眾仙眾神雖然有漫長的壽數,但也終究還是會陷入永滅。
雖然這個時間可能是長達百千萬年的、極為漫長,但是對于眾仙眾神來說,沒有區別。
所以昊天上帝可能不是眾仙眾神中最強最能打的,但絕對是地位最尊貴的,你極有本事去打他一頓都行,但是絕對不能逼他退位,除非你有取代他的能力,否則,就是與眾仙眾神成為死敵。
金母、瑤池金母、瑤池圣母、西王母,部分掌握了空間天道,所以她可以一簪劃開天河。
本來昊天鏡中的時間神禁,張烈至少要等自身法力提升到金丹九層頂峰,才有可能隱隱一窺。
但是他這些年修煉天罡道法移星換斗神禁不斷開發潛能,提前一步感應到了這一神禁。
當然,這也是昊天鏡給予充分配合,幾乎就是半主動了,否則的話,張烈修煉到元嬰九層,昊天鏡也一樣是半死不活的沒有什么用。
隨著張烈的全力法力運行,激發本命法寶。
以其身軀為中心擴散的法力波動,強度比之前強出一大截的程度。
這并不是說張烈之前沒有盡全力,而是三焰分光劍比之昊天鏡,終究是弱太多了。
修士的戰力,終究是本身與法寶相互配合。
灰袍老者見此情形,怔了一怔。
但就這片刻的遲疑,他頭頂高空一陣異常的靈氣波動傳過來。
隨后絲絲的白金色的光芒從天而降,接著一輪龐大無比隱含先天八卦的金鏡虛影驀然浮現在高空光芒中,范圍籠罩了方圓數十丈之大。
似緩實疾,那無量金芒瞬間凝聚化為一道血色之影,恨天怨地,仇視眾生。
緊接著便是一道猶如血浪、滅絕一切生機般的刀光,斬殺而下。
血影神功,血海魔動天魔血河斬。
執掌了昊天鏡,不單單是可以將一切與自己交過手的,值得記憶的對手全部記憶,進行解析。
更可能將攻擊過自己的那一段時間線記憶,在面對其它對手時,將原本被封印的時間線重新恢復流動,將原本招式的威力再次釋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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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鏡真正的秘密,是隱藏于其后時間的滾滾洪流,它一直都想要告訴自己,自身真正的力量。
但是也只有等張烈晉升到接近金丹真人頂峰后,才真正能夠有所理解。
血海魔動三擊的霸道絕倫,是巔峰狀態的。
而此時此刻無論是草原蟲師,還是以九息服氣真訣強行恢復狀態的張烈,都是瀕臨極限狀態的。現在曾經自身法力巔峰的段天涯再次出現的話,向張烈攻出三刀,張烈一樣擋不住。
那名草原蟲師雖然無法理解這是怎么一回事,眼前這種變化已經超出了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理解。
但他還是遵從本能,激發蟲潮抵擋而自身竭力地遁逃。
血浪,蟲潮轟然碰撞,而后后者崩潰,為血浪吞噬,正是血染千山未肯休,扯得蒼天一同落!
到了最后的那一刻,那名草原蟲師連重新組成自己肉身的那些靈蟲都不得不舍棄了,一遁千里,只求能逃出生天。
“那個家伙是怎么回事?”
“那個家伙是怎么回事!”
終于,身后追逐的恐怖血浪,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崩潰消散,已然僅僅只剩下元嬰與自己本命靈蟲的修士,方才逐漸減緩速度,恐懼得全身冒汗,喘著粗氣。
“這種修士,我一定要回去,及時告知大上師們小心防備,不然,不然……”
“呵呵,你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那只元嬰的耳邊,突然傳來銀鈴一般的輕笑聲。
他神色剛剛驟然一變,眼前便是黑暗驟然一閃將自身徹底吞沒了。
“昊天鏡下,無人可逃。師尊的秘密,在他老人家元嬰大成之前,除我之外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施展幻形無影詭秘遁法的云夢瑤,手持太陰幡于虛無之中出現。
她的遁法速度當然是遠遠不及全力逃命的元嬰真君,但是剛剛血色刀光轉折,并不是直斬的,這名蟲師元嬰不得不應時應勢而變,在這樣的情況下,張烈就可以預判到對方將要潛逃遁走的大致方位了,自然可以將云夢瑤先一步派遣過去,進行暗算。
當云夢瑤返身回去的時候,張烈正在已經徹底崩毀的城池當中,席地盤坐納氣歸元。
就算是以九息服氣真訣吞噬天地元氣強行恢復,以自己現在這個境界控制昊天鏡的時間神禁,也太過勉強了。
僅僅只是這一次,張烈就感到自身被削去了至少百年的壽命,長發之間,已然出現白發。
“師尊,您沒事吧?”
云夢瑤飛到近前,關切的問道。
“呼。沒事,法力不夠壽命來補,這就是動用自己還不能觸及力量,所必須要付出的代價。昊天鏡已經將大半的反噬由自身承受了,這點余波,我倒還頂受得住。”
以神識觀察著自身丹府之內,那光芒暗澹的暗金色神鏡,張烈開口,這樣言道。
見此,云夢瑤雖然緊張師尊,但是卻也不能再多說什么了,像這種遭遇戰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總不能伸出脖子等對方來殺。
“那名蟲師的元嬰被我封在太陰幡當中了,但是我擔心他有什么手段,可以避開迷失,破封而出。”
說著云夢瑤將手中的長幡,交給張烈。
張烈略一檢查,而后言道:“還好,他已經被我劍氣所傷,身為蟲師,八成的實力都在靈蟲之上,以你的修為再加上太陰幡,已經足以壓制他的元嬰的,不用太過擔心。”
“這段時間努力功課,盡量純化法力,過段時間,你再煉化了他吧。”
“啊?師尊不是說,煉化元嬰獲罪于天?”
“此人屠城養蟲,滿身業孽,煉化他雖有罪數,但得來的法力卻多,總的來算卻是劃算的,為什么不煉。好了,那三個家伙總算是回來了。”
說著,張烈收起了太陰幡,而云夢瑤聞言,也化為一股白氣融入了幡中。
“張道友,張道友!你沒事吧?”
藍、白、紅三道遁光急落而下,三人當中尤其是莫鵬羽表現得極是焦急關切。
但是張烈觀人只看行動,此時此刻他見面前的三人,皆是神完氣足的模樣,換而言之,他們雖然被那名草原蟲師的陣法所困,但是都沒有遇到什么危險,更沒有拼著損傷元氣加快破陣。
另外兩人如此做,也是很正常的,畢竟與張烈非親非顧,僅僅只是一起同行而已。
但是莫鵬羽此人被自己救過性命,這段時間更是放低身段,引為莫逆,現在真的遇到事情了,卻完全只顧自己,如此作風如此行徑,張烈面上雖然不現,但是心中自然而然有了提防。
“那個草原蟲師想要對我出手,但是太過輕視于我了,被我暗算一劍,然后又看三位遁光即將趕回,就向那個方向遁逃而去了。”
臉色蒼白、長發間隱現白發的張烈一指那名草原蟲師剛剛遁走的方向,在場三人自有觀視之法,能夠看出靈氣波動,自然相信。
只是剛剛還算完整的整個城池,在這樣短的時間內,現在已經被摧毀得不成樣子了,看來張烈所說的“暗算一劍”也是兇厲得可以,這樣的表現,不由得讓三位元嬰真君更加的高看。
“這名草原蟲師卻是臉生得很,我可以肯定我從未見過,看來又是北方草原深處最近遷徙過來的草原部落,這些年遷移過來的草原修士部落越來越多了。”尉遲睿誠的話語當中雖然有著未盡之意,但在場幾人也都聽得出其中的危機之感。
接下來,幾人的行程中就再無任何的意外了,非常順利的抵達了天道盟抵抗北方草原修士、巫族、海獸的城池:天墉城。
作為一座幾乎集合北洲之力所建設起來的戰爭之城,這座城池的宏偉與壯觀難以言表。
城高三十丈,城長八十里,這與其說是一座城市,倒不如說是一座巨大無比的山岳!
其中內藏數百萬人口,靈田無數甚至可以自給自足。
以這座天墉城為中心,四面八方設立了無數的防守要地、禁制大陣,這些禁制大陣當中,都設有傳送陣。
讓草原修士與巫族的聯軍無法越過這些防守要地與天墉城進攻北域寒洲人族掌控的腹地。
否則的話,北域寒洲人族修仙者可以憑借著這些傳送陣,滿世界傳送,集多打少掌握絕對的主動,那個時候即便是有百萬之眾的修士聯軍,也會被分割蠶食,徹底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