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子以那個女人與孩子為理由,讓張烈與他一同返回北域寒洲金虹谷。
金虹谷雖然已經重返世間百年了,但是當年底子都被這三位老祖吃干抹凈,就算三位老祖皆是修成元嬰重返人間,可是這一百年下來這金虹谷的發展,還是積弊重重,隱患眾多。
青陽子親自為張烈前來南荒的原因,當然不是為了這個,至少不單純是為了宗門,但是張烈這柄利劍,他還是想要用的,并且自負自己掌握得住:
有這樣的弟子,是可以省很多心的!
當年七煞道人為金虹谷立下累累功勛,最后為金虹谷戰死。青陽子希望,張烈也能有這份覺悟。
當然,就算沒有也由不得他。
張烈這邊已經確定青陽子修成大日金經,東陽金嬰道果了。
這兩百年在幽冥天障中他明顯受益無窮,極有可能結成天道元嬰,現在的自己,就算是在張家陣法之內,也很可能奈何不了對方。
就算能夠勉強自保,爆發全力之后讓對方虹化遁走,那也是因此遺禍無窮的事,太昊道統將徹底暴露。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以禮相待了,因為張烈,還不想被就此滅族。
雖然整個南域炎洲有地仙元神離塵子庇護著,但是張烈不敢賭,眼前的青陽子真君,也明顯沒有畏懼的意思。
將青陽子真君請入祖先祠堂,請來族長張相神以及一眾族老,拜見這位前輩高人,在張相神的安排下,張烈做足了禮數。
雖然張烈并沒有明說他與青陽子真君間的復雜關系,但是張相神還是隱隱感覺出來了:
更何況改投師門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說大不大,張烈當年拜入的畢竟是七煞道人門下,說小不小,嚴格意義上講這也稱得上是欺師滅祖。畢竟,張烈是得了金虹谷真傳的。
“我此次前來之事,就不宜過于宣揚了。與蕭山道友那里我已然打過招呼,過些日子我帶著元烈前往北域小住。”
在張家祖先祠堂內,青陽子表現得極是和氣,甚至讓除張相神、張烈以外的族老,產生一種張家又靠上一座高山的錯覺。
家族老祖張元烈當年的祖師,這可不就是自家的靠山?
至于張烈改投師門之事,只要事出有因,祖師愿意輕輕放過,對于一位前途無量的金丹真人,這種事情也不是不可以折中按下的。這是,張家知曉此事之人,共同的認知。
在得知青陽子,已經與蕭師見過面后。
張烈迅速以地脈靈鏡與師母陳元鳳真君取得聯系,地脈靈鏡上,很快照映出師母有些蒼白憔悴的臉。
一見到此,張烈心中就清楚了,蕭師的狀態一定是很不好,但還是要問的:
“師母,蕭師怎樣了?”
“沒有事,只是,元烈,那青陽子一手火術登峰造極,你師父師母無能,已經無法再庇護你了。當日青陽子找上門來的時候,我們夫妻是一同出手的,但是依然完全不是他的對手,我從沒有見過那么可怕的火焰!”
大日金經,此經所修煉出來的火焰名為太陽真火又稱大日金焰。
那是修仙界自古以來,最為可怕的火焰之一,蕭師與陳元鳳師母聯手,當然是根本擋不住的。
“是我拖累師父師娘了,元烈有愧。”
“元烈,不必這樣說,若不是你,當年我們已經死在地火窟中,但是你要小心這個青陽子,我懷疑他不懷好意……”
無論青陽子到底是不是不懷好意,半個月之后,張烈都得跟他走,想找個機會劍氣雷音遁走都是不行的。否則,張烈可以遁走,張家山城上上下下幾十萬口人,就沒有好了。
“師祖,師祖,您就讓我跟著師尊一起吧。一路上我服侍您和師尊的飲食起居,您累了我還可以給您捶背捶腿。”
半個月后,黃山山頂,云夢瑤依然還在做著最后的努力,竹玉心站在一旁也是單手握劍緊咬著牙。
但是青陽子不同意,他只允許張烈一個人跟著他走,云夢瑤,竹玉心這些人,全部都得留下來。
“好了,知你孝順,只要你師尊好好的聽話,你們還是有再見之日的。”
到了這個時候,青陽子也有些懶得裝了,微笑著站起,看著走上山來的張烈。
再下一刻,隨著他的一個手訣,強烈的金光虹芒閃爍,當張相神,云夢瑤,竹玉心這些在場之人,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青陽子與張烈兩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大日金經虹化之術,本來一跨萬里。
但是在飛動的剎那,青陽子突然又停止了下來,這個時候已經飛出黃山百里之外了,張烈都有一些沒反應過來。
只聽身邊的青陽子開口說道:“此飛舟之人,對于你們黃山張家懷有敵意。我帶你走了,總不好留下這些手尾擾你心神,便好人做到底吧。”
在這個時候,那艘華麗的飛舟之內,白懷玉與段天涯正以千里越空鏡觀察著黃山張家的一切,商量著毀滅這個家族的種種惡毒計謀,在二人四周有四名元嬰修士守衛著。
如此可進可退,堪稱萬無一失。
但是突然之間,鏡中金光暴閃。
再下一刻,恐怖的毀滅性攻擊就已然臨頭了。
金虹之中,張烈見到青陽子雙手手掌推出,浩蕩的毀滅太陽風就吹遍寰宇。
極度濃縮的太陽金焰,初時只是那小小的一點火苗,幾乎在出現的瞬間,就如被吹起一般膨脹了起來,轉眼間便大如山岳,翻滾沸騰,時不時濺起日珥似的火焰波浪。
即便是如此,也沒有絲毫的聲音發出,燃爆之聲絕無,只有沉默的燃燒著,仿佛世間所有的一切,在這恐怖的火焰面前,皆是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華麗飛車,瞬時之間就完全被吞沒了。
里面修為較低的侍女仆侍,轉瞬之間就化為金色的火人,璀璨的金色,瞬間就遍及他們、她們的全身,而后化為飛灰。
一抹血虹,在發生這一變故的瞬間,就向下方飛遁而去,但是青陽子并沒有在乎他。
雖然有些意外一名金丹法力的修士,能夠在自己的手下逃生,但既然能夠逃生,那么這次就放過他吧,青陽子本就不大在意。
四名元嬰修士,在遇襲的第一時間,就各自祭出法寶結成陣勢,圍繞在白懷玉四周抵御著剛烈絕倫的太陽風暴。
青陽子站立虛空不動,靜觀著這瞬間的變化,他的眼中如外界那泓清泉一般,倒映出了一切。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過片刻,那四名元嬰修士的每一根發梢,每一寸皮膚,甚至衣服上的每一絲褶皺,都逐漸有了金色的火焰侵染與燃燒,很快的,他們也如之前那些侍女仆侍一般,身化飛灰。
就算是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他們都凝視著白懷玉,其中感情深情而癡迷,完全忘記了自己。
而白懷玉根本理都沒有理他們,這一刻她只顧著自己的性命。
“怎么可能?這是天道元嬰境!”
白懷玉不可置信的嘶吼著,同時環繞在她周身的漆黑色光幕,也不斷發出一聲聲咔咔嚓嚓,仿佛是破裂一般的聲音。
白懷玉雙手結印,全力施展出邪靈噬影遁法,在這樣的絕世天驕修士面前,別說求勝,能夠在他的面前逃脫,白懷玉都愿意從此躲入大樂宮中,從此五百年,不,一千年再不出來!
在防御被無窮無盡無止無休太陽風暴突破的那一刻,白懷玉完成遁法,整個人變成黑灰色的琉璃一般顏色。
被太陽風暴吹刮,并不作任何的反擊,而是如被攻城錐正面砸中,倒飛而起,并且全身上下都迅速布滿細細密密的龜裂紋路,在爆開中就炸開化作無數的黑氣四散。
每一縷黑氣都是一個邪靈,它們衍化出一個個猙獰面目,向著不同方向逃竄,竟是無一重復。
邪靈噬影遁法修煉有成,甚至完全可能在修為更高自己一個大境界的修士手下逃生,在同階修士面前,更是不死的遁法。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青陽子卻似早就做好了準備,雙臂高舉過頂,一輪紅日停歇其上,似是無數年無數歲月經行天地太過疲累,偶爾休憩在這名修士手掌中。
掌托紅日,沉沉推出。
“轟!”
紅日爆炸,一旁的張烈只感覺到天地都在震動著,地面上的山岳都在搖曳晃動,強烈到極致的光迸發出來,先是化作一道光柱沖天而起,高不可攀,繼而,一波波的光之潮汐向著四面八方輻射開來,無一死角,沒有遺漏。
那些白懷玉所化的每一縷黑氣、每一縷邪靈都在蒸發,都在湮滅,都在哀嚎,卻也無從掙扎。
正是,大日正法破邪靈噬影遁法,陽光遍及之處,無陰影遁逃之所。
“啊!”
突然之間,做完這一切的青陽子以手捶打手掌。
“怎么了?”
張烈見青陽子面現愧悔之色,還以為他遺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由出聲問道。
“我剛剛應該把飛車搶過來的,此次返回的路上,我們便不用一路飛回去了。”
神光再起,剎那之間已然是虹化萬里。
“他的法力強度,配合太陽金焰的霸道絕倫,已經隱隱達到此界的承載界限了,傳說元神地仙境的修士在玄黃大世界交手,必有天劫降臨,因為那些修士移山倒海,斗起法來如同天傾,對于此方天地都是有危害的,因此化神境界的修士往往納影藏形,元嬰境修士大多數時候就是修仙界的最高武力。”
“天道元嬰?不過兩百年的時間,他竟然成功修煉到元嬰三至四層的境界,看來在那幽冥世界當中,他所得甚大。”
張烈掌握有昊天法目昊天鏡,只要觀人出手一次,大多數時候,這名修士對于他的威脅性就會急劇降低,就算法力差距巨大,依然斗之不過,也可以憑借熟悉對方出手習慣掌握先機全身而退。
但是這一次,卻是不行了。
張烈的人,跟隨青陽子化虹而飛遁,但是他的心神卻已經投入到昊天鏡當中,與昊天鏡虛擬出來的青陽子斗法。
張烈只見過青陽子真正出手一次,因此模擬的程度,肯定是有所不如的,難以完美,但即便是如此他也已經足夠強大。
昊天鏡當中。
青陽子一記恐怖的太陽金焰攻來,張烈躲無可躲,只能施展昊天鏡防御反彈。
可是那股太陽金焰被反彈回去之后,青陽子卻不同于張烈之前遇到的任何敵人。
他大袖一甩,揮出更加強烈的太日金焰,融匯張烈反擊過去的金焰,形成更加恐怖的攻擊再次攻來。
在昊天鏡幻境當中,無論試多少次,自己都是在交手百招過后,剎那間周身金焰燃燒,化為飛灰。
甚至都很難逼出青陽子的本命法寶,大日神光網。
更何況大日神光網還是青陽子兩百年前的本命法寶,這兩百年里,他若是稍有奇遇,本命法寶的威力都會急劇增強。
哪怕青陽子的虹化遁術,是這個世界上最快、最高明的遁法之一。但是有大型飛舟不乘坐,自己跨洲飛回去,還是顯得有些蠢。
抵達玄月教地域之后,青陽子就帶著張烈暫且住下,等待跨洲飛舟,同張烈當年乘坐的不同,青陽子所乘的是高階飛舟,只搭乘金丹境的客人,當年張烈根本就沒有資格去坐。
不僅僅速度更快,環境更好,并且還可以安心在飛舟之上修煉,哪怕行遍天下也不用擔心耽誤修行。
“謝媚娘轉劫歸來之后,玄月教又重新興盛起來了,否則,這個宗門哪里有資格經營這種等級跨域飛舟的買賣,以后我們金虹谷也要有這樣的生意,簡直就是取之不盡的移動靈石礦。”
在玄月教山門附近的坊市,休整游玩之際,青陽子對自己身后的張烈這樣說道。
張烈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當年自己與王婉儀之間的事情,張烈不信青陽子半點都沒有看出來,甚至他恐怕是知道的,可就算如此,他依然孤身前往南域,把自己帶回金虹谷。這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可以化解,而是青陽子覺得自己能夠壓得住。
現在,他也的確是能夠壓得住。只要青陽子的意愿是這個,自己與王婉儀的意愿如何,并不重要。
“只是,他又為何一定要讓我這個叛門棄徒回歸金虹谷?甚至不惜孤身前來南荒?不可能僅僅是為了經營發展宗門,我雖然自負,但比我更擁有經營才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更不可能是為了王婉儀,兩百年前,這位祖師與王婉儀間就沒有多親近。”
“能讓青陽子這種人如此的行事,只可能是為了自己修行。但是他已經得到并練成了大日金經道統,對于尋常界外天書不可能再有什么興趣了,大日金焰何其霸道,能夠修煉出這種火焰的修士,又怎么可能會窺視他人道統?那到底是為了什么?”
這些日子里,張烈跟隨在青陽子的身旁,以弟子本份,服侍這位祖師一切事務。
但是無論修行還是思考,張烈都沒有停止過。
半月之后,玄月教的跨域飛舟飛至,這是一艘巨大無比的樓船,其內有空間法陣,本身巨大再疊加空間法陣,內部幾乎是一座小山一般了。
僅僅只是這一次的跨域飛行,就可以為玄月教賺來海量的靈石,但是沒有足夠的力量坐鎮,這種生意是不可能做得起來的。
跨域遠行,很危險的!
在青陽子與張烈在玄月教坊市的這段時間,玄月教中來了不少高階修士,與青陽子交游攀談,禮數甚重。
這一次乘坐跨域飛舟,也是直接給安排最頂級的特等艙,而且一塊靈石都不用花,完全是玄月教出資買青陽子的好感。
這就是修仙界頂級修士的待遇,謝媚娘明顯是與青陽子認識的,甚至彼此稱量過實力,所以玄月教的那些長老們才會執禮甚恭,不敢有一絲的差池。
否則這些仿若天人的元嬰老怪一怒,伏尸百萬,流血漂櫓,這些可不是虛言。
月余之后,青陽子與張烈就返回了北域寒洲金虹谷,張烈,也在時隔兩百年之后,再一次見到了昔日與自己愛恨難言糾葛不斷的女修王婉儀,以及在她的身旁,那個娉娉婷婷,以一種有些怯弱眼神偷偷注視過來的女孩。
本來還有著相當的懷疑,但是見到這個小丫頭的瞬間,張烈心中所有的猜忌懷疑,全部都煙消云散了,那的確是自己的女兒。
上品金丹修士所特有的血脈感應之力,清晰的證實著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