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水云宗。
宗門比武場內,兩道劍虹游魚般飛動攻擊,伴隨著兩道人影遁光的變幻挪移,其中一道劍氣驟然呈現霧化青色,蟠龍一般環繞劍主急速飛行,劍氣縹緲,因此攻防兼備,難以抵擋。
這卻是一名身材高挑兒,面罩白紗的女修,僅僅只是從其外露的皮膚就可以看出,雖然面罩白紗,但當是一位姿容出眾的女子。
與之對劍的,是一名中年人模樣的肥胖修士。
在通玄界,修士總體來說雖然都是越來越好看的,修行本就是生命體的一種主觀進化,但是乾修重視力量,愿意為獲得力量付出更多,相對不那么重視外貌。
坤修則相對來說剛好反了過來,她們寧可犧牲一些力量,也要獲得更進一步的美貌,或者這本身就是另一種形式的力量。
這一點在人類修士身上表現的還不太明顯,在妖修的身上就表現的特別明顯了:
女妖往往可以修煉出完美的人形,而男性妖修的身上,哪怕相對道行更深,身上也往往帶著一些獸化特征。
當比武場上,那名女修施展出這蟠龍一般的霧化劍術時,本來還可以與之相持的中年肥胖修士,頓時就開始氣勢衰弱、截截敗退了。
“洛師兄,你已經數次敗在我這手霧化劍術下了,看來這一次也是一樣,你還是沒有找到破解之法!”
占到優勢,那名女修在搶攻的同時,施以神識傳念,進一步打擊眼前洛師兄的戰意。
“哼,哼,勝負,還猶未可知!”
“你輸定了,劍術一道貴在精純,從伱重煉飛劍,妄想從外物上彌補自身短板的時候,你就已經輸定了。”
一邊如此傳念,那名女修一邊催動大威力的劍訣,其周身的劍氣之霧化形,隱隱浮現出青色的蟠龍之首,利齒獠牙,似欲撕咬。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都在規避飛退的肥胖修士洛恒,驟然之間就不退了,他變化法訣,一指半空中的那口奇型飛劍,將自身全部的神識法力都傾注其中,而后一揮而下。
為什么說是奇型飛劍,因為這口白色的飛劍之上,除了正常的飛劍主體以外,還在劍鋒兩翼處橫生著四支扭曲的小枝,不知是有何作用的。
隨著肥胖修士洛恒的神識法力注入,奇型飛劍上劍氣大盛,劍光之上隱隱凝聚出一只全身都是夸張突起肌肉的獨足黃牛。
“哞!”
再下一刻,獨足黃牛全身肌肉更加隆起膨脹,伴隨著劍光,斜下而攻。
因為肥胖修士洛恒之前的退守之勢,剛好與女修強攻的飛劍斜斜碰撞到一起。
鏘,鏘,鏘,鏘。
隨著雙方斗劍的越發激烈,比武斗劍臺四周的水云宗修士,見此一片的嘩然。
“怎么可能,洛恒師叔竟然擋住了陳師叔的霧化劍術?”
“是啊,以往陳師叔一出此劍,洛恒師叔是必敗的。”
“都是劍氣化形,但是一頭牛怎么會敵得過青龍?”
“蠢貨,那是夔牛,并不比青龍力弱的,不,單單從法體強度這個層面來說,夔牛相對更強一些也說不定。”
而在這個時候,洛恒那口奇型飛劍的作用也真正體現出來了,飛劍上橫置的小枝,竟然成功絞鎖住那名陳姓女修的飛劍,其似乎有鎖劍的妙用,以至于一旦鎖住,那名陳姓女修很難控制飛劍掙脫下來。
“嗯,以退為進,以力破巧,洛師侄這段時間的確是精進不小。”
在斗劍法臺的上首處,端坐著一位身穿白色道袍,身披紅色輕紗的女修。
這位女修身姿曼妙,不過年紀看上去已經有些蒼老,不僅僅頭發已經花白,眼角也有了一絲皺紋。
這位便是水云宗在陳元鳳真君失陷之后,僅剩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元嬰真君歐陽祖師。
只是受限于水云宗的道統以及自身的天賦,這位歐陽祖師修煉到元嬰六層境界,就無以為繼了,蹉跎千年歲月也無法晉升后期,雖然她還有一次轉劫重生的機會可以使用,但是即便轉劫重生,絕大多數修士也難以跳出上一世的藩籬,修成長生大道。
最后,那名陳姓女修,被肥胖修士洛恒的飛劍強壓著,跌退到法臺的邊緣處,被飛劍橫在了脖頸上,不得不不甘的認輸。
水云宗雖然是以坤修為主的門派,宗門傳承功法更加適合女修修習,但是也并不是完全沒有男性修士,只是普遍地位不高,洛恒已算是水云宗內地位相對最高的男性修士了。
他在這個宗門自小長大,娶妻生女,生活幸福,因此也是真的想要全力守護宗門,對水云宗忠心耿耿。
這一次大比獲勝,洛恒上臺,被歐陽祖師親自授予天地靈物,以示獎勵。
原本水云宗是沒有這種傳統的,但是這些年來,隨著與炎魔教,黑白劍宗,紅日宗的沖突越發激烈、頻繁,水云宗高層也不得不做出相應改革,提升宗門弟子戰力,戰意,讓他們更加適應修士戰爭。
“洛恒,你很不錯,世人皆喜真龍天鳳,以為其法力無窮,卻不知有的時候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這一次以力破局,你做得很好。”
歐陽祖師在賜予天地靈物后,又略作褒獎鼓勵之語,然后便飄然離去了,只留下法臺四周的水云宗修士們竊竊私語,議論此戰。
然而洛恒真人此時威風得意,回去就被家里的美嬌娘揪耳朵了,因為陳萱兒正是他道侶的師妹,在陳萱兒看來自己如花似玉的師姐,嫁給洛恒簡直就是被豬給拱了,所以才會處處打擊,找他的麻煩,但是在大事上卻一向與其同一立場。
這一次洛恒真人似勝實敗,雖然出了一口積攢多年的胸中惡氣,但是回到家里,卻是被自己道侶蘇衛娘修理得不輕。
數日之后,清河坊云氏商鋪。
黃昏時分,一個胖子鬼鬼祟祟地來到了這里,找到了鑄劍師,化名為云飛揚的張烈。
“怎么樣,贏了吧?”
在這個時候,張烈正淬火打造著一口飛劍。
他也不用學徒伙計,整個煉器室的物品,隨其一念動,紛飛漂浮,如臂使指。
“嘿嘿嘿嘿,一吐心中怨氣啊。哪怕這幾天晚上都被我家那個母老虎趕出洞府,在外面凍著,也是值了。”
在這個時候,洛恒真人從自己懷中取出一顆圓珠,此珠一出,如一輪明月,遍灑清輝,使房間之內光芒如雨,此為天地靈物:明月心。
洛恒真人雖然有一些不舍,卻還是伸手遞送過來:
“之前約定好的,此物從此便是云道兄的了。”
洛恒真人秉賦出眾有內秀于身,因此多年修道先慢后快,可以憑借水云宗道法修煉成金丹真人。
當年他的道侶也是看出這一點,方才委身下嫁。
昔年水云宗十美之一的蘇衛娘嫁給了平庸肥胖、還沒有出頭的洛恒,還是一件轟動一時的事情。
但是其后的數百年里,洛恒苦心修持,一路晉升金丹,并且三次為蘇衛娘籌集資源,同樣晉升結丹境界,方才有了這兩人數百年的神仙眷侶。
洛恒能夠看得出張烈的手段,因此有意結交,至于借力擊敗陳萱兒,一吐胸口多年積攢的惡氣,這反而是細枝末節的事了。
“水云宗的道法,更加適合女子修行,劍術上也更加側重機巧變幻,以巧勝力。而洛道友性格敦厚扎實,走的是法力積蓄,深雄強橫的路子,比劍術機變你是很難勝過水云宗的高手的,但只要換個思路,你本身就熟悉水云宗的劍路,以力壓制很難有人可以騙過你。”
張烈接過那塊五階天地靈物明月心,一邊觀賞一邊這樣笑著道。
“是啊,經云道兄這一提點,我就完全明白過來了,可是我之前這么多年,怎么就從來都沒想到過?”
“因為水云宗有兩大元嬰真君鎮壓宗門,她們所代表的權威性自然而然就會對你產生影響。不過這也并不是一件壞事,多年修煉并不適合自身的機巧變幻劍術,現在有所明悟后,你的劍術會突飛猛進,弱點也會被極大的彌補。”
兩人又聊了一會,就在張烈打算送客的時候。
洛恒真人突然道:“云道兄,接下來宗門會花費資源,為門中的金丹境真人量身訂購一批上品法劍,我個人來說想要推薦云道兄前往本宗,為各位門中同道煉制飛劍,不知道兄意下如何?”
一批五階飛劍,這可是一個大買賣,雖然水云宗的金丹真人境修士不可能太多,但是煉制五階飛劍的利潤本身就很高了。
毫無疑問,這是洛恒真人的又一次表達善意。
然而,張烈聽聞此言卻是神色不變,似乎并沒有被其中巨大的利益所吸引,而是笑著言道:
“洛恒道友可是想清楚了?我若是出手,就必然會為各位真人全力煉制飛劍,那個時候,洛恒道友最大的優勢可就沒了。”
“哈哈哈哈哈,云道兄可真是小看我了。與宗門利益相比,我這一點小小的利益又算得了什么?更何況,宗門這些年與外道邪魔之間的戰爭,日益激烈,若是宗門被外道破滅了,像洛某這樣的修士,唯死而已。”
在大多數宗門戰爭中,只要沒有血仇,像紫府、金丹境這樣的中高階修士,都是可以選擇投降的,有一些甚至還會被重新委以重任。
然而有些肥胖的道人洛恒,此時卻輕笑著說:“宗門破滅,唯死而已。”
很明顯是打算水云宗若滅,他也根本沒打算再活下去,宗門奉養百年,仗劍死戰而已。
“……如此,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在這一刻,張烈也更加高看了眼前的道人一些。
在洛恒道人離去之后,煉器房內光影變幻,云夢瑤自房間陰影當中走出,輕聲道:
“看不出此人當真是有骨氣,也難怪那般美貌動人的蘇衛娘會鐘情于此人。”
“另外,弟子恭喜師尊,成功進入水云宗內部。”
為水云宗金丹真人修士煉制飛劍,雖然一開始不大容易受到信任,但是在飛劍煉成之后,水云宗金丹真人戰力提升了,信任自然而然就提升了,張烈可以借此獲得許多的情報。
“半年時間才打入到水云宗內部,獲得一些信任,還是太慢了一些。另外,這個賞你了。”
說著,張烈甩手一扔,把剛剛才到手的那顆天地靈物明玉心扔給了云夢瑤。
此物,既可以用來煉制上品飛劍,也可以交給云夢瑤煉化入太陰幡中,提升幻術能力。
能夠煉制上品飛劍的天地靈材、靈物還是很多的,明玉心最適合煉制的明玉劍不太合張烈本身劍路,那就給云夢瑤來提升幻術能力吧。
這一次前來營救蕭師,除了作為弟子營救蕭山真君本身以外,張烈還想要在蕭山真君手上獲得延壽靈丹。
當年,蕭山真人修道八百年,積累已成,但是命力竭盡,無法再更進一步。
因此竭力搜尋延壽靈物,后來借此成功晉升元嬰境界,雖然是天道、地道,人道之下的法身元嬰,但是也依然是再增近三千年的壽數。
延壽靈物這種東西是很難得到的,堪稱可遇而不可求,蕭師手上應該還有一些,張烈想在營救蕭山真君之后,討過來一些,彌補老族長張相神的壽數,只要壽元補充過來。
以老族長張相神兼修佛魔道三教功法,又以九息服氣道法加以統合的才情底蘊,其成功晉升金丹境界的把握是很大的,未來即便元嬰境界也不是沒有機會。
就算是晉升法身元嬰,那也是近四千年的壽數,足夠輔助自身,將太昊軒轅劍派發揚光大了。
那個時候,自身也必然具有了更進一步的神通。
“紅日宗南離真君,水云宗歐陽金嵐,黑白劍宗日月雙使,四大元嬰真君明暗對峙犬牙交錯,也不知,到底誰是敵誰是友啊。”
煉器房內,年輕道人輕聲低語,沒過多久,火焰的聲音,劍器錘鍛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若是有得選,張烈并不想趟進這渾水,可惜,身不由己,有些選擇是必然要做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