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山真人的神智復蘇狀態恢復,毫無疑問給了在場所有人巨大的信心。
就算是幾次被身后玄光山修士圍追堵截,整艘五階銀舟已然傷痕累累,但大家的心情卻是放松下來了。
“一直都在被他們追殺,也是時候還以顏色了。”
“至少要一次打痛他們,不能讓這些人可以盡情的攻擊。”靈舟之內,張烈這樣言道。
玄光山一脈的修士,毫無疑問是準備充分的,三頭元嬰級數的兇靈血尸,邪物血嬰,以及每一名金丹真人都擁有的特制五階靈舟,自各個方向發起圍追堵截,若非穢云天內極為特殊的穢云兇光環境,太過有利于逃走的一方,這艘五階銀舟早就被擊毀了。
即便現在,繼續這樣拖延下去的話這一結果也僅僅只是時間問題。
這艘五階銀舟雖然經過特殊祭煉,可以讓紫府修士駕馭驅使,但金丹真人無論是法力精純度還是深厚程度,都遠遠超過紫府修士太多,更何況太岳門、歸魂谷、極樂仙鄉還有一些紫府修士可以輪流催運法力。
唯一的好消息是,玄光山三宗也不可能準備太多的定塵丹,追殺而來的六艘靈舟,不可能是三宗修士傾巢出動。
“我們必須動手反擊一次,打痛對方,才能為蕭師的恢復爭取到足夠時間。”
“目標選在孟天梟身上嗎?他被蕭山真人一劍封喉,就算不死也身受重傷,更何況這個家伙應該是這些人的帶頭首領,殺了他能起到離散人心的效果。”
因為親眼看到蕭山真人曾賜予張烈一張傳音符咒,這一刻解景良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若換作是在往日,“殺生上人”這四個字,就足以駭得玄光山修士為之心膽俱寒的。
“不,我的目標并不是他。”
注視著面前的穢云天地圖,張烈的手指不斷敲擊,最后,落在了六名金丹真人修士其中一人的身上:
“我的目標,是她。”
在銀色靈舟之上,幾名修士商量的時候,后方的一艘艘追趕襲殺的五階靈舟中,身負重傷的孟天梟沉重地喘息著,而在他的身邊、腳下,已經躺下數名的歸魂谷弟子了,暗紅的鮮血四溢流淌,殘缺的尸身血塊破碎。
“怎么會輸?局勢怎么會到這個地步!”
周身皆是流淌的汗水,浸透道袍,孟天梟站在血泊當中低語咆哮,似是一頭擇人欲噬的惡蛟,令人望而生畏。
為了之前的大計,孟天梟已經反復不知道推衍過多少遍了。
蕭山皆是必死之局,甚至他已經暗中知會自己的那兩名屬下,暗示他們在事成之后對鐘岳、姬無瑕,云夢等人出手,即便幽冥血咒反噬,他也要通吃。
結果,那艘理應入局的靈艦,在最后關頭硬是調轉方向,一點風險都不冒。
這個變數讓全盤計劃從一開始就生出變化,三頭元嬰血尸因此不得不直接出手,在飛浮山岳中已經布好陣法的宗門弟子,也不得不主動襲殺出擊——然后形勢一環扣著一環,就逐漸落入到現在這個地步。
此時此刻,雖然已方依然還保持著一定優勢,但是這一生殺人無數、同樣歷經無數絕境的孟天梟,卻也已經聞嗅到死亡之味在逐漸臨近。
他的理智告訴他現在應該退走了,然而,孟天梟選擇自己主動泯滅掉這靈明之意,他讓自身魔心兇頑肆意的污染神識沸騰法力。
“宗主,您遣人叫我?”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名年齡老邁白發蒼蒼的紫府修士,來到了孟天梟的身旁施禮,他無視滿地的鮮血殘尸,依然恭謹并且平靜。
“謝云,你以單靈根資質拜入谷中三百多年,依然是個紫府初期修士,歸魂谷上上下下都看不起你,是也不是?”
“弟子資質駑鈍,實在是有負宗門栽培。”白發修士謝云聞言,這樣回道。
“哈哈哈哈,不,你并非是因為資質駑鈍才導致的上百年難有進境突破,而是因為你是個好人,一個天生的好人!”
“哈哈哈哈哈哈,誰又能想到,四絕兇地之一亡人鄉歸魂谷的紫府修士當中,會有一個好人,一個天生不喜歡殺人的好人!哈哈哈哈”
在這一刻,一身黑袍的孟天梟笑得似乎都快要斷氣了,笑得似乎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弟子,弟子”
那名老邁的白發修士謝云,這一刻雙手抱拳低頭,終于有些惶恐的意味了。這一刻,他實在摸不清面前大長老孟天梟心中想的到底是什么。
因為未知而在心中生出恐懼。
“你不要怕,你不要怕。我這一次叫你來,并不是要清理門戶,恰恰相反,我要將歸魂谷的道統交給你。”
后面的話語,孟天梟越說便越是低聲了。
若非白發修士就站在他的近前,恐怕也難以聽清這近似呢喃般的低語。
“這,大長老,歸魂谷當中勝過我的師兄師弟不計其數,更何況您正是鼎盛之時,怎么會突然想要這么做,請您三思。”
“殺人者人恒殺之,這是天理。今日事到臨頭了,我認,他們也要認!但是你卻不同,明明身為歸魂谷修士卻幾乎沒有修煉過歸魂谷的殺生道法,如果這次所有人當中有一人可以活著離去的話,我認為這個人應該是你。”
孟天梟言說到這里時,白發老修士終于明白過來大長老的意思了:孟天梟心中,已然對這次追殺的成功不再抱有信心。
“大長老,我們現在抽身而退還來得及啊。就算得罪了蕭山老魔玄光山無法再呆了,可是只要有您在歸魂谷在哪里都可以開宗立派站穩腳根的。”謝云這樣勸慰言道。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歸魂谷大長老孟天梟的斷然拒絕:
“要么贏得一切生,要么輸掉所有死。本座,對輸贏之間的平局沒有任何興趣。”
“好了,不要再廢話這些了,你這個家伙除了是一個爛好人以外,本身并不具備什么才能,我這里交給你一樣東西,你離開之后要好好保存,此役過后,無論我最終是輸是贏,都不想再見到你了,再讓我見到你時,就是你的死期。”
說著,孟天梟將一個硬物塞入到了面前白發老修士的手中,而后言道:
“一會,我會安排你用備用靈舟離開,那艘四階靈舟無法完全阻隔兇光的侵蝕污染,你雖然有定塵丹護身,但是也不可以再在穢云天內與人動手,要盡快離開此地,否則還是有可能會被兇光侵蝕。”
“好了,走吧。快些,滾。”
在做完這一切事之后,揮手遣走了那名紫府修士。孟天梟返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以手撐額,開始思考起后面的追擊捕殺之策。
他,終究還是不肯輕易服輸。
像孟天梟這種人,他可以輸,也可以死,但他不認輸。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銀色靈舟這一邊也通過種種法門,成功鎖定了一艘由金丹境真人控御的五階靈舟,沖撞了上去。
血云縈繞,兇光密布的穢云天內。
面對銀色靈舟的沖撞襲擊,那艘白色的靈舟并不退讓,反而迎了上去,
因為并不認為自己會輸。
“哼,這是在欺負本真人孤家寡人,門徒甚少?”
隨著冰寒之意透出,這片區域范圍內的穢云天,似乎都被凝固凍結了,緊接著才是冷徹骨髓的神識低語。
玄光山云夢真人她是散修出身,這些年來只是專注于自身的修行,也根本就沒有收錄弟子培養。
此時此刻,在云夢真人所駕馭的靈舟之內,雖然在應敵時也飛出來兩名紫府八名筑基修士,但這些人卻是太岳門、歸魂谷、極樂仙鄉三宗給她湊的,若是云夢真人自身沒有受傷的話,以她這種孤僻喜性的性情,怕是根本不會接受這些低中階修士的從旁協助。
這一刻,銀色靈舟目標明確的向著自身沖撞而來,也讓云夢真人心中大感惱火。
事實上,她說得也并沒有錯。
在張烈的判斷中,散修出身的云夢真人縱使有極為不俗的手段,但在底蘊上比之宗門出身的金丹真人終究稍弱兩分。
更何況她在之前的交手中,受創于蕭山真人。張烈又與其交過手,了解她的一些手段,多種理由疊加下,沒道理突圍之時不挑選云夢真人這個方向。
但在云夢真人的立場,這種來自于低階修士的冒犯還是無法容忍的事。
在這次計劃實施之前,孟天梟就已經提前向眾人展示了血嬰的恐怖威力,因此云夢真人也可以確認,蕭山即便破解了血嬰的控制,至少在短時間內他是絕對恢復不了元氣。
換而言之,自己所需要迎戰的,就僅僅只是幾名紫府期修士而已。都不需要取勝,只要稍稍拖延時間,其它人就會迅速趕來。
在這種時候沒有一位玄光山修士會不盡全力的,孟天梟,鐘岳,姬無瑕,已經無一人不知道修道八百載蕭山真人的恐怖,這次讓他逃出生天,迎接大家的就是無法再安心睡下的下半生。
雙方的斗法,從一開始時就進入到最激烈的情境。
最先出手的人是明風老道解景良,他的左手夾著數張四階上品符咒,一氣催發全部使用,只是這一擊便是不惜成本的上萬靈石擲出了。再下一刻,解景良將自己手中的飛劍化為蛟龍,御使擊出,極短時間內將自己紫府后期修為的神識法力優勢,完全展現出來。
云夢真人性子清冷,與太岳門、歸魂谷、極樂仙鄉三宗修士交情也并不深,大家合作更多的是利益相關。
在這種情況下,三宗派遣給她的修士當然不是門中中堅精銳,四名紫府修士八名筑基修士僅僅只是面對全力出手的解景良便被一時壓制了。
當魏元辰與魏元虹兩兄弟出手之時,更有一名修為最弱的紫府修士,被瞬間營造出必死之局,短時間內便被冰火雙劍穿透法器防御,破體而過。
與這些敵對的修士相比,魏元辰與魏元虹兩人絕對稱得上是丹陽宮的精銳修士中堅力量了,尤其是這兩兄弟聯手之時,因此彼此之間的感情深厚絕對信任,聯手斗劍斗法時的戰力提升,遠遠高于正常聯手。
而在這個時候,云夢真人整個人已經被面前層疊無盡的黃金兵甲所淹沒,不死尊念空的渾落金光甲、極光傀儡術,皆堪稱絕技,此時此刻甚至吞服丹藥激發全部神識法力潛能催發,那漫天擴散的金色霞光當中,有無數金甲天兵天將涌出,四面八方駕云撲至,堪稱氣象浩大磅礴。
然而站立在這些漫天金霞,天兵天將攻殺的最中央處,那位藍衣白發的絕色女修,卻是面現不屑之色,朱唇微啟,吐出一個:“封”字。
即便是百萬兵甲,在自然天災寒冰如獄的無限偉力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
漫天冰雪,恐怖寒意以女修的身軀為中心四面洶涌擴散,同時其金丹界域極大開啟,四面八方的百萬兵甲,雖然在急速飛至,但又仿佛永遠都飛不到云夢面前。
金丹兇威以至于斯,根本就不是不死尊念空這樣頗有聲名的紫府高手,可以奢望挑戰的,哪怕云夢事實上是受傷不輕的。
“死!”
云夢真人原地旋身,向不死尊念空的方向擲出一件如云紗衣,這件紗衣當空幻化,迅速就變幻為一只兩翅展開足有數丈大小,雙目火紅,利爪烏黑的神俊雪雕。
“唳!”
一聲尖銳的鳴叫,雪雕振翼而飛,于那些被冰封遲滯住的金甲天兵間隙穿梭而過,直撲不死尊念空所在的方位。
然而也就是在這一刻,以云夢真人為中心,一道道金色墻壁憑空浮現出來,它們是墻壁,但同時也是門!
五階中品符咒,八門金光符,施放之后以敵方修士為中心,召喚出八八六十四面金光成陣,困束對手,就算是金丹期修士,沒有針對克制的手段或者很高的陣法修為,也很難抵擋。
云夢真人修道數百年見識深厚,她當然能夠識得此符此陣。
微微皺眉,似是擔心張烈等人利用困束自己的這段時間逃掉,因為整個人化為一道冰晶藍光,飛遁撞入一面面金門之內,然而以俯覽的視角看去,卻可以看到整座八門金光陣以那抹藍光為中心緩緩挪移運轉,無盡玄妙,盡管身處其中的云夢真人頻繁的變幻飛遁方向,但事實上,她始終都處于整座陣勢的最中央處,無法擺脫。
“可恨,若非我被蕭山重傷,金丹界域無法完全開啟,又豈會這樣容易的陷入陣中?”
似是憤恨低語,但冰晶藍光的飛遁極速并無任何降低。
就在云夢真人似乎越來越急切之際,于她身后的黑暗虛空當中,似是劍絲般的幻影,似緩實疾地襲殺而至。
只是這劍絲在即將碰觸到云夢真人肉身的前一刻,斬在了一圈驟然間才變得半透明的冰藍界域上,恐怖寒流,剎那之間溯攻而上。
與此同時,背對著襲殺者的云夢真人,那絕美容顏上也顯露出一抹小女孩惡作劇得逞般的得意。
“抓住你了!”
“我與你師尊的仇,就先由你來償還一二吧!”
以那藍衣白發的云夢真人身軀為中心,一道道恐怖冰龍一般的寒氣擴散開來。
剎那之間,就將其身后,那名身著黑色道袍的持劍道人沖擊冰封。
若是尋常的紫府修士,這樣的程度,就已然是盡憑云夢隨意拿捏了,但是云夢異常看得起張烈。
在回過身形的同時,她手中多出一支金鈴,伴隨著注入神識法力輕輕搖晃。
“鈴鈴鈴……”
有四團精亮無比,擴散著極為強烈法力波動的庚金精沙被召喚祭出,飛襲向被恐怖寒氣,冰封住的青年道人。
“下輩子投胎時記住了,不要以為煉成了劍氣雷音,煉劍成絲,就足以仗之橫行天下了。學什么不好,竟去學那些上古死剩種劍瘋子?愚不可及。”
雖然缺少了一團,但是即便是剩下的四團庚金精沙,殺傷破壞力也強得可怕,完全可以比擬任何五階頂級法器了。
唯一的缺陷在于,這種精沙每用一次就會數量減少一些。除此之外,在威力上真的是沒有缺點的。
“砰,砰……”
根本就沒有等那四團庚金精沙全部打完,冰石當中封印著的那名黑衣道人就已經被轟擊為爆散的血霧了。
然而還未等云夢真人稍作調整,按下心中得意,她就發現眼前那血黑紅色的血霧當中,魔頭翻滾,最后其中隱隱浮現出一桿白骨為材,人皮為面的長幡,魔道至寶:太陰白骨幡。
也就是在這一刻,云夢真人的身旁的金色光壁波動,自中走出一名手持蘊涵磅礴劍氣長劍的修士。
雖然這個人是張烈,但在這一刻云夢真人卻幾乎覺得自己根本就從沒有認識過對方。
此時此刻在那青年道人的額頭處,張開了一只暗金色的光團,似是一只古老的神靈之眼,在這一刻俯覽下來,神威如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名紫府境的修士,怎么可能在幻術領域戰勝我?”
云夢真人只來得及發出這樣的怒吼了,只因為接下來她所面對那一劍,已然便把她所有多余的念頭全部掃滅。
開啟著昊天法目的狀態下,張烈全力一劍出手,那橫掃而去的劍氣如颶風降臨、如大潮呼嘯、如雷暴萬里……劍壓如移山倒海般碾過來,理智上云夢真人明明知道自己才是金丹真人,對方僅僅只是一個紫府修士,可是更強烈的求生本能壓過了一切,在這一刻,自己分明就要死了!
“我要殺你,一劍足矣。”
這是云夢此生,所聽到的最后一句話語,而后,便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席卷而來。
天瞳之刃疊加昊天法目的加持狀態,劍意之強幾乎足以斬破一切幻真之別,當云夢真人的心神被張烈的劍心壓制時,她就已經死了,無論客觀上她的法力有多強,境界有多高。
張烈也正是看準了,云夢真人被蕭師一擊破幻,才斷定她道心不堅,絕不足以面對自己這一劍的。
否則這誅戮魂魄、直指神識本源的一劍出手,若是對方不死,那么死的,就該是自己了。
------題外話------
今天相親,差的明后天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