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洞府之外,風雨大作,閃電轟鳴,天地之間的殺意凝聚。
張烈手持長幡,緩步走出隱藏的洞府之外,他踏入雨中,四面八方的大雨傾盆而下,幾乎讓人感到伸手不見五指。
明明還是白天,卻已經讓人感覺進入黑夜。
但是以其丹田為一點,有極為柔和的法力擴散,雨點一落到上面,就自動彈開,不會沾染上半點。
所謂氣機渾圓,不惹塵埃。
時間略有一些緊了,這段時間的閉關雖然讓張烈成功修成白骨魔神法,但是對于煉化域外天魔法力,掌握劫滅法目與金陽玄光神雷兩大域外天魔神通,還是有些勉強。
“不過,也已經能夠初步應用了。”
張烈這樣輕聲言說著,他輕輕一頓手中的長幡,太陰長幡之上有金色的電流陣陣流轉,伴隨著法力的延伸交織,逐漸形成一顆燃燒著黑炎的獨瞳,與此同時長幡四周有大量金色的電弧開始纏繞躍動了起來。
黑炎獨瞳即為劫滅法目。
此法目可驅使域外魔火黑炎,并且瞳力所向亦有許多妙用,自身若是能夠充分掌握,定然對修煉昊天法目,有著極大的借鑒輔助作用。
此時此刻那顆黑炎獨瞳在太陰長幡之上懸浮飛出,四面觀視,張烈雖然修有劍心通明,但是劍心通明的洞察是感知,在遠視、觀察天地元氣變化方面,是比不上專精于此的法目類神通的。
“觀此天地元氣影響規模,這一次的魔劫似乎并不太難以渡過。”
因為了然于胸,方有十足把握。
下一刻,高空當中蔚藍色的雷霆如龍劃破長空,張烈也在同一時刻手持長幡沖天飛起。
伴隨著太陰法力的運轉,整座白骨淵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白骨骷髏投入旋風,沖天而起。
此為:九鬼索命陣。
雖然這并不是邪佛當年在白骨淵所布下的強大魔陣,但是張烈的九鬼索命陣同樣也可以引動借助此地部分的地脈魔氣。
修士渡劫,身上所攜帶的法器并不是越多越好的,除非確定都能用得上,否則法器越多,天意感應到的元氣就越多,天刑就會越重一些。
這也是為什么,萬年以來許多化神修士飛升之時,會把自己的大部分器物遺留下來的原因,并不是飛升之后就用不到了,而是此方天地不允許修士帶著這些靈萃離去。
但是借助本區域內的地利,就是收益較多而負面影響較少了。除非修士是要把一塊靈脈煉化成洞天福地,帶著一起飛升。
“哈哈哈哈,雷劫剛猛,卻又怎奈何我魔法滔天?”
似乎是受到魔功的浸染影響,當張烈憑借九鬼索命陣將自身與白骨淵地脈的氣機連成一體時,他雙目隱隱泛起紅光,其身后似乎出現一頭生雙角的巨大骷髏仰天嘶吼咆哮。
每一門功法都有自身的意境,太昊金章是天心難測,天意難問,太陰玉冊修煉到一定境界后,則是:
“但去莫復聞,悲傷竟無盡,世道滄桑,邪魔作亂,眾生沉淪,唯我一腔恨火,質問蒼天!”
恨恨恨恨恨恨……
只要這天地之間,還有不公正的事情存在。這股恨意就不會被消滅,長恨依舊綿綿。
然而世間的不公正,永遠都會存在的,所以魔亦永遠不會消亡,只會暫時隱藏。
感應到下方的滔天魔氣,直沖蒼穹。
天心意志,仿佛因此震怒。
頓時就有一道道巨大的湛藍色雷霆轟落而下,然而在張烈周身的骷髏魔海當中,隱藏著九顆金丹真人境高手的骷髏靈骨,這是當年白骨淵邪佛的戰利品,每一顆都極盡猙獰,色如死灰,頭骨眼眶當中直泛綠光,滿口白牙上下參差,仿佛要擇人而噬一般。
有它們作為氣機節點,統御滿空的骷髏死氣,匯聚起來,而后再由這九顆骷髏靈骨張口,噴吐出灰黑炎龍繞空飛舞。
張烈之所以敢如此行事,是因為他在迎接魔劫之前,已經以劫滅法目黑炎獨瞳觀察過了,以這種程度的天地元氣匯聚程度,定然不足以將自己滅殺當場。
而修士天劫雖然霸道剛猛,不過卻能淬煉神識法力,成功渡過劫數的修士,對于天地中的法理都能更加清晰的明悟幾分。所以,修士每渡過一道劫數,就能多出一分收獲。
這也是上古時代,那些魔修為什么追求渡過多重魔劫的原因,不僅僅是追求自身在魔道地位,也是因為有著切實的好處的。
不過需要清楚的一點是,魔劫依然是天地的懲罰而不是獎賞,所以魔道這一風氣剛剛興起,很快就把自己玩得快要自滅了,隨著幾位魔道巨擘身隕于雷劫之下,魔道氣數由此衰弱。
一道道粗大的雷霆光柱,接連轟擊在九鬼索命大陣之內,這是較為常規的天刑雷法,共分九道,雖然一道比一道更強更猛,但渡過九道也就算結束了。
但一次天劫、魔劫,從來都不一定只是一兩種天刑種類而已,除非修士有大功德于天地,才有可能遇到這種極為罕見的事。
似乎感應到天雷九重根本就奈何不了下方那個道人,四周風雨激蕩大作,與此同時天地之間似乎傳來陣陣浩蕩之音,層疊如浪般的實質般涌向張烈。
此為雷音化劫,若是被其入體,就會迅速轉化為妙音天波,將受術者自內而外的徹底震碎,就算不被其攻入心神體內,受術者也要分出極大的心力去進行抵御,防止被其所乘。
“音雷?是某種不知名的雷音嗎,想來以我的境界,當不至于引來九霄天音劫,烏睺雷音劫等殺劫。”
雖然受襲,但卻并不慌亂,張烈先是控御太陰白骨幡將自己這段時間所祭煉出來的太陰白骨魔神釋放出來,這頭白骨魔神通體如玉,剛一出現就施展法天相地的手段,擋在道人身前護持主人,周身骷髏盤旋飛舞,雖然每一次承受九重雷劫都會有一些虛化受損,但是身軀似乎也因此變得更加凝實幾分。
與此同時,道道蔚藍色的電流也通過太陰白骨魔神,傳遞到張烈的身上,淬煉著其肉身,激發潛力,淬煉著其法力,煉化提純。
張烈修煉的是混元五行法力,若是他此時使用純陽法力駕馭飛劍的話,第一次魔劫不會這么兇橫,可能早就已經渡過去了,但是也就無從煉化純陰法力,增加潛能。
在釋放出白骨魔神擋住正面強攻的九重雷劫之后,張烈才持劍指手訣于額前,念誦咒文,催動九鬼索命陣的全部威能。
受到張烈的法力灌注,四周骷髏海當中的九具骷髏頭若隱若現、變幻不止,不時現出生前的容貌,很快就發出一聲聲凄厲至極的呼喊哀鳴。
以魔音破去雷音劫。
尋常修士被這魔音籠罩,置身其中,很快就會感到頭暈神昏、心搖目眩,心神法力都再難以自如控制,乃至于讓人生殺予奪。
然而這魔法卻是張烈自身所修煉的,他本身又根基深厚自然不會為其所制受其影響。
只是魔音擴散,不說完全抵去雷音劫的全部威力,至少也壓下八層了,而剩下的那兩層威力,對于張烈而言可以說是再無影響。
這個時候,九重雷劫已然緩緩渡過去前六重,張烈最新祭煉成的太陰白骨魔神,雖然已經被轟得破破爛爛,但是整個魔軀也已經凝實得如同精鋼一般。
伴隨著張烈的手訣變化,再下一刻,太陰白骨魔神周身的骨骼上,開始躍動起一道又一道金色雷霆。
金陽玄光神雷,獨孤寒所引來域外天魔(魔名:居虛倅略)的本命神通之一,每一道都沉重萬鈞更可以消解轉化外力,吸收雷霆。
本來張烈是未能將域外天魔法力完全煉化,憑借太陰白骨幡徹底掌握此神通的,些微可以利用一些,威力十分有限。
但是現在一道接一道的天雷,輔助張烈不斷沖擊著這一玄關,漸漸的太陰白骨魔神周身的金雷吞噬天雷,開始遍及魔神周身,使之漸漸仿佛變化為金骨玉髓、先天神圣。
九重天雷對于其的殺傷力,也隨著威力的提升反而不斷降低。
“呼,第一重魔劫應該也快差不多結束了。”
眼看著隨著時間的推移,第八重雷劫轟然落下,雖然轟擊得白骨魔神身軀劇烈震顫,略有受損,卻已經不可能徹底轟毀這具法身。
張烈的腦海中,自然而然出現這樣的念頭。
但也就是在這一刻,在張烈的耳邊,突然傳來陣陣的海浪呼嘯之聲,但這理應是不可能的,因為白骨淵建立在群山之間,這附近根本就沒有江河湖海,怎會有這樣的聲音?
可是再下一刻,張烈回過身形,然后,他看到了一片澎湃浩大的浪潮,猶如一面高墻般的似緩實疾地覆壓過來。
“幽冥神掌!”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點點滴滴的雨水,經過長年累月可以把一塊巨石穿破;而當洪水泛濫時,更能以排山倒海之勢吞沒農田房舍、沖毀道路橋梁,任何堅強的東西都抵擋不了。
張烈雖然是反應極快,但是他同樣也抵擋不了。
白骨魔神與張烈幾為一體,驟然返身,極盡剛猛的幽冥神掌以雙掌骨手轟出,黑光大盛。
然而這第三重水行劫數,卻如海如淵汪洋無盡,其勢如驚濤駭浪,磅礴難當。
白骨魔神憑借剛剛修成的幽冥神掌法力,僅僅只是硬抗了片刻,下一刻就被整個沖退開去了,大水漫淵。
與此同時的,高空當中第九重雷霆疾電如矛般轟落下來。
若是被這三劫合一,完全擊中,至少太陰白骨魔神會完全爆碎,而在其籠罩保護當中的道人,能不能活下去,那也是兩說的事情。
“鏘!”
也就是在這一刻,伴隨著強烈的純白光輝與火炎之力四面擴散,有一股劍氣驟然之間,沖天而起,聲威大有穿云燎天之勢。
在這股與水行劫完全相反的霸道火力之下,就算是魔劫之力,也一時為之退散開來。
伴隨著嘹亮清悅的鳳鳴之聲,一只華麗至極的金紅羽翼飛鳥,當空飛起旋轉環繞兩圈,而后溫馴無比的落在了張烈的一支手臂上。
再下一刻,四周的擴散火流全部都被操縱吸引,紛紛匯集到光明飛劍之上,最終變成一道明亮耀眼的烈火赤虹,在凄厲的雷音劍嘯當中徑直涌向天際。
第九重雷霆與赤虹劍光碰撞,而后猛烈的光輝擴散開來。
不過強光散去之后,道人的身形卻并沒有出現,因為,他人已經出現在了浩蕩云層。
“由雷劫洗煉過的靈氣,最是精純不過了,豈可浪費。”
張烈手腕上的五光鐲于此時此刻大放璀璨,五色光華籠罩整片劫云,令其不能正常散去。
而張烈本身則是以右手一探,那大片大片的烏黑劫云,竟然猶如長鯨吸水一般,被其盡數吞噬入自身體內了。
一時之間,巨大的法力沖擊鼓蕩之下,張烈整個人的肉身都有一些膨脹扭曲的變化,只是這個過程中并沒有持續多久,就已經被其完全鎮壓下去。
修士如果不渡過魔劫的話,整個修煉過程中一共也只有四重天劫可過:金丹境的小天劫,元嬰境的中天劫,化神境的大天劫,以及化神境修士飛升上界時的飛升天劫這四重劫數。
張烈的第一次魔劫,雖然對于紫府境修士來說已經非常強了,但是比之小天劫的常規威力還是有所不及,因此劫云僅僅只是匯聚在相對低空,若是小天劫的話,以張烈的法力根本就飛不到與之對應的高空區域。
“將這股鎮壓于體內的精純靈氣全數煉化,足夠我短時間內晉升紫府四層境了。”
就在年輕道人稍稍喘上一口氣、心中盤算的時候。
“精彩,當真是精彩絕倫!”
其身后突然就有,一道笑語聲傳來,而在這個過程中,張烈卻未感應到任何的靈氣波動。
驟然回過身來,張烈方才看到一名白色道袍,容顏俊秀的灰發道人,已經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后了。
“殺生上人,孟天梟?”
眼前這位真魔級的修仙者,張烈當然是認識的,凡是在玄光山一域修行生活的修士,可以忘記自己父母是誰,可以忘記自己恩師是誰,但是絕對不能忘記本域的兩大魔修:
殺生上人,孟天梟。
妙真圣母,姬無瑕。
這兩位一位是亡人鄉歸魂谷的大長老,一位是無回崖極樂仙鄉的掌教。
忘記了父母恩師,僅僅只是自己腦子不好而已,忘記了這兩位的畫像形容,稍有得罪了,死得就是全族上下幾千上萬口人的性命。
原本還有一位邪佛,白骨淵白骨尊者的。
不過在四十多年前,邪佛壽盡坐化,玄光山三大真魔修士,方才三去其一。
若非邪佛坐化,張烈也不會選擇去挑了白骨淵,同樣是金丹真人境界,每一位真人的斗法實力卻可能是天差地別的,遇上尋常的金丹真人,自身掌握著劍氣雷音之術,有極大的把握遁逃。
但這個極大的把握,也并不是必然就逃得掉,在不需要試的情況下,張烈并不想去試。畢竟,命就只有一條。
“道友,真不愧是我魔道英才。如此年紀,第一重魔劫剛消,第二重魔劫的劫煞之氣,已經在隱隱匯聚,孟某是極為自負的人,但是與小友相比,當真是遠遠的不如愧對魔名。”
看著眼前的孟天梟,張烈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這位真魔,以殺入道,平日里游蕩天下遇人便有可能殺之,看似理智,其實早就已經瘋了,平生不知有幾十萬生靈死于其手,就連亡人鄉歸魂谷的修士也對其恐懼不已。
畢竟這位殺人,很多時候僅僅只是順手的習慣。
在看到孟天梟的那一刻,張烈已經暗中扣住飛劍,隨時準備發動劍氣雷音跑路了,然而沒想到殺人殺成習慣的孟天梟竟然對自身和顏悅色,甚至以小友稱呼。
“是了,傳說中孟天梟自幼經歷世間種種不堪之事,因此認為世間人人皆可殺,人人皆該死。在他這種理念之下,像我這剛剛八十多歲,就已經開始渡過魔劫,甚至開始吸引第二重魔劫的人,絕對是志同道合之輩!”
“此人原本應當是我的人劫的,然而魔心詭絕,連天心都無法理解其冥頑不靈,我越是魔劫深重,罪惡滔天,孟天梟就越不會殺我。”
迅速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一時之間,張烈卻也是無言,而在這個時候四周已經有許多的遁光飛至了。
張烈以燈下黑的法門耍了玄光山修士一記狠的,更何況他身上還有白骨淵的數百年積累,只要是修士,無論正魔誰又不想要?
“哈,姬無瑕那賤人與鐘老頭居然都來了,小友你剛剛渡過魔劫,暫且退去,這些麻煩我來幫你解決……以后有機會,你我再一同探討該怎樣清洗這污穢世界。”
孟天梟看似正常實則瘋瘋癲癲的與張烈說完這樣一番話,下一刻就已然化為一道血虹撲殺迎向四周的遁光,殺意彌漫。
但是隨著他這一出手,張烈現在這個身份就徹底坐實為魔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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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了,略一休息喘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