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也還在修行,實在是沒有道行教授弟子。”
面對眼前跪在地上磕頭不止的解五娘,張烈收回飛劍這樣言道。他僅僅只是一拂手,就生出一股無形大力將解五娘強行拂起。
“唉,石道友道行之深,實為老夫此生最為佩服之人,你這般境界都說自己沒有道行教授弟子,那老道這些年來豈不是一直都在誤人子弟?”
解景良上前兩步,張烈原以為他會勸說解五娘,沒想到他勸說的人卻是自己。
解五娘是他玄光山解家這一代最為出色的后輩,作為當家人解景良能愿意把她送出來,實在是張烈沒有想到的。
“無有余力,解道友,我接下來還要推演五毒劍訣的接下來幾重變化,就不過多的招待你了。”
雖然意外,但是并沒有給對方顏面。
張烈自覺這套五毒劍訣,已經完全足夠償還解景良所付出的,如何還肯再牽扯其它糾纏?
他今年也方才區區八十六歲,對于一名紫府境修士來說,正該是專注自身修行,銳意進取勇勐精進的時候,哪有時間心力去培養弟子。
“唉,好好好,石道友莫要著惱,為兄且去便是。”
張烈剛剛演練的僅僅五毒劍訣的紫府境劍招變化,他自己直接這樣練當然是沒有問題。
但是解家還需要張烈將筑基、練氣甚至先天境的劍訣基礎補全,不然如何作為解家的傳承功法?
因此解景良不敢招惹張烈,揮一揮衣袖卷起一股旋風將還要跪拜懇求的解五娘也一并帶走。
現在對于解家來說,什么都沒有讓張烈潛心改良家族傳承功法重要。而這,對于張烈來說也是個扎實根基的過程,算是打磨基礎了。
是夜,張烈正在五毒寒潭區域修法練劍,推衍劍訣基礎性功法,他先是以天蛇化形幡驅御五毒法術,而后將之凝成一支蛇杖,一頭是蛇,另外一頭卻是長劍,揮動之間滿空蛇形劍氣蜿蜒游走,絲絲作響猶如劍蛇橫行,賦予生命。
“太陰白骨幡當中有一個機關,內中暗藏一口蘊含驚人殺戮毀滅意境的劍器,雖然現在我還無法將之取出,但是這幡中藏劍,劍在幡中的設計,我卻可以借鑒過來。”
“如此一來,毒幡、險絕快劍,僅僅憑此兩者,就足以讓解家的整體實力提升數倍都是不止,因此受益千年大利前程。”
法力灌注之間,那口蛇劍又化回天蛇化形幡,只是隨著張烈持杖輕擊地面,這一次化出的卻并不是一條天蛇,而是整個毒窟恐怖黑色毒氣氤氳蒸騰,匯聚,化為一頭巨大的黑色蜘蛛,它懸浮城堡一般駕馭毒氣立于高空,魔威驚人、氣焰滔天。
如此變化,驚駭得五毒寒潭內的眾多毒物四散奔逃,只有大群大群的毒蛛,向著高空的老祖納頭便拜。
這一點也側面說明張烈已然將五毒煙嵐法徹底納入混元五行氣體系了,五行大遁與五毒邪元相對相立,互為道魔。
八十一桿化形幡,本為五毒化形幡,只是解景良根基悟性不足,僅僅領悟出其中的天蛇變化,實際上如果僅僅只是天蛇變化,哪里需要八十一桿化形幡合成一套法器?
只是道人終究不想在這處寶地盡展邪功兇威,因此壓制著自身稍稍演練一番,也就散去那巨大魔蛛了。
在這個時候,張烈突然間覺得心有所感,他微微皺眉揮一揮衣袖,虛空中就出現一片由五色煙嵐組成的水鏡畫面.
只見左五毒寒潭外,解五娘臉上未罩黑紗,顯露出過往最為在意的猙獰容顏,她跪在那里一動不動。
解五娘臉色蒼白,身軀微微顫抖,明顯已經跪在那里,不是一天兩天時間了。否則的話以筑基后期修士的修為,不置于此。
“不能做到以道御魔,魔功練得多了果然容易陷入偏激固執。算了,她愿意跪就在那里跪著吧,昏死過去幾次,應該就知道退去了,也算是磨礪心性。”
張烈自己一身道法還修煉不過來,哪有時間去教徒弟?
就算教徒弟,張烈也更愿意在張家子弟當中收徒,而不是收下不太熟悉的人。
接下來的幾個月里,張烈依然在五毒寒潭這種毒修寶地,參悟道法,終有一日,他隱隱感應到外面始終存在的那一縷生機就快要泯滅了。
終于不由地嘆一口氣,揮手之間有元氣大手飛出,將解五娘給拉入進來。
拉入進來之后,他甚至都來不及說話。
揚手虛按在已然就剩下一口的解五娘前額處,有五色光華渡入過去,硬生生將油盡燈枯狀態下的小瘋子,給拉了回來。
“你是不是腦子不大好?你跪在外面快有半年時間了,雙腿骨骼已碎,連解道友都數次過來勸你,你為什么還不肯放棄?”
“你已經是筑基后期修為,而我不過是紫府初期,你日后若有奇遇的話,修為道行甚至有可能反超過我,又何必強人所難非要拜我為師?我也不妨告訴你,你即便拜我為師,此生都學不到真傳道法。”
像眼前這般腦子這樣一根筋的人,張烈也是平生第一次遇到。
但是自身與解景良老道關系不錯,也不想讓解五娘真的跪死在外面,令兩名紫府修士之間,沒有必要的生出嫌隙來。
“五娘此生只想拜上人為師,從此為奴為婢,為犬為馬都無怨言……”
解五娘緩過一口氣來,說出這樣一番話,把張烈都定在石頭上,半晌無語。
“呵呵,愿為奴為婢,效犬馬之勞,那也得有用處才行,我要一個無用的廢物效什么勞?”
“既然你話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那我就賜予你一道法力,你若是能夠煉化它,我就收你為弟子,你若是無法煉化,就好好做你的解家弟子吧。”說著,那盤坐在石頭上的青年道人,揚出一道五色光暈,轟擊在解五娘的身上將之打飛了出去。
五色光暈籠罩其身軀,使之后飛數里隱去無蹤。
這是一道五毒邪元法力,天然克制消融解家的一切道法,張烈若非是擁有太昊金章,都不可能在紫府境界把這道法力真正修成,由魔入道,由毒轉益,從此天下奇毒都成為修成者的補劑,甚至培養五臟元氣對張烈的混元五行法身都有著極大好處。
“她若是不驅逐這道五毒邪元法力,一身法力就會日夜被邪元侵蝕,日益衰弱,甚至于整個人亦要承受千刀萬剮巨大痛苦,這種身心折磨,對于修者來說可謂是最大的恐怖,若是連這一關她都能闖得過去,那我還有什么好說的,便是收下一個弟子又有何妨。”
在沒有太昊金章的前提下,在紫府境界修成五毒邪元,只能說體質、性情、氣運、悟性皆是具備,有這樣一位弟子也沒什么不好的。道心堅定、魔心兇頑,這兩者都是想要修道有所成就的關鍵。
此念在腦海中閃過之后,張烈就不再去想有關于解五娘的事了。
這次出手已經是給夠了解景良顏面,接下來即便是解五娘身死,解景良也怨不到張烈身上了,通玄修界沒有強迫他人收徒的,放眼九域七洲之地也是沒有這個道理。
解景良是一個知情識趣的道人,張烈投桃他就報李。
他心中也清楚,張元烈若非顧及與自己的交情,像解五娘那樣的死犟種,跪死在外面十次都不會被理睬。
這就是修仙者出身背景的重要性,若是沒有紫府修士血親后人的這個出身,解五娘這樣的人,也絕不可能直接拜在一位紫府上修的門下修道。
因此,已經潛修數年的張烈,很快收到解景良的一份邀請,邀請他出山參加玄光山的一場左道法會。
自張烈真正的創立出五毒劍訣,這門可以為解家根本功法的法門后,解景良就丹也不煉了,功也不修了,諸事也都不再處理了,一心想要慰勞供養這位丹陽宮的修士,雖然在紫府老祖身上用這些詞匯有一些不太恰當。
但是以解景良的眼光可以看得出,五毒劍訣這是一門可以讓解家因此受益幾千上萬年的法門。
現在這個法門捏在張元烈的手中,他多用心一些,解家未來就更加興盛一些,他少用心一些,解家未來的潛力就薄弱一些。
因此,這是一件比自己那已然無進步余地的修行還要重要,甚至讓解景良連解五娘都沒有心思再去管的大事。
“此事若成,我在解家列祖列宗的地位當中,可能就僅僅遜于解家初祖了。”
“只是,功法,法器、財物,這些方方面面我已經拿不出能夠讓那位張道友感興趣的了,還能夠從哪一方面入手呢?”
兩個月后,張烈受邀出山與解景良一同去參加一場左道法會。
對于修仙者來說,修煉固然是永恒的主題,但是一場成功的交易會,卻可能讓參與者在神通手段上修為大進。
更何況已經閉關數年時間了,張烈也需要走出來換一口氣,稍稍舒展筋骨,神思。
“張道友,玄光山靈脈本就是為方便修士探索穢云天而建立起來的,只是萬年以來,探索者漸漸減少,這個起源才漸漸不為世人所熟知。但是,此地還是左道邪魔多有匯聚,一會參與法會之時,還請張道友略作克制,我知道丹陽宮為正道宗門,但這里畢竟情況特殊。”
“客隨主便,這個是當然的。”
兩道遁光并肩飛行,前往玄光山紅楓坊,對于解景良所說的這一點,張烈是早有知曉的。
越是蠻荒偏僻之地,左道散修越多,他們比不上那些魔道巨擎,但是流竄天下自有其危險性。
正常來說,修仙家族都是各占據著一片靈脈區域,互為援手卻又互不干擾,而像玄光山這樣大大小小十數個修仙世家卻匯聚在一起的,多數是為了抵御共同的危險,因此紅楓坊也是這些家族的共同財產。
共同經營一處產業,固然因此帶來收益糾纏的麻煩,但卻也帶來產業與坊市人氣方面的種種好處。
今日并非是什么節日慶典,但是紅楓坊市的人氣匯聚卻幾乎有些類似于凡間集市了,怕是已然將方圓范圍內的家族修士、散修全部匯聚過來了。
解景良與張烈的遁光行于高空,看到下方景象也不由得感慨。
“占據玄光山靈脈的家族,自有其興替變化的法度,至少要有一位筑基境的修士,才能維持一個家族最基本的體面。”
“當然,擔任公職為玄光山戰死的修士,其身后的家族是會獲得一定照顧的,戰死一名筑基修士,可以福蔭家族二十年,若是戰死一名紫府修士則可以福蔭家族一甲子,若是后續實在沒有了筑基境修士出現,也不是說立刻就要趕走,但就要交上很重的靈稅了,不可能讓那個家族憑白分潤靈脈的靈氣。”
一處上好的靈脈,被修仙家族占據了,不僅僅可以節省下家族上下許多修士日常修煉所耗的靈石,更可以在低階修士晉升時,起到一定輔助沖關的作用。
雖然這個作用效果并不太大,但是對于絕大多數修士來說,哪怕僅僅只是一成的成功把握增加,也是非常重要的。
曾經就有小型家族,筑基族長戰死在玄光山住不下去了,在拖到最后被玄光山修士驅趕時,有一名練氣九層修士在沒有筑基丹的情況下強行筑基,并且突破成功,力挽狂瀾于將傾。
大部分的練氣九層修士,都不敢輕易在沒有筑基丹的情況下進行突破,因為生存概率很低,一旦失敗就會死去。反而不突破,哪怕過了六十歲,也還有一甲子壽元可以享福,練氣九層修士的生活也不會過得太差。
但反過來講,敢于在沒有筑基丹情況下筑基的修士,這種人潛能激發更多,性格堅毅難纏,在任何勢力地位都是相對比較高的,因為道途前程遠大。
“解道友這些年以明風道人的身份,為家族賺取到不知多少資源,培養出許多英才修士,只可惜除你我之外,解家其它人并不知道友為他們所付出的。”
行路過程中隨口閑聊,張烈這樣言道。
“哈哈哈哈,我拙于家族經營,執掌解家這些年其實把家族拖累得不輕,在我徹底斷絕道途精進的執念以前,更多的是從家族抽取資源,供自己修煉所需的,后來壽元漸盡,心神與法力狀態下降,終于漸漸清楚的知道自己沒有更進一步的可能了,才到處賺取靈石反哺家族發展。”
“一代又一代修士基本上都是這樣過來的,年輕的時候以自身修行為重,年紀大了道途漸漸斷絕,轉過念來又希望族中晚輩強爺勝祖,即便大歸,亦不覺那么遺憾了。”
隨意交談著,在解景良的引導之下,張烈逐漸來到了紅楓坊左近一處地形隱蔽之地。
修煉到二人這個境界地步,在一片區域內已然很難再遇到許多同境界的修士了,哪怕是法會也是如此。
這里的山中秘境,就建立在坊市不遠處,但是于山野之間設置巧妙的陣法,尋常修士若是無人引領根本就無法找到。
甚至就算頗為精通陣法的張烈,初次來到這里也有可能錯過去。
就算發現了,他也不會冒冒失失的就直接選擇破陣闖入,因此非是有本地人引薦,這樣高階修士間的小型法會,外人是很難有機會加入其中的。
“這一次把石道友引入過來,若是能夠完成交易我也可以賺到一些分潤,交易兩到三次之后,作為法會主辦方的修士愿意相信石道友,就會給予令牌,賦予道友與我一樣的權限,不過不是本地修士考察的時間會稍久一些,還請道友見諒。”
解景良拉張烈來此,真正的目的當然不是賺取交易完成后的靈石分潤,而是由張烈自己來選擇他想要什么。
若是價位在自己接受的范圍內,解景良為張烈買下來也算是投其所好了,否則的話,送禮物卻送不到人家心上也就罷了,若是反而惹得對方不快,那才是弄巧成拙雞飛蛋打。
更何況這個過程中的操作空間很大,若是張烈喜歡的東西實在太過貴重,解景良也可以裝聾作啞,頂多幫他多拿出一筆靈石,而不是自己真的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