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嶺山,已經逐漸接近影魔教這一邊的山林上空。一黑一紅兩道遁光,一前一后的追逐競速著。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這位道友,求求你不要殺我……道長您發發慈悲,饒我……妾身、奴婢將來必和身以報!”
“你我不過是各為其主,你到底為什么非要死死咬住我不放?”
“道長,我知道一處修士遺跡洞府,只要您答應放過我,就將此處藏寶的位置送予您。”
雙方,終于再一次追上了。
光虹交錯,那些暗金色的猙獰龍首猶如刀劍槍戟般劃過,血水、混合著一支纖細的玉臂拋飛,掉落。
這一刻不僅僅是雙方實力差距了,更重要的是這名魔道女修已然被徹底駭破心膽,如此魔心狀態,一身魔道功法修為當然是難以發揮出來。
然而,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名魔道女修也依然沒有放棄求生,哪怕是在剛剛看過光最急的時候,她也沒有放下手中的丹陽宮女修,此時此刻以自己的一支獨臂、手化爪狀扣在丹陽宮女修的脖頸咽喉處,粗重喘息。
“道長,求求您了,求求您放過我,否則此人必然因你而死,難道你就不會有半分的愧疚?”
話語說到后面的時候,聲音陡然間轉為尖厲。
而站在她的面前,那名一身古樸道袍,可周身卻是暗金色龍首旋繞飛舞的道人,卻是神色冷漠。
“算算時間,也應該差不多了。”
“什么?”
下一刻,身后異風驟響,那名魔道女修知道在這一刻,自己應該果斷撕開懷中女修的咽喉,可是,她還是猶豫了,因為她知道這頂多是換死而已。
就是因為這一瞬間的猶豫,這名魔道女修被龍首自后透胸而過,直到最后,也未及發力撕開人質的咽喉。
只是,盡管已經獲救了,可是那名丹陽宮的女修,雙眼一片猶如死水般的寧靜,身軀栽倒到草叢中,似乎心喪若死。
張烈并沒有過多理會她,揮手招回那名魔道女修的乾坤袋與法器收起,而后扔給那名倒在草叢中女修一名療傷丹藥,就飛身而起了。
在剛剛那一瞬之間,自身催動傀儡法衣出手,甚至都未用全力,若是用上劍氣的話,那名魔道修士必然反應不及便被殺死了,而僅僅以傀儡法衣本身的性能,若是不是對方在最后關頭心生猶豫,眼前這名丹陽谷修士的喉嚨就被撕裂了。
但即便是如此,張烈也不會有什么猶豫或自我懷疑——五嶺山作為丹陽宮與影魔教宗門戰爭的戰場,幾乎每一天都在廝殺,每一天都在死人,若是人人都要予以照顧與同情的話,那自己也不需要想其它事情了。
“咳咳。”
在已經越來越離近影魔教修士駐地的一片區域,“邪靈”厲工跌跌撞撞的撲沖而回,以手撫著石柱,不停不斷地咳血。
以身祭血河魔功,本身就已經是一場極為兇險的賭博了,人功合一之后,如果無法擊敗斬殺煉化對手,以對手的血來補充自身損失的生命精華,那么就有極大的可能導致魔功逆流反噬。
這一次之所以沒有魔功反噬,是因為那個家伙以兩件詭異的水火法器,將整個血河都毀掉了,魔功幾乎潰散,自保都是勉強,反噬之力自然也就降低到了極點。
因此厲工在戰敗之后,找機會吞服了幾枚丹藥,撐著一口氣逃回了這里,前面不遠處就是影魔教一位紫府師叔的駐地,雖然此時求上門去,必然要被對方勒索,付出絕大的代價,但是只要能保住性命,那么一切就都可以接受。
“呼,也不知道顏艷與陳伯,能夠擋住那個家伙多久,想不到正道同輩當中,還有如此厲害的家伙,咳咳……若是皇甫師伯肯為我出手一次報下此仇,便是再大的代價,我也認了!”
跌跌撞撞,有些恨恨得這樣自語著。
此時此刻的厲工還沒有發現,自己的魔心已經被那名不知姓名對手擊潰了。
若是在此之前,他即便戰敗,也必然自己恢復,自己找回場面,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將復仇希望寄托在宗門師長的身上:深雄的法力,強悍的神識,層出不窮的上品法器,最恐怖的是那種仿佛是深不見底一般的感覺,讓厲工已經下意識的默認自己不如那名丹陽宮修士。
如此心理陰影,不說此生此世,至少在厲工開辟紫府、獲得極大突破之前,都難以化解消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厲工后方的高空當中,再次有尖嘯破空聲傳來,厲工猛地回頭張望。
只見一道略有一些暗淡,但依然靈光流溢的火幡急掠而來。
“追到這里了還不肯放過我?我與你有什么阻道大仇嗎?”
在厲工這種人的心中,就算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都無法與阻道大仇這類仇恨相提并論,的確是一名頗為純粹的修士,無論他是道是魔。
而在這個時候,張烈也已經神識搜索,注意到了再次化虹騰起的厲工,這個家伙將法器與自身融煉一體,方才能在筑基境界就肉身化虹飛遁,看上去好像沒有使用任何法器一般,這一點連張烈都做不到,筑基境界他也無法以肉身直接飛遁。
當然,飛騰爬云可以,但那僅僅只是跳得比較高罷了,落地時又以法力化去沖擊。
“這里就是紫府魔修皇甫絕的洞府?果然是氣象森然,渾同天地。”
張烈雖然是注視著化虹騰起的厲工,同時施術對其出手,但他絕大部分的心神精力卻集中在皇甫絕的身上。
厲工是影魔教附庸勢力,紫府家族厲家的嫡系傳人,厲斗量是影魔教紫府修士第一人,在宗門戰爭時期都沒有時間前來,而是在宗門內部凝煉煞氣,準備沖擊魔道金丹。
因此,厲家雖然沒有魏家一門三紫府的氣象雄渾,但事實上論及宗門地位,厲家在影魔教卻還要高過魏家在丹陽宮。
不過這對于張烈來說卻是無所謂的,別說雙方本就屬于敵對勢力關系,退一步講,魔道金丹是那么容易凝成的?
“皇甫叔叔救我,救我!”
血色虹光飛向青紫氣息縈繞的一座山峰當中,然而在這個時候,厲工身后的數條龍首,已然追殺到他的背后近處了。
厲斗量雖然一生都沒有子嗣,但是厲工卻是他大哥那一脈留下的血裔,再加上厲工本身天資卓越,在修仙世界這樣的關系已經很親近了,厲斗量因此也頗為寵愛他,因此厲工在影魔教紫府修士面前也露過臉,能說得上話。
“哈哈哈哈,關兒,你怎么會被人追得這樣狼狽,厲師兄不是自夸,南荒能勝過你的筑基修士,不超過五人嗎?怎么,這是正撞上了?”
雖然開口暗諷,但是皇甫絕終究不會跟送上門的好處過不去。
在那他的那座洞府處,有青紫煙嵐匯聚,驟然凝化成掌,徑直向厲工身后追殺的青年道人轟殺而去。
此為天心五絕掌!
意指天心殺人,代天行罰之意,是皇甫絕最為擅長一項神通法術之一。這些年借此堪稱殺伐無算,就算是紫府修士也有死在他的手下的。
與此同時,那處洞府當中魔氣蒸騰、鋪天蓋地。
皇甫絕此時此刻正是行功修煉的關鍵時刻,因此他還真沒動什么殺意,只是想將厲工的這個仇敵嚇退也就是了。
當然,若是厲工愿意付出什么讓他動心的代價,那皇甫絕也不是不能中斷行功選擇出手,誅殺此人。
“轟隆隆!”
青紫煙嵐匯聚凝化形成的掌影,與那青年道人周身撲出的暗金色龍首轟然碰撞在一起。
筑基修士對紫府修士,大部分的暗金色龍首頓時倒飛而歸,但是這些暗金色龍首當中,其中的一頭,嘴里不知何時凝聚起純白色的法力光彈,即便是被紫府修士的強大掌力轟退,依然將那顆光彈噴吐而出。
注視著眼前洞府魔氣沖天而起,厲工本身也有些放松下來了,在他的概念當中,大境界差距,修士之間的差距就宛如天塹般的不可逾越,這個時候,該擔心性命的應該是對方。
也是因為心神的為之一松,那道純白色的法力光彈,直接打穿進他的后心,其中蘊藏著的劍氣驟然擴散、粉碎全身生機。
“小輩,爾敢!”
前一刻的魔氣沖天還僅僅只是威懾而已,這一刻是真的炸了。張烈眼前的那座小山,都砰得一聲被隱藏其中的修士直接劈開。
皇甫絕的身形自中閃爍而出,一把接抱住生機已絕的厲工,可是就算他是紫府修士,也沒辦法救回一個已然生機斷絕的死人。
張烈的劍,快、準、狠,哪怕是暗劍出手,也沒有一絲半點的有失水準。
迅速取出一張靈符,將之點燃,再下一刻張烈身形化入一道五色劍光當中,排開大氣向著南方就急掠而去。
這道早已然收購準備好的三階靈符,是用來輔助飛遁的,而真正飛遁的還是張烈自身,催動五行劍光。
可是這一點皇甫絕怎么可能知道,他只以為眼前這個小輩,當著自己的面誅殺厲斗量的后輩,然后立刻催動保命靈符,瘋狂遁逃。
“啊啊啊啊啊啊,小輩,我要讓你生死兩難!”
“轟隆!”
“轟隆!”
“轟隆!!”
這片區域的四面八方,驟然間都似被巨大的掌影所籠罩了,卻依然沒能罩住那道五色劍光,只是將方圓數里的地面轟擊得向下破碎凹陷。
只要是人就是厭惡損失的,尤其厭惡被不如自己/看不起的人,對自己造成損失。
本來厲工都已經遁逃到這里了,皇甫絕只要救下他,就立時能得到不少的好處,甚至得到厲斗量的一份人情,這是收益。
下一刻,厲工當著自己的面,被一名筑基境修士殺死了,現在不但好處收益沒有了,還必然會被厲斗量記恨,最重要的是發生這種事,幾乎無異于被對方猛抽一記耳光。
收起厲工的尸體,皇甫絕整個人都不好了,下一刻地面爆炸,一道掌影向著五色劍虹破空飛遁而去的方向,急速追去。
在這一刻,皇甫絕心中已然是抱著必殺之心。而從這里到五嶺山南域的距離,足夠自己擊殺一名筑基后期修士十余次的。
“這個家伙好強!觀其法力氣勢,恐怕已經在紫府三層接近紫府中期的法力強度了。”
“不過也沒有其它更好的目標了,只有他的洞府位置最為合適、最靠外圍,不容易被影魔教其它紫府修士合圍。”
借功德之力清明心神,反醒過自身之后,張烈依然敢賭,但是布局已然更加謹慎穩健許多。
如果說之前以純粹劍修之心求道,成功是五分實力五分天命的話,那么現在,則是五分實力,三分布局再加兩分天命,將對運勢的依賴降低到了相對最低限度。
修士修道,想要有所成就,即便自己再怎么努力,也要老天爺肯給一分機會才行,若是一分機會都不肯給的話,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刻苦修士也是不行的。
因為雙方的境界水準差距,盡管張烈早就已經做了多重準備,但是身后的那道掌影還是漸漸的拉近雙方距離,不時就一掌轟落而下,那些紫青色的掌影,蘊涵著一種破滅毀殺之力。
掠過之處,山石破碎崩解,生靈消亡、一掃而空。
只不過張烈修煉混元五行氣配合五行飛劍,轉折靈動如意,虛空變幻劍走,在三階上品靈符輔助的作用下,根本就不給對方硬拼的機會。
“那是什么靈符,怎么可能讓他一個筑基修士的遁速與我相當?”
“他所用的又是什么遁法?怎么可能轉折變化如此不著痕跡,完美無瑕。”
在皇甫絕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被狂怒沖昏頭腦的他,就已經被從五嶺山北域引到中域地帶,再往南去,皇甫絕恐怕就不會再繼續追殺了,因此,自身預先設置好的戰場,的確就在這里。
當一道青紫掌影遁光,瘋狂追殺一道五色劍光來到五嶺山中域的時候,來到一片較為偏僻的山谷上空的時候,有五色霞光突然間沖天而起,將兩人全部都籠罩在其中,再下一刻,五色變幻,天地顛倒,此為:顛倒五行幻陣。
陣法之道與卦術之隱隱相關相通,赤陽谷張家的護山陣法,更是由族長張相神自己設計建立起來的,他是一位三階陣法師。
張相神年輕的時候酷愛刀術,但是長大一些之后,他發現修仙百藝當中,只有陣法才能真正、以小博大,以弱勝強拯救家族。
因此張相神少年時開始所主修的修仙百藝一直都是陣法,就連卦術他都是在一次奇遇中,繼承修學到的。
“顛倒五行幻陣?”
“如果本座沒有記錯的話,這座陣法就只有幻化、掩飾、迷惑、困敵的功效,你拿這種沒連接地脈,僅僅以陣盤催動的陣法,來暗算本座?”
在察覺到自己被設計后,皇甫絕立刻就警覺反應過來,他先是有些緊張的左右張望,在反復確定除眼前這名年輕道人以外的確是再沒有其它修士后,有些疑惑地這樣言道。
羊主動把豺狼獅虎與自己關在一個籠子里,任誰都會覺得有蹊蹺。
“不用再擔心尋找了,沒有意外的話,這里就你我兩個人,就連族長都不知道,我把顛倒五行旗借走是為什么。”
“我也沒有告訴他,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不會允許我這么做。”甩袖之間,五色劍光靈動繞身飛旋,同時,兩口長劍出現在張烈手中,被他左右手分別執握,而后彼此輕磨。
嘶嘶嘶嘶……伴隨著一陣的金屬摩擦之聲。仿佛是一頭兇獸,正在磨著牙從黑暗當中緩緩走出。
張烈心神凝視,注視向面前的獵物,瞬時之間流露出一股兇惡至極點的氣息來,這股氣魄滔天吞海,極度兇殘極度暴虐兇戾,可怕到尋常筑基修士難以想象的地步境界。
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僅僅只是表演而已。
眼前這名影魔教紫府修士,才是張烈真正想要的突破靈物!
以自身法力沖關證道,張烈需要借助五行飛劍之力,而一口劍意劍氣達到頂點的飛劍,是需要以強大修士的鮮血養出來的,沒有足夠的鮮血,怎么練也是不行的。
這也是為什么,玄黃大世界通玄修界,有很多修士認為劍修應該算是魔門一支的原因,需要大量血、魂、生命才能修煉練成的功法,不是魔功又是什么?
甚至許多魔道宗門的主修功法,都遠遠沒有劍修之道那般兇戾暴虐。
注視著眼前這個,以其中心爆發的殺意殺氣,連自己都感到有些頭皮發麻的青年道人,皇甫絕隱隱明白過來什么,下一刻他毫無猶豫地翻手出掌。
天心五絕掌,那一道道法力掌印排空破虛驟然之間轟擊而去。
與此同時,五色光華轉動,卻是天地翻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