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在地下深入的紅蓮洞府,陰氣森森黑暗籠罩。
在一名筑基修士的引領之下,張烈四人行走在如橋一般的地下山壁上,下方逐漸現出,似乎深不見底的深淵。
“這位蕭山真人,恐怕并不是幡然悔悟,改邪歸正重新入道了,而是發現走魔道自己也走不通,因此半只腳邁出去后,又主動退回來了。”
無所謂忠誠,忠誠只是因為背叛的價碼不夠。
這句話被很多人信以為真,并且奉為真理,其實并非是如此。
世上很少有人會愿意付出高昂的代價給一個背叛者,大多數背叛者得到的只會是一個謊言,大多數引誘他人背叛的,其實也付不出什么有價值的代價,他們能夠付出的往往只有欺騙。
由道入魔也是如此,百年修道不如一念入魔,但魔道要的也是驚才絕艷之輩,相比正道,魔道更加不要無能之人:
正道的底層往往還有許多保護,魔道的底層……
張烈心念變化的時候,在前面那人的引領之下,張家四名修士走入一處山洞當中。
不用進入,離得近時就已經可以聞到異常強烈的酒香,耳邊傳來快樂的笑聲,走入山洞當中就知道為什么,山洞當中地火巖漿流淌,煮著一池醇香烈酒,讓滿室生香,熏人欲醉。
地面上鋪蓋著厚厚的絨毯,有一群年輕美貌的少女正在其中飲宴、劃拳、賭博、玩樂,似乎快樂得不知歸處。
即便是有人進入洞府中了,她們也毫無所覺。
烈酒,美人,美食,宴樂,這些似乎與修士不相關的東西,在這里全部齊聚。
當飲宴中的酒肉、點心缺失時,會迅速有侍女從黑暗中走出,進行添加置換,只是張烈目光掃視,注意到這些在黑暗中站立的侍女雖然堪稱是人間絕色,但她們的眼睛一動不動,仿佛自己眼前的托盤便是整個世界一般。
“愧儡術?攝心術?煉偶?奪魂?”
“與我無關,收斂心神。”
心中這些疑惑的念頭剛剛冒出,就被張烈強行斬滅了。
若只是高出一個大境界也就罷了,面對一個紫府修士,舍命一搏,不敵也能給對方留下一個終身難忘的傷勢。
面對高出兩個大境界的修士,張烈確定自己手段用盡,恐怕連對方的護身法力都打不破,尊嚴?正義感?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這些毫無意義。
“黃龍郡赤陽谷張家張相神,奉上宗征召,率族人前來應命,拜見老祖。”
張相神雙手對執,持道門大禮,向著面前石座上,那白發而枯瘦的老者深施一禮。
身后的張烈、張傳書與張傳鴻三人,自然趕緊跟隨。
在這個時候,蕭山真人正在翻閱著那冊《虎煞兇星密典》,雖然這套魔功只能修煉到凝煉金丹這一步,其后修士想要再有精進,要么轉修其它功法,要么嘗試推衍自創下一步功法,但由于其兇煞殺伐的特性,修成魔道金丹的修士戰力卻要比普通的結丹宗師超出許多。
因此,即便是在蕭山真人的眼中看來,這也是頗有意思的一門功法。
“如果有人身負仇恨,修煉這《虎煞兇星密典》突破凝丹,然后成功報仇雪恨,這個時候再給他一本清心寧神的道家功法,他能不能由魔轉道呢?”
似乎是無意識的,蕭山真人輕撫著手中典籍這樣言道。
張相神一時有些不確定對面老祖這句話是不是對自己說的,而且他忙于家族事務,對這冊魔功的參悟也是不足,一時答不出話來。
眼見蕭山真人的神色興致漸漸衰弱下去,正在執禮下拜的張烈敏銳無比的察覺到,身后那一眾女孩,盡管竭力掩飾著繼續玩樂,卻依然隱隱流露出巨大的恐懼。
心中一橫,張烈咬牙跨出一步道:
“甚是艱難,幾乎絕無可能。《虎煞兇星密典》以仇恨成道,并且功法本身在凝結金丹后也缺乏更進一步的潛力,這類修士以這種根基轉修道門正法,常理而言一生一世也無法再精進幾步了,若是他真的悟出幾分道法精義,反而可能導致形神兩喪丹毀人亡。”
張烈曾經參悟過這冊密典,輔助自身修煉殺意,因此這個問題,他能答得上來。
“難道此人就只能在魔道上一條路走到黑了?他若是想回頭呢?”石座之上的蕭山真人再問。
“那最好修煉佛門功法。”
“修煉佛門功法?就可消解戾氣?按你的說法,豈不是道不如佛?道門廣大,不如佛法無邊?”
蕭山真人的這番話,似乎已經是隱隱含有著一些怒意。
張相神,張傳書與張傳鴻三人一時間,全部都是額間冒汗,玄黃大世界一直都是道魔昌盛,佛法流傳較少。
而蕭山真人,無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傾向佛道的人。
“因為佛門求佛,道門求道,所以佛門金丹功法可以化解《虎煞兇星密典》的戾氣,而道門功法則不行。”
“道在哪里?”
“道在腳下。每一個人的道都不同,求道的第一步就是認清自己,已經凝結金丹,若是心生悔意,棄魔向道,這樣一個人可以說是連自己都舍棄了,又如何能修得道法?”
“佛門有他渡,道門只有自渡。”
張烈這一番話不是亂說的,而是他修煉一甲子自己的感悟:人生在世,錯便錯了。人生不是演戲,沒有排演,這一路會做許多選擇,會犯很多錯誤,道家讓你正視這些錯誤,承受這些錯誤,佛門則可以寄托于他渡。
“……道在腳下,只有自渡?”
“呵呵呵呵,你有點意思,不過沒有用的人我可不會收的,我不會把你安排在安全舒適的地方,你要自己做出成績來,我才會說你張家之人,是我蕭山真人的門下。”
“謝真人。”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接下來自會有人安排你們接下來的任務。”
在再一次拜謝之后,張家四人有些神色振奮的離去了。只是在往出走的時候,蕭山真人又有一句話語遠遠傳來:
“你修煉的功法挺有意思的,只是付出如此代價,真的值得嗎?”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張烈整個人都幾乎僵住,好在他迅速反應過來,察覺到身前處族長張相神的身形僵硬與異樣。
不過這個時間也是極短,很快的,張相神便低著頭,沉默著離開了。
而四人身后,在那地下洞府當中日夜尋歡飲樂的蕭山真人,也再沒有說任何話。
“代價?族長修煉無相訣需要付出什么代價?佛門功法中正平和,通常是沒什么反噬之力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