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宴會廳外,柳寒星和付孟的精神早就已經高度緊繃。
自從宋菲凡出現的那一刻起,付孟就已經暗中準備好了無數種反制手段。
見姜化安突然間催動靈氣,付孟還以為對方想要摔杯為號,于是就在姜化安掏出令牌的那個瞬間,付孟狠狠一握拳,直接提前啟動了葉辰身上提前設置好的諸多防護法術,葉辰的身體表面頓時亮起了各種各樣花里胡哨的防護法術光芒,活像是顆人形圣誕樹。
然而這些強度達到金丹后期的防護法術,卻無法阻擋白色靈光分毫,這些白色絲線竟然視這些防護法術如無物,直接正面穿透了過去。
看到葉辰身上突然亮起的高階防護法術光芒,姜化安童孔微微一縮,隨即露出恍然的神色,冷笑出聲道:“你們不用白費力氣了,這枚中州葉家的家主令牌,乃是中古時代葉家老祖白日飛升前親手所留。雖然它唯一的功能就是辨認中州葉家的后裔,但它依然是真正的仙器,尋常防護法術對它根本沒用。正如你們看到的那樣,血脈距離葉家主脈越近的人,與家主令牌的感應就會越強。”
姜化安雖然是對著葉辰說話,但這話顯然不是單純說給葉辰聽的。
付孟也知道,自己的竊聽法術恐怕已經被對方察覺了,只得尷尬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葉辰體表那些花里胡哨的靈光也隨之暗澹下來。
而姜化安剛剛所說也確實是大實話。
在九州修真界總共存在七種不同屬性的靈根,而金、木、水、火、土、風、雷這七種靈根,則分別對應著七種不同的靈光顏色,也就是金色、綠色、藍色、紅色、棕色、青色、紫色。
因此普通修真者的法術就算再怎么花里胡哨,也都是由這七種顏色的靈光組成,只有兩種特殊情況例外。
這兩種特殊情況,便是黑色的混沌魔氣和白色的仙靈之氣。
魔氣只能由古代魔族和修煉魔族功法的魔道修士使出,那些走火入魔或者即將走火入魔的魔頭也可以使用。
而仙靈之氣長期以來都被修真者認為是飛升仙人才能擁有的特殊神通,只不過當莽荒域被修真者發現后,修真者又發現了另一類能使用仙靈之氣的存在,那就是莽荒域的土著靈族。
但靈族土著的文明程度非常落后,根據探索過莽荒域的九州修真者記載,這些靈族都“狀似野人,贄幣不通,粗鄙無禮,目不識丁”,根本就不懂得煉器之道,因此姜化安所持令牌發出的白光,毫無疑問就是飛升仙人的手筆了。
在仙人手段面前,凡俗修真手段就算再高明,也不過是關公門前耍大刀。
姜化安也沒有揭穿付孟竊聽宴會談話的事實,只是隨手布下了幾道新的隔音法術,就再次將目光落在了葉辰的身上。
看到葉辰已經被自己手中的仙人遺物震懾住,姜化安便指著三道白色靈光絲線分別解釋道:“你是中州葉家的現任家主,因此跟家主令牌的神魂聯系最為緊密,而玉靈雖然不是葉家家主,但也是葉家家主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與令牌同樣有極強的感應,至于我身上的血脈感應,則是海崖四大家族早年頻繁與中州葉家通婚造成的結果。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海崖城四大家族,其實也算是你們中州葉家的遠房親戚呢!”
葉辰雖然沒什么見識,但也知道什么是仙靈之力,如果姜化安拿出別的證據證明玉靈的身份,葉辰還能想辦法駁斥一下,可沒想到姜化安竟然直接掏出了傳說中的仙人遺物。
姜化安要是能在這種仙器上造假,那無量劍派掌門恐怕都要讓給他來當了,任何質疑在真正的仙器面前,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而柳寒星看到姜化安的精彩表演后,臉色甚至比葉辰還難看。
他敢讓葉辰單刀赴會,就是認定了姜化安這是在擺鴻門宴,肯定會找機會對葉辰不利,因此他們也做好了充分的應對準備,但現在看來,姜化安可能還真不是在擺鴻門宴!
有了葉辰妹妹這枚重磅籌碼,姜化安已經有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可能性。
雖然他已經沒法繼續偷聽宴會廳內的對話,但他能通過鷹眼術看出,站在姜化安身前的葉辰,眼神中已經有了明顯的動搖之色,要是自家王牌被姜化安用嘴炮給收編了,柳寒星主持的海崖城行動就會變成徹頭徹尾的笑話!
注意到葉辰態度的變化,柳寒星看向玉靈的眼神也閃過了一絲殺機:“付道友,這宴會廳似乎沒有設置其它防護法術,你看……能不能找機會除掉玉靈?”
付孟他微微一愣,然后才反應過來柳寒星這是想要殺人滅口。
柳寒星畢竟是行動的總指揮,付孟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答道:“我可以試試,但是柳行長,我們要是把玉靈給殺了,那葉辰會怎么看待我們?我們豈不是也成為他的殺親仇人了?”
這個問題的答桉,柳寒星其實也沒太想好。
深深看了一眼滿臉驚慌失措的玉靈,柳寒星冷冷道:“我沒讓你現在動手,暫且見機行事吧!畢竟葉辰恨了姜化安半輩子,甚至姜化安就是他活到今天的執念,此人怕是沒那么容易放下仇恨!”
“但玉靈畢竟是他親妹妹啊。”
“如今之計,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付孟和柳寒星并不是宴會唯一的旁觀者。
與此同時,在海崖商會總部邊緣一處位置較高的閣樓里,也有兩位金丹期大修士,正用鷹眼術默默觀察著宴會大廳里發生的一舉一動,其中一人正是海崖商會會長蘇遠峰,而另一人則是含光劍派大長老、金丹九層大修士顧劍鳴。
極北六宗雖然對外號稱同氣連枝,但內部斗爭也相當激烈。
就比如北極寒宮和流云宗常年爭奪極北六宗老大的位置,月見山和極光閣也因為不同的政治傾向摩擦不斷,而實力最弱的海淵島和含光劍派,也因為海洋劃界的問題時常爆發沖突。
含光劍派位于北極州南部的大雪山南麓地區,雖然這片地區人煙稀少,但含光劍派統治的疆域卻非常遼闊,面積幾乎相當于六分之一個中州,修真資源的產出非常豐富;而海淵島總部則位于北極州南部海域的群島地區,跟含光劍派隔海相望,無論人口還是資源都比含光劍派遜色不少。
但海淵島也有自己的優勢,那就是該派擁有北極州最大的不凍港。
為了防止“極北六宗”變成“極北五宗”,海淵島數千年前就制定了以貿易立派的思路,以北極州貿易為核心,不斷在四大洋上拓展著自己的商業版圖,并且憑借貿易帶來的巨額財富,獲得了跟北方強鄰含光劍派分庭抗禮的實力。
而海淵島大肆擴張貿易版圖的行為,自然引起了東大洋傳統貿易龍頭海崖商會的警惕,如果有無量劍派支持,海崖商會自然不怕同海淵島競爭,但無量劍派對海崖系向來是警惕多過扶持,只有陸洋行長掌權的時期,雙方才有了短暫的蜜月期,不過隨著林劍行上臺,無量劍派跟海崖系的關系又再次急轉直下。
為了同海淵島競爭,海崖商會肯定不會把希望寄托于無量劍派,必須要拉攏屬于自己的盟友,而含光劍派就成了海崖商會天然的盟友人選,站在含光劍派的角度,也希望有海崖商會這樣的商業勢力,能夠牽制海淵島的貿易力量。
正因為有這種歷史淵源存在,含光劍派跟海崖商會已經有數千年的穩定合作關系,無論是中州論劍大會,還是陽江港招標行動,含光劍派都堅定站在了海崖商會這邊,從中也可以看出雙方牢不可破的聯盟關系。
海崖商會自然也懂得投桃報李的道理。
由于北極州貿易常年被海淵島掌控,含光劍派想要獲取外界物資非常困難,這倒不是說外界商會沒法繞過海淵島跟含光劍派做生意,而是這樣做的成本要遠高于經過海淵島中轉,在經濟層面有些劃不來。
就算有些海外商會愿意為了交好含光劍派,支付這些額外的貿易成本,他們也不敢承擔得罪海淵島的外交后果。
海淵島雖然只是極北六宗吊車尾的存在,但門派內依然擁有十三位金丹初期、六位金丹中期、四位金丹后期大修士。
作為對比,中州最大附庸門派陽明宗也只有三位金丹期修士,其中修為最高的陽明宗掌門也只有金丹四層修為,跟海淵島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存在。
也就只有底蘊深厚、并且本身跟海淵島站在對立面的海崖商會,愿意冒著徹底得罪海淵島的風險,以賠本的價格常年向含光劍派的老巢寒光城輸送海外物資。
當然了,海淵島也不是沒有反制海崖系的手段,當年陽江港股權競標,就有海淵商會的代表跟海崖商會惡意抬價,要不是海崖系最后請出了潘氏商行逼退了海淵商會,陽江港股權項目的競標必然會有一番龍爭虎斗。
這次聽說海崖系遇到麻煩后,含光劍派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含光劍派掌門吳彥君第一時間派出了大長老顧劍鳴前來支援。
作為含光劍派僅次于掌門的第二大高手,顧劍鳴的實力自然母庸置疑。
在用鷹眼術觀察著宴會大廳情況的同時,顧劍鳴背后劍匣里的本命飛劍也微微顫抖著,就像是一頭躍躍欲試的勐虎,隨時都能對大廳內的目標發動雷霆一擊,即便站在他身旁的蘇遠峰也有種汗毛倒豎的感覺。
這并不是蘇遠峰的錯覺。
因為顧劍鳴修煉的劍道傳承,正是含光劍派赫赫有名的藏劍術。
修煉這門傳承的修真者,平時非常忌諱使用自己的本命飛劍,而是將本命飛劍放在特殊的劍匣里時刻溫養,有些含光劍派藏劍修士,甚至一輩子都沒有出過劍,而是選擇在死后將自己的飛劍交給徒弟繼續培養。
由于溫養的時間越長,藏劍修士拔劍出鞘時的威力就越大,這門傳承在修真界也有著“十年不出鞘,出鞘必見血”的美名。
雖然藏劍修士拔劍出鞘時,能斬出遠勝自身原本實力的一劍,但只要藏劍出鞘,就需要至少溫養數十年才能恢復如初,但好在藏劍術在修真界擁有赫赫威名,在域外戰場之類的特殊場景,藏劍修士甚至不需要真的拔劍,僅憑放在劍匣里的藏鋒之劍,就能震懾甚至逼退對手。
當初中州論劍大會的參賽選手凌陽,就是藏劍術的修行者。
只可惜凌陽踏入仙門不到二十年,藏劍術修煉時間還遠不到家,這才惜敗于修煉了庚金化體訣的葉辰,而同為藏劍術的修煉者,顧劍鳴溫養本命飛劍的時間,不知道要比凌陽長出多少倍!
也就是蘇遠峰已經進階金丹期。
要是換做楊路那種煉氣期修士,護體罡氣都有可能被顧劍鳴本命飛劍泄露出的劍意劃開。
而宴會大廳發生的異變,蘇遠峰和顧劍鳴顯然也注意到了。
姜化安此前并沒有跟蘇遠峰透露過自己的底牌,因此蘇遠峰也搞不清楚宴會大廳里發生了什么,為了壓制心中的焦躁,他忍不住輕聲詢問道:“顧長老,你有把握在柳寒星和付孟的眼皮底下斬殺葉辰嗎?”
顧劍鳴的目光牢牢鎖定著宴會大廳,隨口答道:“怎么?難道蘇會長信不過老夫的手段?”
蘇遠峰擺擺手道:“我沒有不信任大長老的意思。只是柳寒星肯定會拼盡全力保護葉辰,而且付孟也是無量劍派執法堂有名的難纏角色!”
顧劍鳴地回答道:“我們含光劍派的殺招云外天光,乃是九州修真界最強的狙擊手段,配以藏劍出鞘之術,不要說擊斃區區煉氣期修士,就算連柳寒星一起做掉也不在話下!”
看到顧劍鳴信心滿滿的樣子,蘇遠峰也微微點了點頭,當年要不是海崖商會曾經過顧劍鳴的修行,這位含光劍派大長老絕對不可能為自己浪費珍貴的拔劍機會。
將目光重新投向宴會大廳,蘇遠峰不禁有些疑惑道:“葉辰已經坐下好半天了,姜城主卻遲遲沒有發來信號,甚至現在連助興的契約女奴都給請了上來,這到底是在玩哪一出?難不成他真覺得,自己能用嘴炮說服葉辰放棄滅門之仇?”
“嗯?難道蘇會長打算改變計劃了?”
蘇遠峰遲疑片刻,最終還是狠狠擺手道:“計劃趕不上變化,我看也不能坐等姜化安的信號,只要宴會廳出現什么變故,我們就立刻動手,誅殺葉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