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如戰場。
做出商業決策時，最忌諱感情用事。
這青寧小姐的表現，完全不像是合格的企業領導者，更像是隨心所欲的千金大小姐。
楊路曾經在著名私募千移資本就職，千移資本的董事長親口告訴過他，企業家是決定企業成敗的最重要因素，甚至沒有之一。
楊路作為千移資本的王牌基金經理，曾經親自面談過無數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如果遇到這種行事風格的公司董事長，他立刻就會將這家公司永久性拉黑，再也不見。青寧商會攤上這么個領導，沒有倒閉都算是奇跡了！
雖然內心吐槽不止，但楊路表面卻沒有流露出半分不滿，只是苦笑道：“既然是能讓青寧小姐感到棘手的事情，在下也只能盡力而為。”
給新晉求職者甩包袱，青寧本人也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紅道：“事情其實你剛才也看到了，我們青寧商會是海崖商會的特許供應商，常年都有大筆款項壓在了海崖商會，不過海崖商會最近突然無理由延長了結賬期限，讓我們的資金周轉出現了很大問題……”
事實證明，青寧大小姐只是性格不適合領導企業，但并不是說她智商不行，在商業素養的基本功方面，她其實還算過得去。
通過她的講述，楊路也搞明白了青寧商會當前面臨的主要困境。
海崖城雖然各方勢力錯綜復雜，但實力最強大的無疑是擁有金丹期修士坐鎮的“海崖系”。
海崖商會壟斷了整個海崖城的貿易運輸線路，從而為海崖派提供源源不斷的資金支持，向海崖派修真者提供寶貴的修真資源；
海崖派通過海崖商會的資源支持，培養了大量忠于門派的修真者，憑借這些修真者作為中堅力量，他們才能牢牢控制住海崖城的城主府；
城主府作為海崖城地方勢力的代言人，為海崖銀行和海崖商會提供保護傘，讓其他勢力無法直接插手海貿的巨大利益，同時也能牧守一方，為海崖派修真者積累功德；
而海崖商會則能通過海崖銀行，將自身影響力滲透到金融領域，甚至就連楊路昨晚入住的海崖閣，也是海崖商會開辦的高檔宴請場所。
換句話說，“海崖系”就是依托中州東部的海貿生意，建立起來的強大地方利益集團。
更難能可貴的是，海崖系并沒有因為自身強大的實力而自我膨脹，而是老老實實將最為核心的關稅征收權，無償讓渡給了無量劍派，換取了中州霸主無量劍派的認可和支持。
作為九州七大派之首，無量劍派統治中州已經有無數歲月。但無量劍派的統治卻存在致命弱點，那就是修真者人手嚴重不足。
擁有修真資質的凡人本就千里挑一，入門門檻極高的無量劍派，招收新弟子要比普通門派更加困難。
哪怕無量劍派的生源地覆蓋整個中州，整個門派總共也就只有2萬多名修士，僅憑借這些人手，想要有效統治比地球還要廣大的中州，顯然有些力不從心。
也正是因為修真者不足，對于無量劍派的門派財政來說，征稅成本就成了必須要考慮的問題——即如何用最少的人手，征收最多的稅款。
針對這種非常現實的困境，無量劍派被迫采用了包稅人的策略，只抓中州最核心的經濟命脈，將地方統治權全部委任給了海崖城這樣的地方勢力，并收取這些地方勢力繳納的供奉。
可包稅人政策存在巨大的隱患，那就是不受監督的地方勢力，很可能會慢慢發展成地方上無法無天的土皇帝。
無量劍派天高皇帝遠，根本無法去地方勢力查賬，即使派出專人去地方巡查，也存在巡查者和地方勢力沆瀣一氣的可能性。
長期以來，無量劍派都在研究新的稅源。
而除了附庸門派的供奉外，關稅顯然是征收成本最低的稅種之一，哪怕是英國殖民者打開大清朝的國門后，第一時間接管的部門也是海關。
海崖派苦心經營了橫跨九州的巨型遠洋貿易網絡，卻將最重要的關稅征收權無償讓渡給無量劍派，無疑是送給了無量劍派財政部門一份大禮。
這種識趣行為，自然贏得了無量劍派財政部門度支堂的全力支持，而無量劍派特別貿易代表盧岸平，就是度支堂專門派來海崖城征收關稅的稅務專員。
上有無量劍派高層的保護傘，下有地方勢力組建的利益集團。
整個海崖系，幾乎在海崖城做到了一手遮天的程度，即使外部勢力想要進入海崖城，也必須老老實實按照海崖城制定的規矩辦事。青寧商會雖然背景神秘，但顯然無法挑戰海崖系的權威。
作為遠洋貿易的壟斷者，海崖商會在產業鏈的地位及其強勢，對于上下游商會的利益侵占也相當嚴重，尤其是上下游供應商的貨款，基本都要壓在海崖銀行很長時間才會實際發放。青寧商會作為海崖商會的供應商，被拖欠貨款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最近這段時間，海崖商會卻突然再次無理由延長了付款期限，讓青寧商會有些措手不及。
為了向海崖商會及時交付出口所需的貨物，青寧商會需要向中州各主要商業中心派駐外派人員，籌措中州特產的出口商品。無論是這些商品存貨的占款，還是外派人員的薪酬，都會給青寧商會資金鏈造成壓力。
如果放在平時，這種事情倒也不算什么致命傷。但海崖商會近期突然宣布，東荒州經濟形勢出現動蕩，給中州出口商品在東荒州的銷售帶來困難，海崖商會必須預留更多現金，用來應對外貿形勢的不確定性。
正是打著這個旗號，海崖商會加大了對青寧商會的占款力度，導致青寧商會財務不堪重負。
青寧商會也曾經向海崖城其它商會請求資金周轉，但其它商會紛紛表示目前外貿形勢不明朗，搞不好海崖商未來會也要壓自己的貨款，拒絕為青寧商會提供財務支持。
針對海崖商會的無理行徑，青寧大小姐已經多次派人同海崖城主府交涉，試圖讓海崖商會按照無量劍派制定的中州門派管理條例和海崖派制定的海崖城管理辦法辦事。
不過海崖城主府的辦事員顯然也是踢皮球領域的高手，派過去溝通的青寧商會雇員，甚至連哪個部門具體負責分管這件事都沒有搞清楚，就被莫名其妙打發回來。
這才讓青寧小姐會對手下的辦事人員如此不滿，甚至拍斷了自己最心愛的靈木長案。
楊路曾經在央行實習過，對于官僚們的辦事風格并不陌生。聽到這個情況，楊路立刻就嗅到了不對勁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