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類似的使徒覺醒事件,是各國官方超凡機構的主要業務。
憎惡作為能級三中階使徒,本身小有名氣,其死訊在坐好幾人都有耳聞。
但就是這樣一件小事,竟讓集會所的氣氛艱深起來。
使徒對于自己的天賦,是能夠估計的。
當同化率的年自然增長降低到百分之一以下時,就說明融合抵達了天賦上限。
能級的停滯,對使徒來說,就像提前敲響的喪鐘。
無聲,卻震耳欲聾。
九人之中,以庫庫爾坎和宙斯的面色尤為陰沉。
片刻后,宙斯終于受不了阿斯塔羅斯在他臉上游移的目光。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樁即將自動完成的任務。
“月蝕,說話。”
他低喝道。
“啊,對不起,忘了我是最后一位。”
阿斯塔羅斯欠身道歉。
“我的禮物關于神目島之王。”
她眨巴著美麗的眼眸。
“旅者閣下,聽聞您近日回到了東華?”
此話一出,除了蚩尤,眾人皆是一驚。
這件事對里世界的影響,不會比印迪斯與僧伽羅開戰來得小。
“夫子果然耳目靈通。”
黃懷玉笑道,不以為意。
他知道,噬神者大概率是在卜依依身邊布設了眼線。
但他不認為會有人對卜依依動歪心思。
旅者這些年表現出的性格,完全不是會受人拿捏的樣子。
以愛人要挾,不僅什么也得不到,反而多了個不死不休的敵人。
九位舊日交換完禮物,各自回歸現世。
3524年10月1日。
卜依依回到了大學生活。
在她身周百米內,便裝大漢的數量更多了。
但少女不以為意。
學習課業之余,她開始與劇團同學們考慮請哪一位南烏歌劇大師過來帶團。
大家展開了熱烈的討論,甚至就各位大師的各方面能力作了六邊形戰力圖。
所有方面中,眾人唯獨沒有考慮的,就是大師們的個人意愿。
昨日,白疤離開了太昊。
執火者最近有太多生意上門,人手有些不夠。
他披著月色徒步進入公海,乘坐水上飛機回到了辛梅里亞島鏈。
旅者身邊,只有菲兒一人作為隨從。
下午三點,陽光明媚。
太昊長海公園。
菲兒坐在湖邊長椅上,指尖挽著發絲。
她側過臉,一邊舔著冰激凌,一邊刻意用鄙夷神色,刺傷那些被她美色俘獲的路人。
做些小壞事,能夠讓壞女人心情愉悅。
公園湖面上,各式卡通船四處徜徉。
湖心處,小黃鴨樣式的兩人腳踏船里,兩位大男人正慵懶對坐。
“他們懷念王室和弗蘭嗎?”
黃懷玉饒有興致地問道。
他的對面,坐著一位高大外國男子。
此人鼻梁高挺,雙目有神,正是前多摩王室高級密探、現埃特納復國黨黨魁——拜爾斯。
“有些人懷念,他們大多是原本的中產階級。”
拜爾斯對答如流。
“但他們不是懷念王室,而是懷念那時候的生活。”
“兩年半了,埃特納人現在過得怎樣?”
黃懷玉想起了在萊瑞安時流連過的濱海街道。
一塵不染的石磚路、羞澀有禮的少女、還有精致的沿街店鋪……
經典、古樸、classitage。
然后,全在地獄火中粉碎。
“很不好。”
拜爾斯回道。
“埃特納的工業本就不行,從前的繁榮經濟大部分落在三產上。”
“我們沒有能力生產足夠的消費品,而治安的惡化,則抹去了整個旅游業。”
拜爾斯的聲音中滿是沉痛。
“國家極度缺乏外匯。”
“蔚藍控制區發行的新法納爾匯率三天一變。”
“做進出口生意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財務計算上——利潤測算和預算修改,每個禮拜都要來一遍……”
“至于東華托管的萊瑞安區,干脆已經半公開化使用東華元了。”
黃懷玉聞言略有觸動。
“萊瑞安。”
他輕輕念著這個名字——如今,殘存的西區已經沒落——它成了一個歷史名詞。
在里世界,只有提到旅者的時候,超凡者們會偶爾帶出這三個字。
“我記得你是多蘭·多摩的愛徒,你有報復那些參與政變的人嗎?”
黃懷玉又問道。
“當然沒有,他們不需要我們報復。”
拜爾斯搖頭道。
“底層者原本一無所有,能在亂世中活著,便是幸運。”
“富人的生活也能維持——他們早早把資產換成了東華元或者蔚藍元,這兩年換回新法納爾,還能吃一波剪刀差。”
“最慘的是政變前叫嚷著不公平,積極支持運動的中產階級。他們中大部分人的生活水平下降了不止一個層次,整天抱怨,一心想著移民東華或蔚藍。”
拜爾斯的話語很冷靜,沒有夾雜任何個人愛恨。
“這些人有后悔嗎?”
黃懷玉問道。
他對埃特納人的最深印象,是剎地獄黑霧彌散時,命運覺里鋪天蓋地的嗡鳴。
“旅者閣下,賭徒怎么會后悔上桌呢?”
拜爾斯搖頭笑道,像磨去銹色后的鐵一般灑脫堅硬。
“他們只會后悔押錯了寶啊……”
小黃鴨上,一陣無言。
秋風吹皺湖水,孩子飄揚笑聲。
埃特納和東華相隔萬里,四季顛倒;南風再吹,也送不來彼處蕭瑟。
“我剛剛沒有在抱怨,旅者閣下,我們沒有什么可抱怨的。”
拜爾斯打破靜謐。
“我也不覺得多摩和埃特納的現狀都是東華或者蔚藍的錯。”
他緩緩蹬動腳踏,讓小黃鴨移動起來。
“一個真正強盛的國家,不會因為外力崩潰。”
船速艱難地提了上來。
“那些被蔚藍招募的人,如果當初王室能給他們一份養活自己的工作,也不會跋涉千百里,要占領萊瑞安了。”
“我們埃特納傳承三千年,也曾經攻占過奧斯迪亞王都,稱霸西岡瓦納。”
“請別把我們當做只會自怨自艾的國家。”
拜爾斯直視著黃懷玉,懇切道。
“埃特納只是暫時倒下了,當我們剔除腐肉,重新團結后,世界將會再次聽到我們的聲音。”
此刻,他身上帶有一種特別的氣質。
與王室機場上被黃懷玉用槍指著、渾身冷汗的密探,判若兩人。
黃懷玉想起上個月收到的情報。
埃特納復國黨在控制區內宣布廢除所有貴族稱號,原有勛貴階級不再享有任何特權。
“真正脫胎換骨的革命,都是自下及上的。”
黃懷玉突然說道。
“當然,閣下。”
拜爾斯肅然頷首。
“復國黨不會依賴一股舊勢力,去擊敗另一股舊勢力。”
“那不是‘革命’,那是‘權力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