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排位于上首的太師椅有且只有兩張,分別是由主客雙方的最高位者入座。
但現在客人單方面把兩個位置都占了。
這實在有些過分。
“額……”
蘇家長老會的二長老上前一步,想要提醒。
但被伽勒姆那古井無波的威嚴目光一掃,他一陣心驚肉跳,居然說不出話來。
狂熱者的名頭,蘇家眾人是知道的。
烏利爾使徒,連續屠了圣主教兩座教堂,斬殺了原本是同僚的懲戒者彼得。
據說在蒂亞山一戰中還與風暴龍魔交手,屢敗屢戰毫不畏懼。
要勸阻這樣不可預測的狠人,就像是赤手抓著肉塊給猛虎喂食,需要非凡的勇氣。
長老不敢作色,但蘇家的年輕一輩,也不是沒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愣頭青。
但是蘇射侯卻擺了擺手,讓他們稍安勿躁。
“狂熱者閣下真是隨性。”
蘇射侯沒有在兩邊的排椅上坐下,反而站在堂中,自我解嘲道。
“伽勒姆平日只聽我家君上的,他年紀大了腦子軸,又不懂東華規矩,還請你們見諒。”
李百辟大喇喇解釋道,卻沒有讓出任意一個位置的意思。
“小事,無妨。”
蘇射侯趕忙回道。
他的脊背略有瑟縮,話語間顯出恰到好處的屈辱和勉強。
大堂內,許多水宗族人都抿緊嘴角,握起拳頭。
這個借力打力,倒是玩得漂亮。
李百辟想到。
他能級高出蘇家大公子兩個大階不止,兼之腦力超群觀察入微,如何看不出后者是在偽裝情緒。
刻意渲染自己的屈辱,以執火者兩位強者為錘,鍛打強化家族凝聚力。
蘇射侯這人雖然沒有超凡天賦,倒也不是一無是處。
李百辟從懷中取出一根白金玄囂,手指一搓便將皮膚升溫到數百度,將香煙點燃。
這又是一重失禮。
但高傲的狻猊不在乎。
里世界很殘酷。
這殘酷的最深最黑處,不在于直白的暴力,而在于力量與天賦的高度綁定。
缺乏意志和肉體的雙重素質,凡人無論怎么努力,都無法成為強者。
沒有頭懸梁錐刺股。
沒有臥薪嘗膽。
沒有長風破浪……
現在的蘇家正處于世代以來的實力谷底,對于執火者而言,談不上威脅。
“蘇公子,我帶來了一個建議。”
李百辟靠入椅背,微揚起下巴 “請解除對蘇清婉小姐的軟禁。”
“你可以派人監視、跟隨,但她畢竟是你親妹妹,不應該被限制人身自由。”
“這樣太苛刻了。”
李百辟吐了一個煙圈,手肘搭在扶手上,前傾身子。
“蘇公子,這也是我家君上的愿望。”
簡短一言,重過千鈞。
蘇家雖然敗落,但并不是沒有能級三高階的戰力。
單單一個無漏狻猊,還無法將他們壓得如此唯唯諾諾。
但李百辟口中的“君上”不同。
旅者這個名字,雖然只出現在眾人視野中一年光景,但已然被公認為世界霸主之一。
此刻,他還沒有回歸東華。
但他的故國已無人敢輕視他的名字。
“感謝閣下與旅者大人對舍妹的關心掛懷。”
蘇射侯躬身道,說著不知真假的話。
“自家中有驚變后,我也是擔心舍妹安全,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李百辟聞言無聲地咧了咧嘴,明顯不信。
“射侯知道,這話聽來難信,也不怪外頭滿城風雨。”
蘇射侯苦笑道。
“只我一人之名聲好壞,實在不足掛齒。”
“但舍妹與旅者大人相交已久,此事東華眾人皆知,我擔心有心懷叵測之徒,借她性命,打擊兩家關系……”
蘇射侯此話說得真摯,確實讓李百辟心中點頭。
一時間,以狻猊心思之細,居然辨不出此人話中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閣下的建議,我很愿意遵從;如果今日閣下不急著走,可以去后園與舍妹一晤。”
蘇射侯又說道。
“到時候您就知道,我這個做兄長的,絕沒有苛待清婉。”
與蘇清婉見一面,是李百辟來之前黃懷玉就提過的要求。
只是現在由蘇射侯先一步主動提出來,倒確實扭回了執火者對他的部分負面觀感。
“蘇公子有心了。”
李百辟將香煙按滅在名貴八仙桌上,展示出自蔚藍學成的一身高素質。
“若是你說的一切屬實,我家君上倒早有言,愿意為蘇家的家主大典送賀。”
此話一出,在場許多沉不住氣的蘇家年輕人露出喜色。
李百辟的話翻譯一下,就是“執火者公開承認蘇射侯為水宗新任家主”。
水宗五姓這段時期正處在整合之中。
從內部看,蘇射侯沒有其他競爭對手。
但這不代表他不需要外部合法性的承認。
蘇清婉與旅者的良好關系,也確實對他坐穩位置造成了影響。
如果能獲得旅者的承認,對他大有助益。
“與大名鼎鼎的無漏狻猊當面,射侯如何敢有一句假話?!”
蘇射侯肅容道,當先引路。
“今日一晤,若能得旅者大人明白心跡,我也不必再委屈清婉幽居小院……”
“實際上,如果大人出言,我便是親自護送舍妹前往神目島,那也是毫無二話!”
前些年,成功學風靡東華。
有大師說,上等聰明人能夠在逆勢中尋找機會,轉化為順勢。
對于這種人,與身居高位者的矛盾,反而能成為擴大交集的突破口。
在李百辟看來,蘇射侯就是再聰明不過的聰明人了。
次日,八月五日。
長白省潘侯市,西北部高速路。
兇神在本省的五位高級別的干部之一——“大蟲”——正在超速駕駛。
這原本是一次秘密轉移,直到他發現身旁的車流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下他一輛。
后方,三輛特處局標志性的黑色越野車組成車隊,配合天上飛馳的直升機,開始對他窮追猛堵。
車窗滑下,特處局行動人員伸出微型沖鋒槍,潑灑子彈。
大蟲SUV的防彈玻璃被打出朵朵窗花。
依靠氮氣加速系統,他幾次躲開旁車的碰撞,卻始終無法擺脫。
持續數分鐘的追逐后,大蟲的車輛前后保險杠全部脫離,后車窗被子彈擊碎。
“該死的!”
大蟲從車盒中取出手槍。
他不是打算反抗,而是準備飲彈自盡。
自從開始寫作,每個月總有那么兩天,感覺就像是腦子宕機要重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