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12月23日，清晨。
黃懷玉拉開大門，背起登山包。
包里頭裝著單人帳篷、防潮墊、鍋爐和餐具。
“黃太極。”
他喚了一聲，半彎下腰。
小貓聽話地一個縱躍，趴在登山包頂端。
關死門窗，反鎖裝甲門，黃懷玉離開院子。
北山莊園的地址特處局（史安國）知道。
賞金獵人協會（惡業）也很可能知道。
所以，此次離開后，他便再不會回來。
“我們今天要去接一個新伙伴。”
黃懷玉側過臉，對小貓說道。
他的目的地在正東方，一個向內陸凹陷二十公里的狹長海灣——蟹山灣。
那也是黃懷玉與永恒蜥蜴約定好的地方。
沿著山地，他以六十公里的速度輕快奔行。
三小時后，足下丈量之路，已有一百八十公里。
約定地點就在眼前了。
那是一片蔚藍海灣，是浩瀚洋與大陸架互挽的一節小指。
奔下山脊，黃懷玉在礁石灘上放下黃太極。
她是主人限速的主要原因——要是黃懷玉自己，這點路只需要一小時不到。
“人車”不比“汽車”，山地也不是公路。
一路過來，饒是森林貓運動能力出色，也被顛得夠嗆。
“我們的新伙伴就要到了。”
黃懷玉在礁石上坐下，吹著海風，遠望東方。
自從在萊瑞安市中心第二次相遇后，他就發現自己與干兒子之間有了一種奇異的超感聯結。
就像此時，冥冥之中，黃懷玉能感受到永恒蜥蜴正在東南方向，且持續靠近。
兩個小時后，中午十二點。
礁石灘上，黃懷玉劈了些干柴，用鎂棒生火。
鎂棒（打火棒）這玩意極為安全（明火燒25分鐘才自燃），沾水照樣使用，且瞬間燃燒溫度極高。
雖然不如打火機方便，但可靠性強很多。
花了不到半小時功夫，黃懷玉上山下海，輕松寫意地尋到了不少食物。
兩只巴掌大的飛蟹（三疣梭子蟹），三只牡蠣，一只六斤左右的大兔子。
他把食物簡單清理后用鋼釬串著，在火上烤至金黃冒油，最后撒上些孜然和鹽。
這是一人一貓的午飯。
原汁原味，噴香。
差不多剛等到黃懷玉將鋼釬洗凈時，永恒蜥蜴到了。
這是一次跨越小半個地球的重逢。
“他來了。”
黃懷玉笑道。
數百米外，海中先是浮起一道白色水線，然后是破浪而出的鋒利棘刺。
黃太極是“山里毛蟲”，自小在城市社區長大，連大海都是第一次見。
這番新奇景象引發了貓貓的極大好奇，讓她站至礁石邊緣，探出腦袋。
然后，黃太極就見到一頭九米長的巨大蜥蜴從數十米外飛躍上淺灘，甩著尾巴激動奔來。
這場面，差點把貓嚇得心肌梗塞。
“這就是我說的新朋友……”
黃懷玉話沒說完，黃太極已炸開背毛，喵嗚一聲撲到主人身上，直往背后躲。
貓貓進入了應激狀態，渾身顫抖，搞得永恒都不好意思靠近。
可不能嚇著這個毛茸茸的小東西。
他想到。
自從認親之后，大孝子便收起放浪形骸，注重起個人修養來。
不過，相比于普通家貓，黃太極好歹是與各種老毒物還有母老虎（崽）同住一個屋檐下許久。
十幾分鐘后，她總算從應激狀態恢復過來，小心翼翼地湊上去嗅了嗅永恒的味道。
新伙伴們算是互相認識了。
黃懷玉上前親熱地拍了拍干兒子。
然后，他也不知道哪來的毛病，又嘮叨起來。
“永恒，到了東華以后行動要格外小心。”
黃懷玉看了眼天上層云。
“這邊上空經常會有高分辨率偵查衛星越過，分辨率能到分米級。”
“你行動時，最好要有遮蔽，最次也得有迷彩。”
海潮往復。
老父親囑咐，大孝子點頭。
但這次匯合終究是短暫的。
接下來，黃懷玉與永恒蜥蜴又會分別走陸路和水路，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九個半小時后，晚上十點。
蟹山灣北面一千公里外，天虞市。
在這里，他們再度匯合。
天虞市是一座沿海小城，港口條件不出色，城建也不繁華。
在郊區，甚至有著大片毫無人煙的山地。
但這座小城在全球的知名度并不低。
這里是東華三大衛星發射中心之一。
按照東華宇航局的計劃，六日后的12月29日，這里會執行一次舉世矚目的發射任務。
“萬戶”七號大推力火箭，搭載“遠航”十一號深空探測器。
上述探測器使用钚電池（核動力電池）供能，質量為一千一百千克，裝備了東華最先進的集成掃描平臺。
遠航十一號的目的地在太陽系邊緣。
半年后，它將掠過熒惑（火星）。
兩年后，它將借鎮星（土星）引力彈弓進行二次加速。
七年后，它將進入天王星軌道，成為太陽系第七大行星的第一枚人造衛星。
到時，遠航十一號與地球的距離會保持穩定，最遠為三十億公里，最接近時為二十六億公里。
天虞市郊區的重山之間，黃懷玉扎下帳篷，作為暫時駐地。
柴火熊熊燃燒，散出光熱。
防潮墊上，黃太極揣著貓爪，看著主人忙碌。
相比普通人，黃懷玉野營時可以輕裝簡行。
燈、刀以及保暖用具，對他來說都不是必需品。
所以，他可以攜帶更多的調味料。
黃懷玉將剛剛獵到的一頭鹿吊在樹枝上。
空間裂縫在指尖生滅。
鹿腿肉和里脊被切成三四厘米見方的小塊，串上鋼釬。
至于剝下的皮毛、鹿頭，和內臟也都沒浪費，全部進了永恒的肚子。
他餓不死，但嘗個味也不錯。
蜥蜴脖頸上，被新套了個皮圈，上頭固定著太陽能衛星通話器。
這東西是李百辟搞來的，可以通過深網接口，遠距離傳遞語音命令。
這一頓，黃懷玉吃了三斤鹿肉，剩下的則被兩只寵物分完。
數小時后，凌晨兩點。
黃懷玉鉆出帳篷，遙望星空。
閃爍的銀光很美。
但想到彼此的距離，又格外殘酷。
人之于神明，渺小至極。
神明之于宇宙，又如何呢？
“永恒，看好黃太極，等我回來。”
黃懷玉交待一句后，披著夜色離開。
發射場距離此處，不到三十公里，差不多就是十幾分鐘腳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