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中有毒!”
肖古爾蹣跚后退,終于反應過來。
此間黑霧中,除去疆良、海拉之外,還有別的毒素彌漫,侵入萬物。
“嗚啊……”
一位上級騎士跪倒在地,大口噴血。
噴的是黑血。
“吾之至毒,味道如何?”
滅絕握住身下矛桿,輕松將之蝕斷。
數秒后,他解脫囚籠,抖落一身斷兵,站起身來。
原來,自從黑暗天幕過來后,滅絕就一直在朝四周釋放毒霧。
那些從他體內流出的血,更加速了這一過程。
只是有黑暗天幕混淆,眾位騎士才沒有察覺。
直到此時,烈寇才后知后覺——地獄火哪里是害怕箭陣,分明是怕同伴的無差別毒陣。
但一切都太遲了。
海德拉的毒素不屬于無機、有機、凝血、神經等任何分類。
九頭蛇的毒,是概念性毒素。
與其說是物質,不如說是腐壞、侵蝕等權柄的具現。
正因如此,當年海德拉才能在提豐死去后依然興風作浪,無人敢惹。
直到被赫拉克勒斯協同好友,打入黃泉。
“哼,我剛剛真的好痛……”
滅絕一腳踢飛長劍,斷下的手臂自動跳起,接到他肩頭。
“和當初赫拉克勒斯和那個人殺我之時,一樣痛。”
他的嘴唇顫抖起來,好似回憶起不堪言之事。
額上,飛翼狀鱗片進一步蔓延,差一點就要在眉心處相接。
“啊,赫拉克勒斯……”
提到這個名字,他狂怒地抓起一位上級騎士,狠狠摜在墻上。
手掌按上騎士面龐,猛毒入侵。
直到獵物失去掙扎,滅絕才將之放下。
殿外,烈寇想要來阻攔這場屠殺,卻反過來被地獄火纏住。
“我是提豐之子,你們也敢攔我?!”
滅絕喃喃自語著,口鼻間有毒霧纏繞,彌散在殿內。
“我占有海洋,享受血祭,本是天經地義!”
他的眼白里爬滿血絲,看起來瘋狂駭人。
處決開始了。
火焰在熄滅。
一點一點熄滅。
直到再無聲息。
五十余位當代多摩騎士,二十余位業火騎士,漸次凋零。
多摩三千年積累,一夕燃盡。
血緣大殿,只剩斷壁殘垣。
當毒霧散盡,地獄火與滅絕站在高臺下時,只剩下身受重傷的烈寇,攔在主君之前。
騎士盡皆赴死,終于觸動國王,讓他眼神重新聚焦。
“蘭斯,抱歉,父王失敗了……”
弗蘭搖搖欲墜地從御座上探出身子,看了眼嬰兒床里的蘭斯。
他撫摸幼子的臉頰,嬰兒則回以純真笑容。
眼淚大顆落下,沾濕了天鵝絨。
弗蘭長吐口氣,突然笑了。
“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嗎?”
他是在對烈寇說話。
“我只有一條好腿,要去哪都得由你背著……”
烈寇一愣,露出懷念的笑容。
“我調皮搗蛋欺負緹娜和多蘭,母親要責罰,總是你擋在我身上替我挨打……”
咔嚓。
嬰兒床內,頸骨被折斷的聲音響起。
烈寇的笑容戛然而止。
“烈寇,你走吧”
“多摩的故事結束了,你的還沒有。”
弗蘭回到王座,莊嚴整理儀容,坐下。
他手上握著剩下的十三枚龍之印。
然后,在兩位惡業天王的注視下,多摩第一百一十四世國王,將之一口吞下。
大殿里外,所有業火全都熄滅。
似乎是對新主人展示馴服。
烈寇回頭,看到主君全身長出黑色細鱗。
覺醒正在發生,無可逆轉。
“陛下,此生臣已力竭。”
烈寇甩開劍盾,將頭盔抱在懷里,單膝跪在君主身前。
“不如同歸。”
君臣對視,灑脫一笑。
天在燃燒。
海在沸騰。
海拔一千米以上,積雨云映著火色,害怕得流下淚水。
但沒有一滴雨能落到地面。
水面上,數道火龍卷來回馳掣,環境溫度超過一百度。
方圓百里內,魚蟲蝦蟹如避天災,全在瘋狂逃竄。
貝希摩斯一身裝甲,奔馳于低空。
雙方距離三百米。
提豐揚手,在百米外拉起一道火墻。
這座烈焰城墻數十米高,兩百米寬;其中灌注的神通力量超過整個龍血騎士團合力。
但大帝沒有卻步。
他沉肩加速,撞入火中。
業火破開一線。
沖擊波緊隨其后,兩面撐開,將火墻按倒在地。
龍發組成了提豐的最后防線。
二十一條獨角長龍連環襲來,如一張越拉越緊的網。
避無可避,那就不避。
貝希摩斯吐氣開聲,揮出一拳。
一拳,將第一條火龍迎面打爆。
然后是第二拳,第三拳……
一根根龍發被貝希摩斯先是打成火團,再撞成漫天灼流。
二十一步,二十一拳。
龍發盡去,天空再次清朗。
大帝毫發無傷。
“喝啊!”
貝希摩斯奮然拔升,躍至提豐斜上方。
他這一拳發出十二成力道,正中對手X型交疊的手臂。
這很可能是當代使徒所能發出的最強一拳。
先是提豐以數馬赫速度倒飛出去,穿入大海不知多深。
再是數百平米水面在拳壓下朝下凹陷,最后海浪倒卷,四面回填。
火龍卷散去,沸騰氣泡逐漸平息。
貝希摩斯被反作用力推飛出數百米外,空翻落于海面。
夢境鎧甲自動松解,大量蒸汽從縫隙中散發。
那是貝希摩斯甫一分泌就沸騰蒸發的汗液。
“這一拳,能重傷他嗎?”
阿斯塔羅斯憑空出現,帶著希冀問道。
“不知道。”
貝希摩斯回道,甩了甩發麻的右手。
“我已經盡全力了。”
他們從未想過今日將提豐留在這里。
如果蚩尤到場,以三對一,或有可能。
但東華戰神自己都焦頭爛額。
陸吾重傷,他若離開東華,兇神翻覆只在頃刻。
對阿斯塔羅斯和貝希摩斯來說,只要能重傷提豐,逼他回去,就是最好的結果。
哪怕龍之印大部分還是被惡業取走,他們也還能接受。
時間緩緩推移。
正當阿斯塔羅斯漸有希望的時候,恐怖威勢自海底升起。
巨大氣泡從海底深處噴薄上來,掀起數十米高的波濤。
這只是前奏。
在寫到這幾幕之前,我并沒有設計角色表現細節,但當故事走到那一刻,弗蘭、烈寇、多蘭的行為自然而然在腦海浮現。
這正是寫作有趣的原因之一。
說起來,寫著寫著,作者也禁不住流了幾滴鱷魚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