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鐘后,凌晨兩點二十。
已經進入西區部署的龍血騎士們還在等待命令。
就在聯系不上任飛光的格瑞特和巴爾多二人開始煩躁的時候,特處局的車隊已經凱旋。
維爾夏宮正門小廣場,四輛黑色車輛四列排開停下,霸占了大半個通道。
車門打開,七位東華超凡者各自下車。
其中寒冰、禁閉等人背著大狙,任飛光、黃懷玉他們更是玄黑戰甲在身,渾身殺氣四溢。
眼見著不該在此時出現的幾位踏入大廳,好幾位值夜的侍者瞳孔收縮,面色驟變。
“閣下……”
一位身姿挺拔的男領班戴著勉強笑容迎來,卻被無視。
一手拎著公文包大小的布袋,一手抱著頭盔,任飛光腳步不停,徑直朝電梯間走去。
每踏出一步,都有成串血珠自袋底滴下,灑在他腳邊,腥氣格外凝重。
一道道暗紅血跡,與全身武備的超凡者一起,與主色亮金、奢華明艷的夏宮正廳產生了強烈對比。
所有的埃特納人員都嗅到了不祥味道。
“今夜回去好好休息,統一手機關機,有什么事明早再說。”
任飛光按鍵呼叫電梯,對所有人吩咐道。
然后,他又看向了侍立在電梯間外,有心說話卻不敢的侍者。
“明天早飯之前不要打擾我們,否則我們會很生氣。”
任飛光話音冷峻。
被他那雙布滿放射性血紋的眼眸一盯,侍者不自覺屏住呼吸,點頭應下。
電梯毫無阻滯地升到頂層,夜晚步入后半段。
漫漫長夜里,熾焰宮門處人手出入不斷。
異種騎士、戍衛部隊將領、王室密探指揮官,所有人徹夜未眠。
但沒有一個人前去維爾夏宮騷擾。
第二日,日上三竿。
格爾達子爵府邸外,首都衛戍部隊的武裝士兵封鎖街道,禁止一切閑雜人等靠近府邸大門。
莊園前庭處,五十八具尸體蒙著白布橫陳于此,血腥氣縈繞不散。
主樓下方,格爾達的幾位家人無聲啜泣,眼淚不停。
半個晚上,足夠密探們將所有的戰斗痕跡以及尸體傷口分析復原完畢。
至于從中得出的結論,早就上達天聽。
與下屬一樣,弗蘭·多摩同樣熬了整夜。
而且他的煎熬還在繼續。
今日的萊瑞安東區萬里無云,但空中彌漫著看不見的焦慮。
紙條、口信、當面覲見……
無數請求和提醒通過各種方式直達天聽,而密探與軍方更是連夜出具了《進行極端應對后的可能局勢推演》。
推演的結果不言而喻。
所有明里暗里的呼聲匯同,合成八個大字——請君制怒,顧全大局。
此刻,王城中凡是在政治軍事方面有些地位的組織和個人,都在沉默中等待熾焰宮的反應。
同一時間,維爾夏宮。
任飛光第一次取消了早會。
自助餐廳內,東華眾人用完早飯,結伴準備離開。
但餐廳門外,國王的首席內侍德拉摩勛爵已經等候良久。
“你怎么在這?”
任飛光見到這一位,頓住腳步,明知故問。
“飛光閣下,陛下請您前往覲見。”
內侍先是深深鞠了一躬,又恭聲請道。
“情況緊急,還請各位大人盡快。”
德拉摩雖然只是勛爵,甚至算不上什么正經貴族,但他在埃特納的地位特殊且險要。
從成為國王的第一近臣之后,他還是首次用如此低的姿態面對君主外的其他人。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任飛光點點頭,不置可否地回復,然后繞開一步,大步流星而去。
后方,黃懷玉隱隱能感覺到,任飛光原本緊繃的氣息霎時松弛下來。
“中校大人……”
德拉摩還想再勸,卻見一行人已經魚貫而過,甚至吝嗇得沒給他二次開口的機會。
一小時后,熾焰宮。
任飛光與刀鋒、旅者二人一起被引入會客正廳。
眾人入內后,領路使者朝著國王跪地行禮,旋即退出大殿帶上了大門。
任飛光鷹目掃視,發現偌大會客廳內只有弗蘭一人,竟連一位禁衛騎士都沒有。
而且,國王這次沒有攜帶近幾日內形影不離的“王者之證”權杖。
“陛下,日安。”
以任飛光為首,三人躬身問候。
弗蘭不發一言。
殿內一片死寂。
黃懷玉毫無顧忌地抬首打量,只見國王雙目通紅滿是血絲,整個人憔悴至極。
就像是一條被棍棒打斷脊柱的蛇。
他正與任飛光對視。
好半晌后,沉默被打破。
“昨夜事,中校何以教我?”
弗蘭移開目光,說道。
他的聲音很壓抑,再沒有黃懷玉上次見面時那種運籌帷幄、優勢在我的氣度。
“昨夜蔚藍方面冒大不韙,于子爵府邸刺殺格爾達騎士長。”
任飛光回道,聲音像刀子割肉一樣無情。
“我方臨時得到消息,中斷任務前往救援,可惜力有未逮,未能挽回危局。”
眾所周知的謊言回蕩在空曠大殿內,比嘲笑更諷刺,比威脅更犀利。
弗蘭聞言,置于膝上的雙手忍不住握拳,雙目猛然朝任飛光刺去。
但后者只是一瞬不瞬地與他對視。
黃懷玉好似聽到了國王牙釉質破碎的聲音。
“如此要事,為何昨夜不報?”
弗蘭深吸口氣,問道。
他的聲音在抖。
破曉時分,王室密探對子爵府邸慘案的全面評估便送到了熾焰宮。
這是個不難得出的結論——刺殺行動完成后,執行者們光明正大地離開現場,沒有抹除任何痕跡。
格爾達的尸體被分成兩部分帶走,但留下的士兵尸體明白昭示了一切。
密探認為這不是為了掩飾,而是因為能級三強者尸體自有價值。
鐵證如山,但弗蘭身為一國之君卻發作不得。
“陛下宮禁森嚴,我等不敢深夜驚擾王駕,還請恕罪。”
任飛光拱手請罪。
但其人站姿如槍,背依舊挺得筆直。
三日前,正是弗蘭親自對王宮守衛下達密令,實質性剝奪了任飛光的隨時入宮覲見之權。
“本王之過。”
半晌后,弗蘭垂目回道。
“格爾達卿他,他可有遺體留下?”
國王輕聲問道,王座上的身子微微佝僂。
幾乎要實質化的悲慟在大殿內彌散。
“我部旅者奮戰,幸而奪回了格爾達的首級。”
任飛光說道,聲音好似流過冰面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