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尼爾的每一寸骨髓、每一條肌肉,恐懼爬了上來。
“什么東西?!”
他張惶自語,感覺黑暗一片的世界里,一個龐然無匹的巨人自面前大地上站起,有著堂皇正大、鎮壓一切不諧的威勢。
他隨即意識到,這是追命施展到極限的神通力。
耳邊沒有聽到風,但空氣因高壓而稠密。
眼睛沒有看到光,但皮膚經輻射而灼熱。
就在我目盲之后,追命取得了武器。
尼爾心中升起明悟。
他穩扎馬步,雙臂交疊于身前,牢牢擋住了心臟的位置。
然后,摩擦至紅熱的金屬投矛攜裹著颶風到來,筆直釘入了黃金獅子最外側的皮膚。
霎時,氣流狂暴席卷,劇烈增加的大氣壓破壞了耳道與咽鼓管兩側的平衡,讓黃懷玉腦中嗡嗡作響,耳膜一陣刺痛。
但他強忍著一步不退,雙目直直注視著赤色光虹與絕對防御的碰撞。
剎那之后,尼爾的皮革、肌肉乃至于骨頭終于被層層穿透——失去動能的金屬矛將獵物x型的雙臂串起,在整個矛頭被磨損殆盡后,光憑禿桿依然破開了獅子的胸口,扎入其內一寸。
如此防御力,簡直駭人聽聞!
見證了針尖麥芒對撞的黃懷玉心中嘆道。
基于之前朱厭塑造的數十公分厚的實心金屬屏障依然被貫穿的事實,他可以推出尼爾二階超負荷時的疊臂防守居然有數百毫米均質裝甲的等效水平。
這幾乎就能媲美主戰坦克正面裝甲,足以無視任何槍械與機關炮的攻擊!
以肉體凌駕鋼鐵,如斯威能,當真不可思議……
黃懷玉心下凜然,但并未錯失這天賜戰機。
當心神巨震的尼爾猛然發力,將布滿裂紋的鐵矛輕易扯碎的時候,黃懷玉激發閃爍傳送至金發巨漢身邊,展臂如翼,第二次掠過了他的身邊。
這一次,靜寂無聲的空間刃劃過了目標的頸側,切開了頸外大動脈。
高頻蜂鳴驟然響起,使徒血管內被高壓推擠輸送的血液沿著狹窄破口飆射而出,沖出三四米遠后擊打在巖石地面上,竟如工業水刀一般,切碎無數石塊煙塵。
“卑鄙之徒!”
尼爾低聲怒吼,旋身出拳,以遠超能級一使徒應對能力的速度追身轟在黃懷玉背上,將正要脫離的刺客半邊肋骨和臟腑搗爛,整個人吹飛出去。
這一拳力道與之前那一腳相差仿佛,讓黃懷玉半只腳踩上了黃泉道,好在回到過去如今已經是隨念而發的地步,迅速將他的傷勢恢復如初。
以燭九陰使徒無數次訓練培養出來的肌肉記憶,除非是瞬間摧毀其大腦,或者是速度快到他意識不到受傷,否則他沒可能被秒。
閃爍再發,兩人的距離又被拉開。
“不,我不能死在這,我還未登上我的御座……”
尼爾伸手捂住飆血的傷口,但失血帶來的腦部供養短缺,進一步驅使他的血液循環加速。
如此惡性循環,讓他以遠超常人的速度失血。
“為了主君,我不能死在這!”
目盲、失血、肢體損傷……
原本猖狂無畏的瘋獅子終于瑟縮,主動撿起了理智。
對了,西荒省督就在戰場后側,我可以挾持他作為籌碼……
尼爾拖著斷了肌腱的左腿,轉身循著記憶朝任飛光那邊摸去,但還未走出數步,背后拖著音爆的飛矛便已追來,貫穿了他的左膝。
“啊!”
獅子痛呼著轉動左腿,將深入地面的投矛折斷,回手想要拔出膝蓋窩里的殘桿,臂膀剛一發力,腰間又傳來劇痛。
第三支投矛刺穿了他的小腹。
此時,尼爾三米來高的身軀上已經有了九處深淺不一的傷口,其中涉及動脈、肌腱、眼球,還有好幾處貫穿傷;自這些傷口處,流出的鮮血以他為中心鋪滿了數米方圓的土地,將碎石泥沙全都洇成鮮艷大紅色。
到了這份上,哪怕是毀滅級的黃金獅子,也終于撐不住了。
尼爾顫抖著跪倒在地,哀嚎著,好似一座土山被暴雨摧垮成灘涂。
二階超負荷的放縱,配合信念的崩潰,讓他原本清澈的心靈之海被迅速玷污——這些精神污染由表及里,一點點挖掘出他掩藏在最深處的人格,然后片片肢解。
servant……(主君,不要讓他們傷害你的仆人)”
他雄偉的身軀如嬰兒般蜷縮成一團,話語中滿是驚懼,就好像回到了被提豐發掘之前的少年時光,作為鄰里口中的“巨怪”,受到無窮無盡的欺侮戲弄。
但再虔誠的祈禱,也無法抗拒大量失血帶來的死亡冰冷,更換不來對手的絲毫憐憫。
“提豐的五大臂助,滅絕人性的黃金獅子……”
黃懷玉緩步走入紅色血海,走到尼爾身后站定。
“怎么如喪家犬一般?!”
他奚落道。
然后,站立于血色中央,依然處于超負荷狀態的黃懷玉剎那暈眩,感到眼前泛起層疊幻覺——翻滾沸騰的大洋上,一條無鱗無足的雄偉長龍自天而殞、落入海中,激起覆天蔽日的海嘯。
幻象一閃而逝,但卻在使徒心里留下了紛雜激烈的情緒。
不解、悲傷、憤怒、懊悔……
這些情緒混合著,在周圍橫死戰士尸首的激化下,孵出了暴虐。
黃懷玉一把攥住尼爾的金鬃,發力將其上半身扯起——在他頸側的動脈切口處,已經見不到多少出血。
獅子的血已流干,戰意亦如是。
只有微如蚊訥的呢喃,依然反復不斷。
也讓黃懷玉煩躁不堪。
“吵死了!”
他右手發力后扯,讓尼爾的面門仰天高揚,左手凝聚空間刃,先是在后者唇齒間一攪,將他的舌頭和口腔切得稀爛,又橫著抹過喉嚨,切斷了聲帶和氣管。
至此,煩人的祈禱聲終于停下。
“嗬嗬……”
黃金獅子逐漸窒息,感到耳邊萬籟喑啞;他用盡全力屈起垂落的雙手五指,想要抓緊什么,卻最后也沒能做到。
生命如指間沙,握不住,隨風去。
“早說了,來東華撒野,提豐也救不了你!”
尼爾的耳邊,最后刻下痕跡的,是黃懷玉的獰聲審判。
“殺你者,燭九陰!”
使徒探手按住敵人心臟,發動了最后的空間切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