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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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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黃懷玉踩著魔神的遺骨,依沿巖壁螺旋上行,朝著相柳頭骨前進的時候,他多少感到了朝圣般的情緒。

  身處離地數百米的無依高空,腳踩陡峭光滑的白骨“階梯”,下方是垂目可見、幽深不知其止的地陷,饒是穿越者閱歷不淺,心中也難免生出揮之不去的危機感。

  未知帶來恐懼,恐懼則是崇拜的起點。

  此時此刻,他突然能夠理解當年共工國那些山中野人,為何會在家園被九頭魔神毒害摧毀后,反而成為了后者的信徒。

  朝生夕死的動蕩生命中,能有懸命之基點,也是一種幸福。

  隨著兩人一路上行,蛇身的傾斜幅度越發陡峭,及至離地七八百米的高度,光靠鞋底的摩擦力都有些抓不住身子。

  說起來,黃懷玉在前世的地球上,還真有輕度的恐高癥,每當從高樓頂端望下,就會感到輕度暈眩。

  但此時此刻,正如使徒發現自己對惡臭、骯臟、黑暗的承受能力大幅提升,高度也不再會引發他的慌亂。

  拜燭九陰所賜,人類自趨利避害開始,無數年演化構建的“恐懼”的能力,正在他身上逐漸退化。

  嗚嗚嗚……

  在距離蛇首大約七八節脊椎外,黃懷玉和追命聽到了遠方傳來了喑啞的嘶鳴,類似損壞了的塤或者尺八,其音如泣如訴,聞之讓人毛骨悚然。

  “他們果然在這。”

  追命辨聽片刻,輕聲對黃懷玉說道。

  這個他們,自然指的是居住在下方巖臺上的繇侍后人。

  相柳陵墓內,除去少數地形起伏,基本無有可藏人處;總共五六平方公里的沼澤地里不見人,那就只可能是在“上面”。

  “動作輕些,我們靠過去。”

  追命輕聲下令,和黃懷玉一同緩緩朝巨蛇倒懸的頭骨行去。

  很快,相柳與身軀相比更加寬大的頭顱就橫陳在使徒身前。

  整個蛇首的寬度大約有一百五十米,長則有兩百米出頭,其上顎前段的毒牙有四五十長,如鐮刀般鋒利彎曲,而頭骨兩側,相柳主首的下顎骨各自支起如拱,尾端還有著細密尖銳的成排小齒。

  作為應龍凈化法陣首當其沖的最前線,魔神的頭骨比尾部更加潔白通透,隱隱帶有玉質。

  等到行至與蛇首等高的頸椎前端,黃懷玉發現相柳頭骨并非與頸椎直接相連,而是被數十道倒垂而下的息壤石柱牽拉固定,生生鎖死在天頂之下。

  至于蛇軀的第一節頸椎與顱骨的后端,中間相隔有十余米距離,是被赭黃色的固化息壤所填充隔離。

  “這,這是……”

  黃懷玉心中一動,意識到了眼前一幕背后的故事。

  “這應該就是帝禹破解相柳再生能力的方法吧。”

  追命替他說了出來。

  “眾帝臺高筑合攏,魔神的最后一枚頭顱被斬下鎖死在廬頂;然而斷下的蛇身不甘失敗,攀援石壁而上,想要尋回自己的頭顱。”

  “可惜,頭顱后方的傷口已經被息壤附著堵死,九頭魔神空有再生神通,也回天乏術。”

  黃懷玉接口道。

  兩人并肩默立片刻,將思維從想象中的神明之戰里抽拔出來,對視一眼后再度朝前行去。

  空氣之中,嗚咽嘶鳴聲已經越發清晰。

  通過以蛇骨形狀固化的息壤之橋,兩人攀上相柳的顱骨。

  站在高處,前方的景象已是一覽無余。

  倒置的顱骨內,有著足球場大小的盆地空間;在這片盆地的最前端,十三位渾身淡紫色、長著凌亂蛇鱗和扁長腦袋的異種人類,正跪伏在地,咿呀做聲地舉行著某種儀式。

  十三人中的最前列,一位身上披著蛇皮鱷甲、大概是族長祭司之類的年長異種單膝跪地,其左手端著一盛有暗紅血液的骨碗,右手則托著一位明顯出生不久、卻又不哭不鬧的嬰兒。

  此人身前三米處、大約是相柳眉心的位置,顱骨上有著一個天然的凹陷,里頭鑲嵌著一枚紫色晶石。

  矚目于此紫晶略久,黃懷玉便有目眩之感,耳邊卷過的氣流竟泛出長蛇吐信的嘶嘶聲。

  不必問,這枚晶石必然就是九頭魔神的遺蛻,也是其當量最大的源質碎片。

  “嘶,不,負,嗚,足……”

  等十三人又用不成句子的模糊單字音吟唱片刻后,不知已跪伏了多久的祭司站起身來,上前數步,將左手骨碗里的血液傾倒入嵌有紫晶的骨坑內,將之淹沒近半。

  至此,原本竭力開口的異種們都停下不知涵義的念誦,靜靜等待起來。

  一時間,蛇骨盆地內萬籟俱寂。

  大約數分鐘后,浸泡了相柳紫晶的血液顏色變得越發深沉,其中還泛起微微紫意,望之觸目驚心。

  “呵……”

  等待良久的祭司長吐口氣,把右手的嬰兒小心翼翼地放在骨坑左側,伸手用骨碗去坑中舀血。

  此時,黃懷玉才能看清這嬰兒的樣貌——其五官如人,皮膚亦白皙光滑,但顱骨卻扁平延長類爬蟲蜥蜴,四肢頎長嶙峋如蟲,毫無血肉填充的豐盈感,也不知是得了什么遺傳病,還是血統劣化后天然如此。

  不知為何,看到這嬰兒的長相,黃懷玉心中猛然升起強烈的不適感,居然頭皮發炸胃里翻騰,幾欲嘔吐。

  相比于毒婦超負荷和奢比尸蛇化活尸那種直接且劇烈的變異,眼前異種們代際傳承的扭曲變異在程度上,實際更為輕微。

  但黃懷玉心理上就是格外的難以接受。

  呼,吸……

  就在使徒深長呼吸,努力壓抑反胃感的時候,那位祭司居然將骨碗里舀起的紫血,澆到了嬰兒的身上。

  “嘶,嗚啊……”

  這時候,原本一直保持安靜的嬰兒終于有了反應,用極為尖銳的聲音哭嚎起來。

  黃懷玉能夠看到,在紫血的不斷澆灌下,它原本光滑的皮膚上開始有鱗甲狀的紋路浮現,頭上絨毛般的胎發也被灼燒脫落。

  但不論哭聲如何凄慘,下面跪伏著的十二人只是一味磕頭祈禱,無動于衷。

  如此儀式,大約持續了數分鐘。

  最終,渾身被紫血覆滿的嬰兒哭聲漸弱,直至無聲,他原本蜷縮著的手腳則徹底松弛,朝著西面無力垂下。

  追命看到,在他左側藏身觀測的黃懷玉,雙拳已經死死捏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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