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覺得如何,萬樂天?”
等說完這句話后,尼爾再次看去,便見到地侯原本堅定的面色已是一片煞白。
“萬樂天”三字,是貍力使徒拋棄了多年的俗名,而那位宋梅英也正是他曾經的妻子——融合源質多年來,他本以為這個世界上除去自己再也沒有第二人知曉。
惡業這一擊,可謂命中了他的死穴。
“好,我會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訴你。”
地侯面如死灰,嘴唇囁嚅許久,終究選擇低頭。
數分鐘后,得償所愿的尼爾離開掛著“未來富豪”招牌的小樓,信步走入大雨。
他的手中,新鮮的紅色絲縷順著雨水稀釋而下,露出掌心里逐漸失活石化的源質碎片。
這是神獸貍力的遺蛻。
.(總部,尼密阿回報)”
狂風暴雨之中,金發巨漢手持特制的防水手機,撥通了加密衛星電話。
“請向主君回報,我已從地侯處得到了情報。
卜一已確認身亡,并留有三位被消除了痕跡的至親——前妻、親子,與一位養子。
至于其死亡后體內源質碎片的下落,地侯本人雖不知曉,但肯定不會超出這三人之外。”
“其中,卜一的妻兒最近被安排在少昊市的貧民窟躲避風頭,而他所收養的養子則是一位,哼,黑人,且已經于半年前離開東華,回到岡瓦納故土以避風險。”
尼爾對著電話那頭細細說明,話語中透出不屑。
“三畫事務所已經在去年底被卜一脫手,轉售給其他使徒。”
“下一步,我會前往少昊市,尋找卜一的妻兒,匯報完畢。”
黃金獅子說著,掛斷了手機通話,撐起雨幕的魁梧身影消失在了柏油路的黑魆盡頭。
此時,是3521年6月28日14點23分。
隔著滂沱雨幕,不到百米外,東華聯邦享有名聲的情報商人“地侯”萬樂天,于青丘市貧民窟的據點中停止了心跳。
鐵板桌上,仰天而臥的瘦小男子雙目閉闔,肚腹處被掏出一個大洞,涌出的鮮血與桌上落著的灰塵攪和在一起,揉作了微稠的紅泥。
他完好的左手邊,一只直板手機散落,屏幕上還亮著白光。
滴,滴,滴……
隨著地侯左腕上的運動手環偵測到的心電波形歸于平直,早就被提前設置好的程序開始工作。
很快,一封自手機中發出,經過院落后方的私人改裝基站中轉,最后,一封被重重遮蔽偽裝后、消磨掉所有來源信息的電子郵件,被發送到了指定的私密郵箱。
“惡業已得知老卜的死訊,黃金獅子尼爾正在找你,注意隱藏英招使徒的身份,其余勿憂。”
北山下的莊園里,黃懷玉接過卜依依的手機,反復將這封沒頭沒腦的郵件讀了數遍。
“‘樂天知命,故不憂’,語出《周易·系辭上》;卜先生以前有和你提到過這個發信人嗎?”
他看著發件人一欄填著的“樂天知命”四字,對少女問道。
“沒有,但老爸說過,凡是會發到這個郵箱賬戶內的郵件,都出自他可以信任的朋友。”
卜依依回憶片刻后,回答道。
“以卜先生生前的成就之高,他朋友的消息想必靠譜。”
黃懷玉聞言頷首。
所謂“惡業”,乃是一個同時聞名于凡人社會和里世界的非政府組織——在普通人的認知里,它是惡名最盛的恐怖組織之一;而在使徒們的觀感中,它則是囊括有許多強大使徒的神秘結社。
在這個組織里,明面上聲名顯赫的毀滅級使徒足有五位——黃金獅子(尼密阿)、地獄火(刻耳柏洛斯)、滅絕(海德拉)、龍魔(拉冬)、風暴(阿尼蘇萊)——其中任何一人都有獨自鎮壓一域的實力。
與其相較,國力冠絕諸國的東華聯邦下轄的特處局,明面上只有“天罰”和“追命”兩位能級三戰力;而東華本土最大的使徒組織“兇神”,同級別的也僅有三位。
除去強大的使徒陣容,真正鑄就惡業威名的,還是其犯下的諸多駭人聽聞的惡性事件。
3514年,為了獲取風暴之神阿尼蘇萊的源質碎片,使徒“地獄火”與“滅絕”帶隊在西岡瓦納小國安第斯的首都安裝大當量炸彈,以勒索當地政府。
3516年,因為阿拉比克聯合王國政府公開倡議要匯同諸國清繳惡業,使徒“龍魔”與“風暴”協作刺殺了該王國首席政務大臣。
3519年,因為圣主教教廷對惡業的諸多暴力行為發出譴責,使徒“黃金獅子”屠殺了該教會在蔚藍聯邦南部的五座重要教堂……
回想起這些暴力事件所透出的統一風格,黃懷玉腦海里馬上浮現出舊日集會中那位霸道恣肆、說一不二的最強泰坦。
在之前的一次舊日集會后,蚩尤曾告知他一則舊事——曾經被隱隱尊為最強舊日的卡俄斯,在去年初與提豐一對一交手,結果劣勢下不得不進入二階超負荷才全身而退。
這位號稱“原初秩序”的時空神使徒,最后因精神污染而被逼著走上尋找異位面的絕路,可以說也是拜提豐所賜。
而黃懷玉計算時間后便一直懷疑,自己的穿越或許就與卡俄斯冒險開辟位面通道的壯舉有關。
“提豐,可真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對手啊。”
同為時空屬性的新一代燭九陰忍不住感嘆。
“提豐?郵件里說的不是黃金獅子尼爾嗎?”
但一旁不知就里的卜依依卻感到詫異。
“我說的是惡業的首領提豐啊,你不知道嗎?”
黃懷玉反問。
這幾個月來,他通過翻舊帖子在賞金獵人協會的匿名論壇中了解到不少“惡業”曾經做下的“豐功偉績”,也常常會見到有人討論關于惡業成員的話題,卻沒想到搭檔居然連提豐的大名都沒聽過。
“可是惡業的首領一直是個謎啊……”
卜依依鼓起臉頰、蹙起眉毛,不依不饒地辯解道——作為沒上過學的“文盲少女”,最讓她敏感的就是“不知道”。
而另一邊,黃懷玉也猛然意識到舊日們眾所周知的常識,很可能已經是一般使徒圈子里的密辛。
“額,惡業中的那些使徒融合的源質本體,神話中都是提豐的子女,所以我想提豐肯定是惡業的首領吧。”
意識到露餡的他趕緊亡羊補牢,遮掩起來。
“這個說法倒是有很多人講啦。”
好在,小姑娘并未多心。
“老爸曾經提起過這個惡業,說它真正恐怖的能量還在海面之下——唔,讓我想想他的原話。”
卜依依用手指點了點臉頰,組織了一會語言后復述道:“‘犯下了這么多罪行的組織,卻沒有成為東華、蔚藍、南烏盟等強國的眾矢之的,一定有著強大的手腕和足夠的籌碼,以至于這些強權都選擇對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既然卜先生的死訊已開始被人得知,我們便更要小心些。”
黃懷玉作下總結——他的身邊,黃太極和小山君正在草坪上以貓拳對打嬉鬧。
“嗯,那我去準備晚飯。”
少女說道,顯然沒有把郵件里的消息太過放在心上。
與狂風暴雨中飄搖的青丘市不同,婺州此刻正是艷陽高照、晴空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