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無退路,外頭是群魔亂舞;黑城和影斬的情況非常危急。
但好在金屬隔絕了氣味和心跳聲,外頭的六頭奢比尸之仆始終無法找到留下氣味、殺死了同伴的入侵者逃到了哪里。
它們畢竟不具備深度思考的能力。
又過了不久,徘徊躁動的蛇仆們終于耐不住性子,在鬧出好一陣子的咀嚼撕咬聲后,終于先后離開廊道。
“呼……”
又保持了十幾分鐘的絕對安靜后,確認安全的影斬忍不住長出口氣。
然后,他便發覺自己全身上下的衣物都已經被冷汗浸濕。
“怎么樣,我們趁現在走嗎?”
縮在房間另一個角落的黑城輕聲問道。
“不走,我們得在這待到明天中午再出去。”
影斬搖頭道。
“依照剛才的發作速度,這奢比尸之仆的毒性應該不弱,哪怕‘彘’天然有毒素抗性,也至少需要你十個小時以上才能化解干凈。”
他所說的彘,乃是東華上古傳說中的神獸,也正是黑城融合的對象——浮玉之山,有獸焉,其狀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是食人。
翻譯成現代文描述,大概就是一頭虎身牛尾,喜歡狗叫的吃人怪物。
“可是……”
黑城忍著毒素帶來的不適,面露難色地想要反駁,卻被隊友直接打斷。
“不需要可是,必須先讓你恢復狀態。
這間房子雖然只有七八平米,但是氧氣含量供應我們倆呼吸一天完全沒問題,何況我還能隨時開縫換氣,你不需要擔心憋死。”
影斬性格本就高傲犀利,在融合神獸“鳧徯”的源質后,言辭越發鋒銳,嘴巴比刀子還厲害——鹿臺山,上多白玉,其下多銀,有鳥焉,其狀如雄雞而人面,名曰鳧徯,其鳴自叫也,見則有兵。
獨裁地做下決定后,影斬想要靠在墻壁上閉目養神片刻,卻驀然發現隊友的臉色越發難看。
“怎么了黑城?奢比尸之仆的毒性超過你的代謝能力了?”
他立即關心道,高冷的面容上終于有了急色。
“兄弟啊,是我對不住你……”
黑城垂頭片刻,嘴唇囁嚅著,好似在艱難地組織語言。
良久后他說出了四個字,讓隊友面色瞬間煞白。
“我想拉屎。”
······
六月中旬,郁州市里已經有了沉悶暑氣;尤其是市中心最繁華的CBD區域,成規模運作的空凋讓熱島效應越發顯著。
但就在一日中最熱的正午時候,離郁州市環線二十公里的青蛇山中,天氣卻爽快得沁人心脾。
長風一過,被陽光鋪滿的深綠色森林上方便閃爍起無數光鱗,好似倚天照海的金色浪花。
“有了你們三個,整片山腰區域我都能照應到了。”
一棵枝繁葉茂的巨大香樟樹上,卜依依正側著身子坐在枝頭,一邊撫摸著身邊的三只鳥雀,一邊說道。
數十米外,黃懷玉聽著耳機里清脆的話語聲,嘗試著從連成一片的樹冠中尋找穿著墨綠色獵裝的少女。
但他很快發現這非常困難。
“嗯,通話器的聲音質量很清晰,你這個位置的隱蔽性也不錯。”
黃懷玉點頭說道。
“那等會外圍的監控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有情況我就通知你,不會輕舉妄動的。”
卜依依說著,指揮三只新收服的小鳥兒自樟樹枝丫里分散飛出,離開了依山起伏的連綿樹海。
接下來,在黃懷玉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它們會時刻注意有沒有可疑目標進入這片山頭,確保兩位使徒不會陷入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境地。
賞金獵人不怕任務艱難,就怕“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我出發了,園丁。”
黃懷玉以許久未用的代號作為進入任務狀態的引子,然后沿著僅能容單車通過的夯土小道蜿蜒穿行,駕著大紅直接停到了目的地圍欄外。
被譽為兇宅的劉氏別館就在此處。
這是一座二層半帶歐式尖頂的莊園式建筑,院子設有藩籬,外墻則有些斑駁,部分表面石材已經脫落,好似一位得了皮膚惡疾的病人,一人深藏在此處無人林間。
咔吱,咔吱……
使徒沿著虛掩的鐵藝門步入院子,在積滿了腐殖質的肥沃土地上踩出了腳步聲,打破了此地的寧靜。
“這就是劉氏別館嗎?有恐怖電影里那味了啊。”
身著硬殼沖鋒衣的黃懷玉一人獨行,迎著別館二層朽窗們的空洞注視,一路行至門口站定。
風卷殘葉,一人一樓恰似兩軍對峙。
“好好的東華別墅,整的像是西方洋館似的。”
黃懷玉仔細打量著面前的兇宅,將外套的領口拉直。
“園丁,你別說,這高聳、陰森的南烏盟哥特式風格,看著還挺消暑。”
他正點評著,便突然感到了強烈的被窺視感,好似有多雙眼睛正在暗處凝視著自己。
“嗯?”
使徒目光一凝,迅速將別館正面所有的窗戶掃視而過,卻沒能發現異常。
若是常人,這時候恐怕已經難以自抑地想要逃離,但黃懷玉反而興奮起來。
要論神秘和強大,融合S級源質的我,怎么也要超過B級的你們吧?
“奢比尸,可別讓我失望啊。”
他幾步走上臺階,走入了大開的雙開門。
正廳之中,光線陡然暗了下來。
大理石的地磚、挑高大廳二樓的觀景走廊、帶有浮雕的拱頂和木柱等等特點鮮明的西式風格場景依次映入黃懷玉的眼簾,給他帶來了強烈的既視感。
“這要是正廳盡頭再放個女神雕像,底座上再空著三個獎章凹陷,那我可要PTSD發作了……”
卜依依聽到黃懷玉感慨而懷念的聲音從耳機中傳出——她并沒有聽懂,但也沒有追問。
相處時間長了,少女便發現對方常常有這種莫名其妙就泛濫開來的情懷,好像他曾經在別的地方經歷過相似卻不同的一次人生。
如果他想告訴我,他自己會說的。
小姑娘想到。
“天花板上有大片坑洼,地面上有腳印,嗯,似乎還很新鮮?”
另一邊,黃懷玉沒有冒進,而是駐步觀察。
以一敵多下,通過轉移戰場制造局部一對一非常重要,所以他打算先把洋館的空間結構盡量先刻入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