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謝謝你,你幫了我們好多。”
小姑娘能感受到自己伙伴的生命已如風中殘燭般走到盡頭。
作為英招的使徒,卜依依具有親和低等生物并指揮它們的能力,這些能力通常不能被被支配者抵抗。
但這并不代表她對于動物幫手們的在乎是虛假的。
“不必擔心你的孩子,我會給與幫助,讓它們能夠茁壯成長,過上快樂而自由的生活。”
她跪坐于地,輕輕撫摸著野豬的側臉,看著它最后哼唧了一聲,沉默死去。
這一次,連腦子缺根弦的二黑也讀懂了氣氛,反復張了張鳥嘴,卻沒出言吵鬧。
“懷玉哥。”
時局所迫,簡單的默哀后,卜依依起身扶起了隊友,架在了肩上。
“毒婦還在追,我們不能停留。”
她說著,想要往森林更深處行去。
“等等。”
但黃懷玉拖著步子,出言拒絕。
“我知道她是怎么樣找到我的了,還記得我回家探看時的那只‘蚊子’嗎?依依,就在我的后頸,把它挖出來。”
他看著卜依依的眼睛說道。
“那蚊子不是被你打死了嗎?挖出什么?”
少女急切反問,并不明白隊友的意思。
“就在這兒。”
黃懷玉抓起卜依依的手,放到了近日來后頸常常癢麻的那處,果然讓她感到了一處細小凸起。
卜依依神情立刻凜然。
雖然不具備猾褢那樣長距離的活力感知能力,但她身為英招使徒還是能夠感應到身周十米內的生命——此時借著手指的觸碰,她果然覺察到有一只獨立的動物生命就藏在此處皮下。
“交給我吧。”
她幫隊友坐下,然后自身后背包內取出常備的手術刀。
情況緊急下,自然沒有什么消毒、打麻藥的過程,卜依依直接以刀尖切入皮肉往后一劃,便看見一只極細小的蜘蛛正藏在里面。
被使徒注視,這只小蜘蛛還張開螯牙作勢威脅。
“應該是阿拉克涅的后裔,可以與她心靈感應提供方向指引。”
少女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指朝著色厲內荏的小東西按下;隨著兩者相互接觸,阿拉克涅產下的蜘蛛立時順服下來,然后被新主人用二指捻出了黃懷玉的皮肉。
排除跟蹤“設備”整個過程不過花了兩人差不多半分鐘,但是須知大黑以生命為代價拉扯出的距離不過三里地。
如果不是毒婦狀態極差,恐怕早已追上。
“二黑,你過來。”
卜依依思量至此,咬了咬牙,招呼邊上的烏鴉過來。
她用小刀輕輕在手指上劃下一道傷口,將一滴血液喂到了鳥兒的嘴里。
“帶上它,往南邊飛不要回頭;等被剛才那個可怕女人追到,就把這蜘蛛吃了,然后自個兒逃命去吧。”
交待了最后的命令,少女看著小蜘蛛爬入鳥兒的羽毛,然后解開了打在二黑腦中的思維鋼印。
“孤寡,孤寡!”
烏鴉似乎意識到自己的使命極為偉大,嚴肅地點了點毛茸茸的腦袋,叫喚兩聲后便帶著蟲子朝著南方飛入深林。
“我們也走吧。”
目送最后一位動物同伴消失在林葉之間,黃懷玉與卜依依鼓足力氣,朝著東面快步離開。
······
在被那頭野豬挑飛的時候,毒婦幾乎就要被迫進入二階超負荷了。
那足以致死普通人的傷害還是其次,但錯失殺死仇人的遺憾以及被普通野獸擊倒的羞恥著實讓她發狂。
好在,蛛魔還保留有最后的清明,知道順隨阿拉克涅的欲望乃是取死之道。
從數千年來人類使用源質碎片的經驗來看,第二次進入二階超負荷就有近半的覺醒概率,而能經歷三次二階超負荷依然保留自我的堪稱鳳毛麟角。
成為使徒五年來,關秀芳累計已經進入二階超負荷兩次。
原地靜息數十個呼吸后,她終于壓下了紛繁的情緒,右眼邊睜開的三只副眼,重新化作了隱秘的細線。
“他身上有我的標記,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
毒婦對自己說道,沿著之前感應到的子嗣方向高速奔去,只花了兩分鐘便抵達了大黑倒斃之處。
“少了這頭死豬,他們兩個絕對跑不遠。”
她再次發動感應,卻發現目標位置已經處在此處正南方向兩里地外。
“居然已經跑了這么遠了,看來他剛剛遭受的精神透支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嚴重。”
毒婦暗自估計,發現黃懷玉和卜依依的時速應該在二十公里左右,心中不由得蒙上了一層陰霾。
這個速度放在使徒中只是尋常,但已經是普通人長跑所能達到的極限。
“我必定會在今天殺死你……”
蛛魔在心中不斷默念道;她第三次確定了獵物的方向,竭盡全力追襲而去。
雖然不愿承認,但惶恐已經在阿拉克涅使徒的心底緩緩萌發——她知道假如今次再錯失機會,很可能下一次見面,攻守就將易位了。
“這一個月以來,我承受的精神污染逐漸飽和,如此下去隨時有可能覺醒,必須要盡快得到下一塊阿拉克涅碎片,完成融合儀式。”
毒婦敏捷地穿過層林、越過山石,崎嶇的山路在她腳下直如平地。
“等取回了時空之眼,我就將其賣掉,花錢移民到南半球去;到時候我就不信追命還能追到奧斯迪亞。”
她冷靜思考著未來,從山肩上的林地一路下到谷底,接著在另一側高速上坡。
然后,使徒發現自己的獵物居然跑得越來越快。
警覺起來的毒婦再度加速,達到了自己六十五公里每小時左右的極限速度。
可惜即便這樣,距離依然縮短的很艱難。
“怎么會這樣?”
毒婦知道出了岔子,但是心中的僥幸讓她不愿意放棄,只是窮追不舍。
這一追,就從午后追到了黃昏。
在一座山頭的頂峰,她見到了自己的賽跑對手。
這是一頭羽毛光亮、體型健碩的渡鴉,眼中閃動著尋常動物所不具有的機靈和狡黠。
在與追兵對視后,鳥兒粗蠻地叫喚了幾聲,迆迆然盤旋在山頂上方百余米的空中;它先是瀟灑地吃下了阿拉克涅的子嗣,然后拉了一泡新鮮屎尿才高飛而去。
“開什么玩笑……”
毒婦站在山風之中,坐視鳥屎劃過拋物線落到了自己胸口;這一刻,她只覺得渾身冰冷、頭皮發麻,本來閉合的三只副眼再度睜開。
此時,她已經朝南面疾馳了一個多小時,翻過了十數個山頭,在地圖上越過了五十公里,連深目鎮都被遠遠拋在了北方。
但越是如此,她越是抓狂。
“我會找到你的,我發誓!”
尖銳的呼喊聲穿空而起,驚起了滿山飛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