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昆山另一處的山坳中,一場別開生面的招聘會正在進行。
未干透的泥坑之中,十幾頭黑色的東華野豬面對陌生兩腳獸的進逼,正緊張地擠作一團。
“來嘛,來嘛,不要害怕。”
泥坑邊沿處,卜依依半跪在地,一邊招手,一邊發出喚狗的咂嘴聲。
但哪怕英招使徒努力招攬,豬群最外頭的雄豬族長依然不就范,只是哼哼唧唧地原地踱步。
“不是,我發現東華的動物可能有種族歧視,我都這么努力了……”
小姑娘有些喪氣,感覺自己融合的源質碎片可能不純。
“要不還是先給點甜頭吧。”
邊上黃懷玉旁觀半晌,終于耐不住性子,將一包混合干果撕開,塞進了卜依依的手里。
果然,食物的噴香味道一出,原本賴在爛泥里不跟挪地的野豬明顯動搖,稍稍猶豫后,便扭扭捏捏地晃著屁股朝使徒挨了過來。
距離一近,卜依依的感召力指數級增強,不過數秒之后,這頭三百公斤、肩高米余的黑鬃肉山就悶頭簽下了勞動合同。
“野豬的嗅覺特別靈敏,甚至可以聞到被壓在兩米厚積雪下的核桃,比狗都還要強數倍。”
攢了半天的甜言蜜語還不如一包干果好使,讓卜依依感到有些丟臉,于是她一本正經地轉變了話題。
“有了大黑,找到山君就不是什么難題了,而且以它這塊頭,成年花豹見到了也要繞著走,可以在戰斗中幫上大忙!”
輕輕拍了拍豬鬃,少女轉眼間就為新人想好了名字。
在黃懷玉眼里,這頭新得諢名的野豬長相威猛,一對穿出上顎的獠牙足有成人手指長短,渾身上下帶著“皮毛—凝固松脂—濕泥巴”三重鎧甲,恐怕尋常土制獵槍也無法重傷。
“放心吧大家伙,就是借你們族長幫個忙,它不久就會回來的。”
看著圍上來依依不舍的豬群,卜依依拍著胸脯保證。
然后,被抓了壯丁的大黑正式開始了打工人的生活——與家小告別后,它先是被強迫著記下了山君毛發上那令豬發抖的味道,然后還被要求違反豬性地追蹤這種可怖氣味的主人。
“東華中北部的老虎一般都會有百平方公里上下的捕獵范圍,以這頭山君的能力,可能整片系昆山區域三百多平方公里都屬于它的領地。”
黃懷玉說道。
兩人一豬沿著山脊下行,很快就深入山區,將所有的人類活動痕跡拋在了腦后。
“按照地圖,整個山區最遠的兩點距離在八十公里左右,不出意外我們最遲在今晚就能找到山君的巢穴。”
他關閉手機地圖,嘗試聯絡上賞金獵人協會的內部網站,卻發現已經失去了信號,只有“歡迎您,尊敬的承包商”幾個大字不斷明滅。
“嗯,有了大黑的幫助,我們肯定會比蘇打水更早到的,到時候完成了懸賞看那個水猿還怎么趾高氣揚。”
小姑娘雖然一貫友善可親,但心里也有著自己的小賬本。
“從現有的情報來看,山君有著超過尋常老虎的強大力量,能夠輕易在水泥墻上留下抓痕、叼起成年的肉豬,而且它的皮膚極為堅韌,足以抵御獵槍子彈。”
黃懷玉總結道。
“假如它的能力來自于魃,那么極有可能還具備操縱溫度的能力;但相較之下,我依然擁有決定性的破壞力。”
在地球上的動物園內,黃懷玉多次見過成年雄虎,其威勢確實煊赫,哪怕隔著玻璃也令人心中凜然。
但時空能力給了他相當的信心。
經過十數日的練習和適應,他的空間切割已經能夠隨手而發,精神也足以負荷十幾次的連續使用。
回溯狀態的外掛級治療,再加上無視防御的最強進攻,正面搏殺中只需要注意不被秒,黃懷玉自認為已立于不敗之地。
“放心吧旅者,到時候我和大黑會給你創造機會的。”
望著躊躇滿志的隊友,受到感染的卜依依同樣振奮起來。
······
東華聯邦東南部次大陸的東面,孤懸海外的海東島上,春光和海風正展示著一年中最美好的面貌。
金沙鋪就的海灘上游人如織,海潮漫卷反復,將細沙內沉淀的歡聲笑語一次次捎回浩瀚洋。
“秀秀,我曾去過盤古大陸海岸線上幾乎所有有名的沙灘。”
海濱步行道上,一位穿著沙灘褲和棕櫚花襯衫的男子對挽著自己的嬌美女子說道。
“蔚藍聯邦的神目海濱最適合潛水,北烏拉爾西伯利亞的巖石海灘可以看到北極圈內的浮冰,南烏拉爾聯盟的海岸線總是四季如春……”
“但若要說水清沙細,除去岡瓦納大陸外,我覺得海東島為最。”
男子輕聲點評,好似身居高位者指點江山,而身邊游伴實時露出的訝異和崇拜目光更是讓他渾身暢快,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
“沒想到你都把整個北半球的沙灘走遍了,也不知道我什么時候也能去看看你說的北極浮冰。”
穿著露背泳衣,露出一身白皙肌膚的女子輕聲說道;她輕輕撫過額上垂下的墜發,使之正好掩住眼眶外側六道若隱若現的黑線。
身為使徒,依然逃不過衣食住行。
與許多依靠賞金任務過活的同類不同,厭煩風餐露宿的毒婦有著自己的職業——高檔游伴。
作為XX網上的頭牌,她一日的陪玩價達到了一萬東華幣,而且完全是賣方市場。
“你既然認識了我,就一定會有機會的;這次我只用了五天年假,等到下半年,我們再一起去北烏拉爾逛逛,看看粗獷北地的寥廓風光!”
男子摟過游伴堪堪一握的蛛腰,一邊享受著周圍路人那羨慕的眼光,一邊大肆許愿。
“對了,你前兩天不是提到想換個手包嗎?我記得‘溫鞣坊’新出了一款蜥蜴皮的,也就三四萬,等回程時候我在機場買一個送給你。”
“真的嗎?”
女子恰到好處地露出驚喜表情。
“當然……”
正當氣氛越發融洽的時候,卻有一個粗鐵般的聲音猛然攪局。
“是他,殺了他!”
“嗯?”
男子側首望來,見到身旁一萬一天“租”來的美貌游伴半彎下腰,一手捂住了側面的脖頸。
“不好意思,我去下衛生間。”
毒婦垂下面容,讓右眼角下微睜的第三只眼隱于陰影之中——就在剛剛,她感受到自己在婺州市留下的后裔破卵而出,正在昭示當前所在的方位。
亦即是她落到此時境地的罪魁禍首黃懷玉的方位。
西北方向,很遠,大約在數千公里外。
她快步隱入人群,躲開那位凡人高管追隨的眼光,然后迅速朝入住的酒店行去。
蜘蛛之祖阿拉克涅至死也未曾傷到雅典娜一分一毫,以至于永世沉淪在無盡的憎恨之中,至今不得解脫——作為她的使徒,毒婦并不想重蹈覆轍。
這一次,她將取回時空之眼,同時為仇家的人生畫上最痛苦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