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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萬里行(4)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黜龍

  沒有十日,黜龍幫首席抵達黑水衛后不過五日,大司命殷天奇便正式發出了布告,簽署了文書,向整個北地宣布了蕩魔衛與黜龍幫合作的消息。

  說是合作,但其中蕩魔衛成員以個人身份加入黜龍幫,蕩魔衛整個獲得黜龍幫龍頭、大頭領、頭領定額,然后黜龍幫會在戰后于北地建立行臺,設立郡縣這些消息,還是清楚無誤的說明,這是蕩魔衛實際上與黜龍幫合并了,而且是以黜龍幫為主吞并的蕩魔衛。

  布告一發,再難轉圜。

  當日,安車衛的司命藍大溫便直接請辭歸鄉,履行了自己的政治諾言……僅此一例便可想見,殷天奇昨日所言之蕩魔衛內部動蕩幾乎是必然的,而且會相當激烈、頻繁與廣大。

  而相較于昨夜便連夜回到聽濤城的陸夫人,張行這邊等到布告發出,眼見著全城沸騰,數不清的戰團信使飛馳出去以后,也是毫不猶豫,只留下賈越為首、許敬祖實際負責的一個聯絡隊伍留在此地,自己則與白有思、秦寶領著幾位參謀協同黑延在內的白狼衛眾人,立即按照原路返回。

  來的時候大張旗幟,走的時候那面紅底黜字旗干脆是卷起來的。

  然而,四日之后,剛剛越過白練城領內標志性的白河,連葫蘆口都還沒摸到邊呢,一行人便遇到了一場大規模騷動……根據自南方逃難的人說,多個戰團忽然在白練城南部聚集,相互之間,包括與白練城的直屬軍事力量之間,產生了相當混亂的沖突。

  眾人馬上意識到,這不大可能是因為蕩魔衛易幟之事,因為他們一行南下的速度已經極快了,消息都趕不及,所以騷動的緣由必然在更南方。

  果然,一日后,隨著眾人接近葫蘆口,很快就通過黑延出面從一位路上遭遇的戰團團首得知了原委。

  原來,就在張行于黑水衛盤桓之際,李定已經通過一場野戰和一場攻城戰成功攻破落缽城,并將鹿野公父子(不止是領兵的長子,包括從行的次子和守城的幼子外加一個從軍作戰的二女兒)一并懸首示眾……這當然是引發恐慌的原因之一,但不是說野戰與攻城打的這么干脆嚇到了北地人,北地又不是什么閉塞之地,不曉得大魏興衰和天下大勢,問題的關鍵在于一個黜龍幫的龍頭就那么毫不猶豫的將在位幾十年的鹿野公全家給殺了,委實驚人。

  這種思想上的沖擊力,完全不亞于戰事之迅速。

  這還不算,就在鹿野公父子被懸首示眾,北地周邊勢力目瞪口呆之際,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黜龍軍這支北伐主力會順著北地西側大道繼續北進奔馬城或者干脆解決就在身側的鐵山衛時,戰場的東側、位于谷地中的柳城,忽然就被一個叫侯君束的人繞過關口,偷入城內去了。

  要知道,柳城原本的形勢就很尷尬,他們跟東北面的白狼衛發生了軍事沖突,南面的幽州又易主,然后黜龍幫大軍馬不停蹄出現在西面的落缽原上,所以自然緊張,早早就借助周邊地形層層布防,同時不忘往周邊各處聯絡。

  其中,幾家大的勢力,諸如樂浪城、白練城,包括鐵山衛這里還在打馬虎眼,畢竟他們怎么都不想不到局勢會變得那么快……而周遭戰團則委實是趁著夏日清爽攏了不少,都跟直屬兵馬一起,擺在了外面層層設防。

  結果呢,結果就是侯君束潛入其中一家,借殼入內,中心開花。

  現在,黜龍幫的援軍正從南和西兩面極速而去,試圖與侯君束聯兵控制住局面,原本布置在要害關口的柳城直屬部隊更是發了瘋一般往回逃,而現在引發騷亂的,正是之前得到柳城公召喚,原本已經抵達柳城和正往柳城趕的各部戰團。

  他們忌憚于黜龍幫的報復,又惶恐于局勢的急轉直下,生怕黜龍軍從葫蘆口再轉出來,把他們整個包住在南部,自然狼狽北逃,卻又因為失序和物資的丟失在白練城南頭鬧出了亂子。

  “老夫不能理解。”

  距離聽到消息又過去了一整日,已經來到葫蘆口的黑延放下湯碗,還是憤憤不能平。“這些戰團,單拉出來看,哪個不像模像樣,那些團首也都各有千秋,湊到一塊兵強馬壯,如何能說不做指望?就像這一次,說是你們有宗師,可柳城這邊呢?跟宗師碰面了嗎?不過是被偷了城,就一哄而散了!現在如此,當年大魏打進來的時候也是如此!到底怎么回事?!”

  周圍掛著白狼尾的騎士們也有些憤憤。

  張行與白有思對視一眼,尚未開口,秦寶倒是悠哉說話了:“黑公何必憤憤,若是有一個能領頭的大宗師過去,然后團結一致,李龍頭那十幾個營根本不夠看……說不得到時候死的就是那個李龍頭了。”

  這廝眼瞅著是越來越松快了。

  聽到這話,黑延冷笑兩聲,竟是自己反轉過來了:“那可說不定……就他們這個樣子,便是大司命親自來了,打了一兩個勝仗,又有什么用?還能離開北地打到幽州去?等人家重整兵馬再來,他們還在?大宗師也能一直守著不動?遲早要被人分化瓦解,各個擊破的……我又不是沒見過!”

  秦寶“哦”了一聲,不再言語。

  而黑延反應過來后,也是不禁搖頭。

  其實,短短一個小的插曲,卻把黜龍幫此番能險中求和,與蕩魔衛和平合并的原因給展露了七七八八。

  首先,最核心,最大的幾個理由很明顯:

  從文化上來說北地和中原本來就是一體的,政治上中原對北地的深入進取更是波濤洶涌,從未停止,外加大魏雖猝然消亡,卻并不能阻止之前幾百年亂世導致的人心思定,這叫歷史潮流不可逆;

  而從具體眼下的局勢來說,黜龍幫掌握了河北、東境、淮北等人口密集的中原菁華之地,理論上確實也有軍事實力吞并北地,李定的大軍和幽州的徐世英就擺在那里呢,是真要打,不是虛言恫嚇,這叫現實大勢不可欺;

  除此之外,北地鎮守府八公與蕩魔衛之間統屬不清,鎮守府八公占據最富庶的地區,掌握經濟人口主動權,卻是各自為據,而蕩魔衛理論上一體,卻被分割到各個地理要害上……這在退縮期是維系北地基本公共架構不得已的法子,卻也喪失了集結力量對抗外來勢力的基本體制。

  三個大的理由之外,也存在幾個作用不小的其他道理。

  譬如說張行北地出身,黑帝爺點選的身份,外加黜龍幫那看起來跟蕩魔衛類似的政治體制,確實也起到了巨大作用,省下了很多糅合的步驟;再比如說北地南部三城兩衛跟河北的政治經濟聯系過于緊密了;還比如如說,大魏嗝屁的太快了,北地人現在都對大魏之前氣勢洶洶掃入北地的樣子記憶猶新,更是憤怒于后期的橫征暴斂,結果現在黜龍幫以反魏的身份建立基業,再回到北地就跟與大魏發生過激烈沖突的蕩魔衛有了天然的政治立場。

  只能說,大魏對黜龍幫的貢獻還在被低估。

  至于眼下的黑延,就是被這些力量推動的標志性人物。

  當年大魏北進的時候,他正血氣方剛,作為親歷者與失敗者親眼目睹了中原起勢王朝的強盛與殘暴。

  然而,他所在的白狼衛握有出海口,地方又多是丘陵地帶,嚴重依賴商業,所以跟河北商貿聯系緊密,也因此對中原局勢有著更敏感且有著清晰的認知,故此,當黜龍幫尋求針對河北大魏勢力的盟友時,他主動跳了出來,成為了第一個跟黜龍幫結盟的蕩魔衛核心成員,并締結了基本的通商加軍事互助盟約。

  而且,他還是第一個在北地對大魏官方勢力動手的人。

  這么一個人,天然就是黜龍幫的盟友,但即便是他,也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感到不安與遲疑。

  “張首席,你說,接下來北地還有大仗嗎?”黑延吃喝了幾口,果然還是來問。“這種挨個拔城的不算。”

  “路上不是說了?”張行立即作答。“關鍵是北部西路那邊,陸夫人回去了,藍司命也辭了職務,可見彼處是存了一些心思的,不打一仗也難吧?”

  “事就在這里。”黑延蹙眉道。“我現在才反應過來……張首席,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情,陸夫人行事也是出了名的,最喜歡的手段就是借力打力,自己卻抽身在外,等戰后再做處置,所以,真要去打的時候,未必是什么陸夫人領頭了。”

  “她領頭不領頭,想要做過一場,兵馬總不是假的,高手也不能是假的,都打光了,又待如何?”白有思也蹙眉相對。

  “怕的就是這個。”黑延認真道。“若是一戰把西北路的精華打光了,卻偏偏留下了最主要反你們黜龍幫的人,豈不顯得死了的人冤枉?”

  “若是真上了戰場,便無人算冤枉。”白有思想了一下,冷笑一聲。“不然可就真不把刀兵當回事了。”

  黑延為之一滯。

  倒是張行,此時幽幽接口道:“我其實曉得黑公的意思,最好是能從容取舍,赦免特定的人,加罪特定的人,但現在我沒有這個權責,不然也不會在與大司命議論蕩魔衛內部問題時用那個法子……直接赦了便是。”

  黑延微微皺眉:“張首席,我之前就想問你了,要是說此番橫掃河北前還有人能稍微用開會舉手的法子抑制一下你,但如今呢?依著你的威望,你要做什么,還有人能攔你?說句不好聽的,便是我們大司命發起狠來,我們幾個司命又如何,何況是你?”

  “話是如此,你們幾位司命不也說了嗎?但凡壞了規矩,損害的也是自家威望。”張行攤手道。“沒必要……而且,我也沒說不解決問題,北地這里,蕩魔衛里面的你們自決,蕩魔衛外面的這些,正好我要回一趟鄴城,順便建個國號,到時候問幫中要個在北地自行其是的權責,然后就再回到北地。那時候如果你們已經解決了內部問題,就一起過來,咱們定個范圍,比如大司命還有你們幾位司命,我還有李龍頭外加幾個大頭領,一起來決定哪個該赦,哪個該殺……但話說回來,要是我回來之前,他們就已經死了或者降了,就怨不得誰了。”

  黑延點點頭:“若是這般倒也算仁至義盡了,真要是我們這邊內亂都沒處置好,那邊就已經打殺了,只能說他們也太沒有眼力了,這般差距還硬往上撞……活該。”

  張行點點頭,不再言語。

  且說,此時在這里說這個話是有緣故的,白天在路上雙方就已經說好了,既然李定打的這么快,那黑延應該速速北上,去白狼衛動員起來,立即參與對柳城和樂浪城的攻擊,這也是最好的合并方式;而張行則趁機去鐵山衛老家看一看情況,不指望能直截了當的接收鐵山衛,最起碼要表明立場,控制一部分力量,以作震懾,這樣等到黜龍軍再度北進時才不至于鬧出亂子。

  所以,黑延會護送張行越過葫蘆口,然后立即折回。

  果然,兩人說定,第二日就在葫蘆口西側分手,黑延自回白狼衛,張行則與白有思、秦寶一起來到了他理論上的家鄉鐵山衛。

  鐵山衛,顧名思義,是依著一座具有優良鐵礦的山丘而立,實際上,鐵山衛與落缽城一高一低,一工一農,一鎮守府一蕩魔衛,互補性的構成了北地這里最富庶一塊地區的基本政治、經濟、文化生態。

  而值得一提的是,作為北地南部地區的蕩魔衛,鐵山衛也同樣處于思想動搖的第一線,其中最大最明顯一個表征就是,鐵山衛的司命朱穆,一直有心推動自己兒子繼任鐵山衛,以仿效旁邊的鎮守府八公以及幽州邊緣小郡,來完成世襲。

  坦誠說,他的前半段手法還是很無懈可擊的,就是培養自己兩個兒子,讓他們先行建立威望,提升修為,收攏人心,掌握地方軍事、經濟的發言權……說白了就是,利用規則內的手段,推自己兩個兒子上位。

  這個方式,真不能說有問題。

  那問題出在哪里?

  出在兩個兒子不相上下,但鐵山衛只有一個,而且兩個兒子的根基都在鐵山衛。

  于是乎,等到兩個兒子都羽翼豐滿,老父親又在四五年前一場大病,多少有些精力萎縮,反而使得原本經營如鐵桶般的鐵山衛分裂開來……而且,居然不是只分成兩瓣。

  “是三瓣。”黃平坐在木桌旁,神色居然顯得有些木訥。“還有一瓣,是你的人。”

  “我的人?”饒是張行如今也算見多識廣,此時也一時懵住。

  “你太小瞧自己了。”黃平正色道。“朱司命病弱,兩個兒子鬧得烏七八糟,而蕩魔衛自有制度,當然對他們有些反感……只是正經司命也姓朱,依舊坐在那里,無從對抗罷了,可這不是出了個你嗎?浮馬渡河,赤手空拳開的如此基業,如今已經全然不遜東齊了,更兼去年那次救援,幾千人嘩啦啦去了一趟,親身曉得你的架勢,再回來可不就揚了名頭嘛。”

  張行點點頭,心中醒悟,其實對方還有一點沒說,那就是自己這個舅舅本人的作用……這是自己理論上的唯一至親,又在鐵山衛坐地幾十年,素有威望,是一個天然的政治擔保人,所以才能圍繞著“他”組成“一瓣”。

  不管怎么說,有抓手就好辦多了,怎么來都行。

  但是,張行心中大定,卻沒有多余言語,只等自己舅舅繼續說話……他一早就察覺到,對方情緒不對。

  “大司命果然同意了嗎?”果然,隔了好一陣子,黃平才悶悶開口。

  “這也做不了假吧?”張行只能笑道。“舅舅都說了,我如今這般基業,那作假圖的什么?只為了動搖一個鐵山衛的決心,方便李定發動突襲?而且舅舅,你在鐵山衛,也該曉得如今天下局勢和蕩魔衛內里的問題,有此一遭,不是大勢所趨嗎?”

  黃平緩緩搖頭,腦袋不由自主就耷拉了下去:“話雖如此,話雖如此,可如何能心甘呢?”

  張行當然能理解對方心情,但舅甥關系擺在這里,反而沒法擺出首席的架子來,便只能扭頭去看周邊,最后目光落在一個小娘身上。

  小娘年紀其實與月娘差不多,卻明顯性情不同,此時立在黃平側后方不免局促,而小娘身后的屋內,張行修為雖然連大宗師都覺得奇怪,但感知力倒是一如既往的出色,早早曉得那里有個正在熟睡的嬰兒。

  見此形狀,張首席便要從這里閑話一番,打開僵局。

  孰料,就在這時,白有思忽然開口了:“舅舅在蕩魔衛數十年,身心牽掛于此,乃是人之常情,但現在的問題是,事情已經成了定局,而舅舅又是鐵山衛中親附黜龍幫與蕩魔衛正統眾人的根基……若是舅父大人不能振作,怕是反而會更加誤事……舅父大人,這可是性命攸關,乃至于血流成河的事情。”

  坦誠說,白有思這番話毫無技術含量,就是簡單提醒局勢嚴峻罷了,但妙處在于她的特殊身份。

  天下數得著的宗師,黜龍幫內部一大派系首領、實權總管,大英皇帝的嫡長女,張行的唯一發妻……這個時候開口,反而輕易擊破了張行沒法擊破的舅甥身份壁壘。

  “白……白總管說的對,要不是憂心局勢,我也不會讓家里小娘帶著外孫回這里躲避。”黃平反而無奈。“只是到底該如何處置?”

  白有思這才看向了張行。

  張行笑了笑,給出答復:“怎么處置都行,處置了就行……現在就把消息放出去,告訴上上下下,蕩魔衛跟黜龍幫合成一家了,以后就是我當家,我現在就在舅舅這里,請鐵山衛所有人都來,三日之內,愿意來的就都到舅舅這里來見見我,只要是過來坐下喝碗湯,握個手,就算是自己人……不是說什么前途,關鍵是刀兵之前,總要分個敵我。”

  黃平點點頭,復又來問:“那些戰團呢?”

  “只要是在鐵山衛周邊的,也請他們來。”

  “總有人不會來的……”黃平還是有些黯然。

  “戰團還是鐵山衛里的人?”張行繼續來問。

  “衛里到底沒有撕破臉,便是存了一些心思,也不至于在這么短時間內冒著這么大風險翻臉。”黃平認真道。“而戰團那里,本來也不會有人能自作主張,可肯定有衛里的人存心不良,然后鼓動著一些外圍戰團來鬧事……”

  “無妨。”張行依舊從容。“舅舅……戰團平日里爭奪場地,生意上起伏,肯定有些矛盾吧?甚至總有仇家跟友家是吧?”

  “這是自然。”

  “那就務必留心一下那些可能鬧事戰團的對頭,到時候我讓他們去控制鐵山衛外圍的局勢……”

  “這會鬧出事的。”黃平急忙提醒。

  “就是要鬧出事來。”張行平靜以對。“舅舅,你想想,三日之內,能鬧出來多少事?而少數人鬧出了事,其余人不就妥當了嗎?這對全局是有好處的……你要想保全鐵山衛,這是最好的法子。”

  “不錯。”白有思也開口提醒。“舅舅請想清楚,這是刀兵生死的事情,那些人自家去博,不管是自己心思還是樂意當人的刀槍,便也都由不得人了,生死也是活該。而舅舅這個時候要做的,便是抓緊時間利用三郎的身份和在這里的優勢,趕緊把事情落實了,真要是拖下去,三郎走了還不能分野,會出大亂子的。”

  黃平嘆了口氣,如何不曉得被這位外甥和大勢逼到墻角的不只是蕩魔衛、不只是鐵山衛,也包括自己呢?

  決議定下,事情就變得簡單了,張行亮出身份,蕩魔衛合并于黜龍幫的正式消息也傳來,再加上李定之前的表演……三重壓力之下,整個鐵山衛立即陷入失序狀態,上上下下驚疑惶恐之中紛紛來拜見張行。

  朱司命的兩個兒子都來了,朱穆本人沒來,卻也帶著身體不好的借口讓副司命過來了。

  而張行在確定宇文萬籌匆匆離開此地北進后倒是也沒了多余的念想,只是一心一意、按部就班的操縱起了本地局勢,這與朱氏父子的患得患失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們就是不相信,這事這么簡單就行了,偏偏又不敢有所大作為。

  平心而論,如果張行真的是如之前跟大司命殷天奇開玩笑那般,當日以殘兵敗將之身過來,那他肯定會拿朱氏父子搞事情,肯定會費心費力,想著怎么見縫插針,怎么利益最大化。

  說不得就能上演一出跟之前對付陳凌一般的金錐戲來。

  但現在不一樣了,真不一樣了,雪球已經滾起來了,黜龍幫的規制真的就是之前的東齊模樣,這么大地盤,而且還在席卷之勢中,這個時候,朱氏父子的事情只不過是茶壺里的風暴……無論是學李定一腳踢翻茶壺,殺個干凈,還是學張行現在這樣,將茶壺拎起來放在一邊,都無所謂了。

  實際上,結果比想象中更加順利,最終鬧騰起來的只有四個戰團,卻又因為察覺到氣味不對,在第三日之前又有兩個團首孤身前來謁見張首席。

  這下子只剩下兩個戰團了。

  不過,即便是只剩下兩個戰團,張首席依舊沒有食言……四月廿五,黜龍軍如約出現在了鐵山衛的邊界,并且在大頭領劉黑榥的帶領下以其實只是象征性的三個營兵力果斷發起了攻擊。

  這兩個戰團哪里還有戰意?

  直接便要往北面奔馬城去,結果被白有思路上截住一個,斬了團首,還有一個被劉黑榥緊追不舍,部眾潰散,不得已自戕謝罪,以便部屬投降。

  戰事沒有半點波瀾。

  隨即,黜龍軍順理成章,轉身就開入鐵山衛那座臨山之城,并在張行軍令下堂而皇之要求鐵山衛提供軍械補給,并要求所有來謁見過張首席的武裝團體首領統一號令,抽調鐵山衛直屬力量與戰團精銳準備向北參戰。

  這個時候,反抗也沒有意義了,尤其是黜龍軍后續部隊還在陸續開進,而隨著北地南部三城兩衛中另一衛白狼衛也旗幟鮮明的投入到了進攻柳城戰斗的消息傳來,就更讓人喪失對抗欲望了。

  于是乎,張行也不多留,再度啟程南下。

  這一次,身邊的人就多了一點,牛河依舊留在這里協助控制局勢,但踏白騎重歸了秦寶領下,繼續充當張首席的直接護衛,病好的極快的封常封文書也帶著留在此地的一部分文書、參謀隨行。

  此外,還有一位來自鐵山衛姓朱的客人,不是他倆兒子,而是朱司命本人,在張行強烈“建議”下,此時動身隨行,準備去尋千金夫子養病去。

  甚至,這里面還有張行的表妹和外甥……黃平要求的,理由是北地要打仗,他不放心……這當然沒什么,可一上路張行就察覺到不對勁了,因為很多人都對張首席這個表妹和外甥的態度曖昧,不僅僅是重視,還有些避諱敏感之態。

  但也馬上醒悟……不是說自家這個表妹如何,而是說自己這個外甥是目前自己唯一有一定血緣關系的下一代,尤其是考慮到張行本人其余的親屬關系缺失,就更顯得重要了。

  偏偏白總管也在隊伍里呢。

  張行反應過來,卻也懶得理會,反正孩子到了鄴城,確實會教育環境更好一點,總不能攆回去。唯一的困惑是,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無論是他,還是白有思,似乎都對生孩子這件事情沒有確切的追求。

  這是夫婦二人不對勁,還是怎么回事?可為什么其他人都對此沒有太多反應呢?

  好像,好像,幫內許多同齡人也多沒有子嗣?

  據說是修為越高,子嗣就越少,可這正常嗎?

  “有個事情要告訴你們……”走到擲刀嶺前的路口,早就從柳城方向過來的李定已經等在了這里,然后就在路邊語出驚人。“十娘有孕在身,我已經讓她提前回去了。”

  張行和白有思明顯都懵了一下。

  然后不及恭喜,張首席就進入到了政治動物模式:“這是好事,讓她去鄴城,等開會時推你做北面主帥一定輕松不少。”

  李定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孩子的緣故,雖然還是嘲諷,語調卻樸實了許多:“我便是將她留在身側,你難道沒本事推我到主帥?”

  張行干笑了一聲,卻又來問:“如何數年不見開花,今日結果?”

  “你說為什么?”李定昂然道。“修行之事耗時耗力,所以修為之輩本就子嗣艱難,何況咱們生逢亂世,之前五六年最好的時候整日四處奔波,常年宿在軍營里,聚少離多,也就是這半年,你強行壓著幫里歇了半年,幫中這些頭領才出了些子嗣……”

  張行想了一想,總覺得哪里不對。

  白有思倒是一語道破:“可是按照日期,十娘應該是在幽州乃至于在北地懷上的,跟之前半年停歇有什么關系?何況別人四處奔波聚少離多是真的,十娘卻常常隨你身側,哪里要這么計較?”

  李定一時訕訕。

  張行倒是沒計較這個,反而例行思維跳脫:“可曾取了名字?”

  “你在開甚玩笑?”李定一時發懵。“男女都不知道。”

  “若是生了男孩,就叫悟空,若是生了女兒就喚作沉香。”張行想了一想,怎么都沒法將哪吒二字說出口,這不成字呀。

  “悟空倒也罷了,還算有些經學影子,沉香算什么?”白有思都聽不下去。“女孩子如何能用香料取名?”

  張行只能點頭:“那就叫李貞英。”

  “別胡扯了。”李定無奈至極。“我找你來不是送行,也不是說這個的,只是不好瞞著而已……張首席,張三郎,你將北面托付給我,有一個地方就顯得重要了……幽州你準備交給誰?”

  張行肅然一時,卻又反問:“你覺得誰好?”

  李定看向了白有思。

  張行立即搖頭:“不行,我也不瞞你,我準備讓三娘去做南面元帥。”

  白有思面色如常,儼然是夫妻間討論過此事。

  “若是這般,為何讓三娘來大行臺做總管?不繼續去領兵,順勢轉向南方?”李定略顯不解。

  “因為南面和北面不一樣。”張行肅然道。“南是佯攻,北是實攻。南方本就有淮右盟的兵,咱們只要以少部分精銳攻擊特定城市,沿著大江控制局面就可以,北面則是大兵團野戰,是一刀斃命。所以,要讓三娘先掌握類似于之前靖安臺那種力量,同時讓你先經營北地,做好準備。”

  李定想了一想,也點頭贊同:“不錯,若是三娘往南路走,必然能讓白橫秋側目,三娘的修為也適合在南方施展。”

  白有思低頭不語,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自己的身世。

  與此同時,張行微微頷首,再來詢問:“三娘之外,可有人選?”

  “你讓徐大郎留在幽州如何?”李定繼續來問。“他雖有些心術不正,但僅論天賦和能耐,絕對是幫中翹楚,你看柳城的事情,他支援的極快極好,他在幽州坐定,對我助力最大。”

  “其一,徐大郎我要放在身邊當中軍元帥。”張行立即搖頭。“其二,把他放到地方上對他來說對幫里來說都未必是好事。”

  “那……要不把幽州一并劃給我。”李定圖窮匕見。

  “不可以。”張行搖頭以對。“不光是幫里不能同意,更重要的一點是,一旦把幽州劃給你,白橫秋就會警覺了。”

  李定沉默以對,半晌方才頷首:“有道理……那你準備安排誰來幽州?”

  “竇立德如何?”張行也不遮掩了。

  “竇立德……”

  “竇立德這個人好就好在他擅長處理關系,而且幽州這般大,能調過來的人不多……”

  李定終于無話可說:“也罷,竇立德總比單通海強……”

  “我回河北,先見一見雄天王、徐大郎、竇立德、洪長涯這些人,透透風,協調一下,這些是幫里真正的核心,總得尊重他們的個人想法,然后再回鄴城。”張行想了一想,給了最后答復。“但你放心,一切的布置都要服從咱們的大方略,我就是要借你李四郎的雄邁來定勝負,若是竇立德不來,我就把小周調來。”

  李定嘆了口氣,只能點頭:“你最好說話算話……最后一件事,你回鄴城不能待太久,要快點發兵支援,按照你之前傳來的說法,聽濤城前要有一場大戰,戰場已經鋪開了,我兵力不足。”

  “這是自然。”張行點頭。“北地的事情,無論如何不會拖到冬日的。”

  二人說定,終于放行。

  而張行這一次則是暢通無阻,直入幽州。

  抵達幽州,喊上鎮守幽州的徐大郎說了些話,問了下河北情況……說是詢問,其實張行此番進入北地只不過是一個月,并沒有哪里翻天覆地,甚至河間和幽州的人事安排都沒妥當呢,唯一的重大變化是單通海進入晉北,聯合洪長涯與大英的兵馬在山地里做了一場,卻不分勝負。

  當然,對于黜龍幫而言,打通晉北,本身就是一個勝利。

  于是張行復又四下傳出哨騎,點了河北北部周邊幾位要害人物,要他們來見,卻不是往幽州,而是往南下道路上雄伯南雄天王的駐地。

  也就是當日徐水之戰黜龍幫的戰后大本營處。

  更加龐大隊伍繼續向前,抵達彼處時已經是五月上旬,天氣愈發炎熱起來,好在此地作為之前一戰的戰后大本營,很多建筑都齊全起來,圍繞著之前他們屯駐的市集,甚至有些城市的感覺了。

  而因為距離和輕車簡從的原因,此時竇立德、洪長涯、馮無佚都已經抵達,只單通海還在晉地駐扎。

  張行見了幾人,卻沒有搞什么場面話,也沒有著急公開談論正事,而是直接讓三人先回營,自己則是先帶著白有思、徐世英與雄伯南匆匆做了說明,算是先行得到了雄伯南的認可。

  隨即,就在當晚,開始分批召見那三人。

  先見的是竇立德。

  竇立德來到此處,只見星光之下的一個小院,外面全是踏白騎,秦寶親自領著巡視,內里卻居然只有張、雄、徐、白四人,聯想起白日不急臉面的將自家三人各自攆回,卻是心中猛地一跳,曉得是要說關礙大事,便打起十二分精神來,以至于張首席親手給遞了一碗冰鎮酸梅湯都忘了喝。

  而送完酸梅湯后,張行便也開門見山:“竇龍頭,馬上去鄴城,有個臨時的大會,我們想請你會后轉到幽州去起行臺,做幽州行臺的軍政指揮。”

  坐在對面條凳上的竇立德聽到這話,一半放下心來,一半卻也有些猶豫。

  放下心,自然是因為幽州位置緊要,地盤也大,相比較留在之前的將陵,肯定是往上走的,而且他也有信心梳理好幽州復雜的關系,安撫好本地人心,甚至將這些人收攏起來,圍繞著他竇龍頭一起進步。但猶豫,也是有道理的,這幾個月竇龍頭自問也有些思索……黜龍幫橫掃河北如卷席,甚至如今北地也大舉入手,這種情況下,繼續留在地方上做個管著幾郡地盤的行臺指揮,果然是進步嗎?

  “首席,天王,照理說幽州極盛大,讓我來管,是首席信重我。”竇立德沒有猶豫,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可是,我本就是河北義軍出身,又在河北做了龍頭,大行臺里一直對我有說法,說我要挾河北地方來自重,現在又去幽州,若是經營久了,怕是閑話更多……首席,我不怕,不怕累,只怕被幫里嫌棄,若是可以,我倒是想去大行臺做些事情。”

  張行點點頭,卻看向了徐世英。

  徐大郎即刻開口,卻說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話:“竇龍頭,當日我們黜龍幫起兵,喊得是剪除暴魏,安定天下,到了現在剪除暴魏實際上已經成了,可安定天下還沒有,替天行道也在路上,你覺得咱們如何能安定天下,又如何替天行道?”

  竇立德一愣,緩緩來言:“我覺得,只要能做到替天行道,就能收攏人心,壯大力量,到時候自然能安定天下。”

  “是這個道理,但我問的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問具體如何操作?”徐大郎不由失笑。“比如軍事戰略上的操作與安排。”

  “徐副指揮有話直說。”竇立德無奈至極,他懂個屁的具體軍事操作。“軍務上我素來苦手。”

  “不瞞竇龍頭,其實張首席作為北地人,卻是早早起了一個基本的念頭,來對付咱們最大的敵人,也就白英。”微微風中,徐大郎先以手指西南。“東都是天下之元,不得不爭,而司馬氏在東都,雖然有識之士都曉得,他們遲早會為他人做嫁衣,可司馬正之強,東都之堅固,糧儲之深厚,真要是爭,怕是要血流成河,要精疲力竭,要命懸一線的……所以,首席的意思是,他率河濟之眾,以大行臺為輔,不能說佯攻,而是耗在彼處,拖住司馬正與白橫秋這兩家主力,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能讓白橫秋得了東都天元。”

  竇立德沒有說話,而是極為嚴肅的認真聽講。

  “隨即,以李定李龍頭為首,集北地之眾,輔以河北之經濟,渡苦海,伐巫地,然后南下取白英之脊,則大事可成。”徐世英繼續來言。“若有必要,還可以遣一大將南下,扼大江,逆流而上,分白氏之力……此所謂,明取東都,暗渡苦海之計!”

  竇立德懵在了那里,他的軍事眼光沒法讓他去評判這個計劃的優劣,但是他很快就又意識到,這種級別的戰略計劃從來不是優劣的問題,而是可行性。

  且只看眼前四人,儼然都是認可的。

  沒錯,這就是張行一直以來的一個軍事戰略計劃,從一開始的腹案,到與白有思的私下討論,再到必然的執行人李定認可,然后是與陳斌、徐世英、馬圍三人的透露,接著是此番北地之行,白有思和張行分別親眼目睹了北地的戰爭潛力和客觀可行的地理條件,終于是決定將方案在最高層攤開了。

  其實,這個計劃并沒有什么真正出奇的地方,這種局勢下,東都必然是要爭的,但因為司馬正的存在,導致東都這個必爭之處太硬了,硬到讓人生畏偏偏還不能放棄。

  那還有什么法子呢?

  只能是咬住東都的同時,從南北兩個方向找法子。

  南邊好說,不止是黜龍幫會派大將南下,白橫秋也一定會派大將以方面之任從大江處繞行,以圖包圍東都。

  而北面呢,北面當然是渡苦海,借巫地再南下……只不過,迄今為止,這個世界還沒有人進行過這個路線的嘗試而已。

  這些人之前同意,本質上也是因為就沒有別的路可走。

  “老竇。”張行見狀緩緩提醒。“這個策略,目前只有這里的幾人和李定李龍頭、陳斌陳總管那里有些知曉,馬分管也曉得額一些,你是第八個知道的……有什么看法嗎?”

  “要我說看法,我如何能與首席、李龍頭、徐副指揮相比,若是你們覺得可行,那就可行。”竇立德咬牙道。“所以,讓我去幽州,是要為李龍頭做遮掩和輔助?”

  “是。”

  “那我愿意去!”竇立德霍然起身。“我怕的,只是自己被幫里空置,不能盡力做事情罷了,若是能為北路主攻輔助,自然盡心盡力。”

  “好!”張行立即頷首。“有你這句話就行了……請馮公和洪龍頭來。”

  竇立德如釋重負,重新坐回去,本想問問張行,自己到幽州,將陵行臺怎么處置?誰來接手?但目光一掃,發現自己坐的條凳與對面四位對著,明顯是被召見的樣子,不由心中微動,于是站起身來,從容擠到了斜對面徐大郎凳子上,乃是擺出了一副等待召見他人的形態。

  也不嫌天熱的。

  而片刻后,馮無佚與洪長涯過來,后者端著冰鎮酸梅湯落座的時候,還覺得奇怪,為何自己屁股下面的凳子是熱的……難道有人坐過不成?

  見到兩人,張行也沒有多余客套,開門見山,直入主題:“洪龍頭,自從當日白總管晉北一行,助你起事以來,晉北一直立場堅定,自認黜龍幫一脈,當日遣尉遲融來救,更是銘記于心,何況你謹守晉北,多年不失,委實了得……現在幫內聯通一體,你可有想法?是要入鄴城大行臺做事,還是繼續在地方立行臺?”

  洪長涯曉得這是題中應有之義,卻是立即起身行禮,說出了自己早就堅定好的想法:“首席明鑒,我們這些人之所以起事,是因為當日白橫秋為政偏狹,以晉北地廣人稀,紛亂難治,非但不救災荒,反而將我們這些所謂晉地紛亂之輩盡數攆了過去……首席,無論如何,請留我們在晉地前線。”

  “好。”張行點頭。“那來武安如何?”

  洪長涯一愣,還沒開口的馮無佚也愣住。

  “武安行臺,原本有武安郡、襄國郡、趙郡三郡,我現在加上恒山郡,一并與你,請你替我防備兼滲入晉地……如何?”張行繼續來問。

  洪長涯仔細一想,也一時無話可說。

  這不僅僅是因為這個行臺人口、經濟、地盤都比晉北窮荒且不全的三郡要好,也不僅僅是因為這三郡也的確符合自己剛剛要求的對晉地前線,挨著自己老家,更重要的是,這個行臺的設立,明顯是充當了整個河北精華之地防護的……僅此一條,不能說人家有什么歧視,或者什么不信任的說法。

  說白了,是收編,是兼并,是要吃掉你,但條件很好,面子里子都有……唯獨,唯獨若是信任,讓自己留在晉北又如何呢?不更省事嗎?

  一念至此,洪長涯認真來問:“若是這般,敢問張首席,李龍頭又去何處安置,晉北又誰來接手?”

  “李龍頭要擔任北面元帥,掃平北地之前,這個行臺也只是空置,我也與他說好了。”張行說著,看向了雄伯南。“至于晉北,我想讓徐州行臺的副指揮周行范接手。”

  雄伯南想了想,也只是點頭。

  洪長涯當然知道周行范是張行心腹中的心腹,卻是愈發不解,這個晉北三郡這么窮,只守著苦海……

  而這個時候,似乎是猜到了對方想法,張行也笑道:“不瞞洪龍頭,我準備讓周行范適應起來后,將幽州靠近苦海的地方一并分過去,讓他仿效當年的于叔文……屆時,晉北不止是應對晉地的前線,也是借著苦海控制北地局勢的要害”

  洪長涯立即點頭:“張首席若有此番計量,在下無話可說,愿意移鎮。”

  張行這才看向馮無佚:“馮公,武安行臺的事情還要勞煩你多多協助洪龍頭。”

  馮無佚更是無話可說。

  事情到了這里,似乎妥當,倒是竇立德還記得將陵行臺的時候,便正色來問:“首席,將陵行臺可有安排?”

  “有。”張行笑道。“將陵不設行臺了,濟北也是,河間也不設了……便是魏郡也不設了,這些個遠離前線的行臺全都撤離,然后統一歸大行臺直屬,軍政分離。”

  竇立德一驚,復又來問:“可要是這般,柴、魏兩位龍頭要如何,都入大行臺嗎?”

  “大概如此吧。”張行言辭閃爍,且忽然轉移了話題。“諸位,你們說以這個地方的規制和新納的屯田兵,足以新建一個縣出來吧?”

  “是。”雄伯南立即接口。“我之前就與大行臺那里說了,這里安置的俘虜太多了,部隊往來,物資運輸,也把這里給帶起來了,可以專門派人來管……是可以新建一個縣。”

  “那我來起名字如何?”張行端起酸梅湯起身自顧自言道。“三輝分日月,普照天地,而日月合為明,可見三輝既明……黑帝爺只敬天地人,我們后人不敢這般,還要敬一日二月四御,此地就叫做興明縣如何?”

  眾人尚有些發懵,卻先覺得周圍風起,晃動星野,而頭頂雙月,雖非月中,卻也莫名更加明亮起來,白有思更是猛地站起身來。

  這個時候,張行端起酸梅湯一飲而盡,然后舉空碗對月:“三輝流轉,大明終始,四御分野,則黜龍以登天……諸位,若是能盡得天地運轉之機,那我大明天下無敵呀!”

  幾人終于醒悟,竇立德更是莫名有那么一絲心痛……大明是個什么鬼呀?非得蹭三輝,多俗啊!他都想好了的,叫大夏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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