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君臣不得不在奉天殿再一次進行廷議。
這次朱四臉色明顯變得緊張起來,躲在深宮幾日,他也感覺到危機來臨,但到目前為止依然沒人搞清楚來犯之敵的底細,更不清楚其目的為何,就像天外來客一般,往兩京步步進逼,卻沒有急于求成。
兵部尚書王時中出列稟報:“陛下,狄夷登岸后,并未急切向我大明京師進兵,或許其統帥不知大明京師在何處,亦或許是其糧草和兵馬不足……我方完全可以從切斷登岸軍隊與海上艦隊聯系著手。”
現在王時中也看出來了。
正面打肯定打不過,幾萬兵馬派過去,一個時辰就被打得找不到北,這么沖上去迎戰跟送死沒什么區別。
但對方并不著急進兵,要么是不知道大明都城就在附近,要么就是對方還沒準備妥當,在這前提下當然是要好好利用一下地主的優勢,搞點“歪門邪道”的戰術。
朱四道:“大明坐擁百萬雄師,在這么群不速之客面前,眼睜睜坐視對方挑釁,就此認輸嗎?他們多少人馬?有一萬?難道用人海戰術堆上去也不行?就算他們有火器,但彈藥消耗完不就成了燒火棍嗎?哼,相信耗也能把他們活活耗死!”
顯然朱四不太想接受王時中的用兵策略。
對方分明就是小股武裝,躥到我大明的后花園,甚至就在京師天子腳下,居然讓朕避其鋒芒?
王時中面露難色,不知該如何應答。
其實就算王時中覺得應該用一些巧妙的戰術跟這些敵人交戰,兵部也沒有具體可實施的方案,主要是因為這次的事情太過反常了。
劉春請示:“陛下,不知當以何人領兵前去迎敵?”
朱四怒視王時中,本來讓兵部尚書統兵是最好選擇,但現在朱四對王時中非常失望,他黑著臉問道:“西北各路勤王人馬,可有消息傳來?”
楊一清走列稟報:“三邊、遼東等處兵馬已在路上,宣府前軍已抵達京城,且已上過戰場,如今正在收攏潰兵,預計后續兵馬將于這幾日陸續將抵達。臣認為,當堅守城池,調各省勤王兵馬齊聚京師,方為御敵良策。”
要不是楊一清出來說話,朱四差點就想說,京城就交給你們了,朕先回安陸避避風頭。
但他再一想,就算天津那邊幾座衛城的城墻被那群野蠻人給炸平了,可我們不也有炸藥嗎?朱浩在的時候,可是拿著它開山修路,那么陡峭的山嶺都給炸平了,憑什么就覺得朝廷沒有任何勝算呢?
朱四道:“若是以楊卿家你領兵,兼兵部尚書、左都御史,統領各路勤王兵馬……目前京師周邊能調動且能前去與賊寇一戰的兵馬,五天內能籌集出多少來?”
楊一清對于皇帝安排自己領兵,并不覺得有多意外,畢竟他在大明中樞這幫臣子中,算是最有實戰經驗的一個,無論是西北抵御韃靼人,還是在地方上平定盜寇,他都可謂經驗豐富且戰功卓著。
關鍵時候,只有他這樣的老臣才堪大用。
楊一清沒想到的是,皇帝仍舊執意要派兵去“送死”,這顯然會極大地消耗京師地區為數不多的兵員,令大明在防御上陷入極大的被動,畢竟人都死光了,哪里來人防守?
楊一清道:“陛下,不如以各路勤王兵馬,在賊寇前往京師的要道埋伏,以火炮和火藥形成屏障,或修筑城塞,或挖掘戰壕,加速耗費其手上的彈藥。”
雖然來歷不明的敵軍實力強大,但在楊一清這種有著豐富領兵經驗的宿將看來,這種火力是沒法持久,根本就是一錘子買賣,可能對方就是來搶劫的呢?
搶完了,武器彈藥消耗一空,就會不戰自退!
不需要派主力跟他們交戰,甚至不需要與其正面沖突,就算要消滅他們,杜絕下次卷土重來,也應該在其撤兵后,研究清楚他們的來歷和用意,搞清楚他們的背景和造火器的方式方法后,再作圖謀。
朱四道:“用兵之事,就交給楊卿家你了。這段時間無論什么衙門,一天十二個時辰都不得離人,文臣武將不容有絲毫懈怠,朕隨時都會召見!”
朱四終于有點像是個負責任的皇帝了。
被來犯之敵逼到了絕路,他才意識到自己這個皇帝需要為天下人負責,跟大臣們溝通,當然更多的還是因為他小命危矣,不得不擺出跟臣子和軍民共同進退的樣子。
京城已經戒嚴。
為了備戰,京城周邊除了以正規軍出戰外,甚至開始組織役夫前往前線,目的是修筑堡壘,除了達官顯貴之家外,平民百姓這時候遭了殃,絕大多數人家的男丁都被指派了徭役。
而南京城方向,朱浩麾下兵馬推進相對順暢多了。
一切就在于現在大明朝廷上下根本顧不上南京,有點讓南京自生自滅的意思,而朱浩麾下進攻南京的兵馬也沒什么太大的顧慮,出兵更是簡單直接,暴力推進,中途不需要停頓,兵馬和糧草完全能滿足需求。
短短四天內兵馬便殺到南京城下。
南京城內,此時集結了六七萬大軍,不過半數都是臨時征調,說有多少實力根本就是虛妄,這跟南京多年未曾遭遇過像樣的戰事有關,碰上外敵來犯這種事,從南六部到守備府,再到下邊的衛所,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亂成一團。
南京守備管轄的兵馬缺衣少糧,武器裝備更是參差不齊,許多衛所兵不得不拿著鐮刀、鋤頭接受召喚,參與城防,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還沒有知兵的名將坐鎮,恐怕很難支應。
攻城戰展開。
簡單而又粗暴。
來就是狂轟濫炸,炸的是城墻,不用上前埋設炸藥,而是直接用火炮轟,炮彈裝填的一律是黃火藥,爆炸后威力巨大,一個時辰發射超過五千枚炮彈,針對的方向只在某一面城墻。
一個時辰后,這個方向一里地的城墻便被炸平,露出了城里的民居。
城中守軍從來沒見過這種程度的狂轟濫炸,嚇得屁滾尿流,許多城墻上人都跑光了。好在轟炸結束,城外兵馬并沒有趁機掩殺進城,而是派出了“使者”。
使者皮膚呈黃褐色,面部顴骨較高,眼窩深陷,鼻子寬闊,嘴唇厚實,明顯不像是大明子民,而是會說大明語言的“外夷”。此人帶著節杖進城,沒人敢阻攔,他穿過破損的城墻,進入城內,帶去朱浩提前寫好的信函,當然不是以朱浩的名義,而是以殷商后人自居,華夏帝國敦促大明臣民投降,以換得安寧。
南京戰事在城墻轟塌后,暫告一段落。
不打了!
朱浩的陸軍駐扎在南京城東北方神策門外開闊地帶,水軍主力則游弋在長江上,堵住了上元門和外金川門,以及幾條連通金陵內河的河道。
與此同時,陸完親率的大明南方兵馬,自福建趕了過來。
陸完集結了超過一百條戰船,在擔任監軍的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駱安監督下,對朱浩的船隊展開偷襲。
但他們顯然高估了自己隱藏行蹤的能力。
陸完所部其實一直都在朱浩水軍的嚴密監視下,開戰后,朱浩這邊無須額外調度太多船只,只派出一條船迎戰。
乃一條鋼鐵巨艦。
這條大鐵船上配備了重炮,甲板上一個士兵都看不到,從五里之外就開炮,炮彈烈度明顯超過了大明戰船的承受范圍,一炮下去,船只就被洞穿,船上的士兵只有乘坐小船逃命一個選項,連補救的機會都沒有。
一條船對戰大明近百條船。
當后方戰船上的駱安聽說此消息后,大為驚訝。
陸完還帶給他一個很不好的消息:“駱鎮撫使,以本官目前得到的情況,南京城的城墻已被炸塌,而且京師也有賊寇入侵,所用武器聞所未聞,且并不騷擾百姓。南京城內已得到勸降文書,我謄錄了一份,給你看看。”
駱安看過勸降文書后,神色復雜。
前方海戰還在進行中,他們的船隊已經有十幾條船被轟沉,而他們居然連那條船兩里范圍都沖不過去。
對方只用一條船,就讓他們意識到這場仗沒法打。
“賊寇的船只都是鋼鐵制成,并不是只包裹了一層甲胃,無論是火攻,還是我方火炮發射的炮彈,都很難將其炸沉。眼下恐只有登岸,行陸戰一途。”
陸完看出來了,打水戰毫無勝算。
還不如把水軍趕緊轉移到岸上去,不然他的兵馬就要在海上全軍覆沒了。
駱安道:“陸中丞調遣平倭寇人馬,靖海之事在下不敢過問,您自行來定。”
陸完馬上改變戰術,命令所有海船調頭向西南方逃遁,開往最近的港口,試圖利用自己一方船只輕便,且有風帆帶動、行進速度更快的優勢,搶在對方那條鋼鐵巨輪殺過來之前靠岸。
但他們低估了對方鋼鐵戰船的行進速度。
因為鐵船是以蒸汽渦輪驅動,速度比大明的船只速度快了足足一倍以上,以至于大明一方倉促調轉船頭的同時,鋼鐵巨輪已然靠了過來,炮轟持續不斷,而且無論是遠炮,而是中近距離的火炮,輪番上陣。
從射程到精準度,還有威力,遠在大明戰船裝備的火炮之上。
當陸完終于帶領船隊入港,大明士兵登岸后,那一條鋼鐵巨艦幾乎把海面上大明所有船只都給炸沉了。
也就是說,大明再想湊出一支像樣的水軍出來作戰,幾個月內近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而大明一方損失也很慘重。
兩萬多人馬,此時連半數都沒剩下。
而那條鋼鐵巨輪在完成對大明水師的絞殺后,直接折返回去,很快消失在海天交接處,這讓目睹這一切的陸完感覺一陣悲涼。看錦衣狀元請瀏覽m.shuhaiwo/wapbook/90468.html,更優質的用戶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