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得到朱四的“寬宥”,可以專心去搞他的“道學”研究。
當然朱浩不是以道士的身份進道觀,而是以朝官的身份進去,所做的事也提前做出說明,要進道觀清修,沒有研究煉丹或者是研究什么天道的意思。
反正就是不管事進去瞎混。
至于你皇帝愛怎么想,那也由著你。
朱浩進了道觀,對他所做的事沒什么影響。
朝堂上。
有關皇帝提拔桂萼當翰林學士的事,則在如火如荼討論中,廷推時雖然有人站出來反對,但始終別人推薦出的人選,諸如顧鼎臣、李廷相等人,跟桂萼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還是有些差距。
倒是劉春推薦的一人讓皇帝稍微提起一些興致,那便是張邦奇。
張邦奇也是翰林侍讀,跟桂萼現在的職位一樣,但有一點,那就是張邦奇當官的年限更長,跟小皇帝認識更早,只是因為張邦奇沒有參與到議禮之事中來,使得他無法取得皇帝絕對的信任。
這天朝議廷推后,桂萼當翰林學士之事仍舊是懸而未決。
事后張左親自到城南的太清觀找朱浩,問詢其對此事的意見。
朱浩一身寬松的衣服,卻不是道袍,出來見到張左還在打哈欠。
張左不解地問道:“先生,您這是……”
“睡得不太好。”
朱浩道,“這邊到底不比家里的高床軟枕,不過這兩天已經適應很多,但我是夜貓子,晚上睡不踏實,反倒白天老是打瞌睡。”
張左一陣無語。
這年頭,大晚上干活的人可真少見。
不過想想也是,先前都是朱浩連夜幫皇帝批閱奏疏,日夜顛倒慣了,白天通常都是補覺,皇帝不也利用這一點,拼命壓榨朱浩?
二人坐下來,談了有關朱四提拔桂萼之事。
這已不是第一次跟朱浩說明情況,所以張左說話時很小心,生怕惹惱對方,到底桂萼目前站在朱浩對立面上,即將上任的還是朱浩一樣的職位。
朱浩道:“不是說好了就是他么?為何還要問我的意見?”
張左試探地問道:“是這樣,您看可否寫個條子,以翰林院的名義舉薦一下?”
這要求乍聽就很過分。
桂萼當翰林學士,其人又是跟張璁一伙,為了讓桂萼當這個翰林學士更加名正言順些,讓目前依然有著掌院之名的朱浩寫條子支持……
朱浩笑著問道:“我寫的東西,有人會采納?”
以朱浩的意思,你這是把我當成楊廷和了?
干什么事,寫個條子就行……
恐怕現在連首輔費宏都不敢這么自信寫條子,這種東西一旦落在政敵手上,可是要被人參劾的。
張左道:“可要是沒您的支持,就算他升了翰林學士,也會遭人非議。”
朱浩點點頭:“若陛下真有此需求的話,那我寫便是。怎么寫?請張公公賜教。”
朱浩寫了一封“推薦信”,讓桂萼當翰林學士。
朱浩可以理解為,皇帝想讓桂萼從張璁的跟屁蟲變成一個相對中立的存在,至少不要在張璁和朱浩之間選邊站。
朱四已經開始具備一些帝王的韜略,他此舉不過是為平衡朱浩跟張璁間的關系。
如果張璁自身就是翰林學士,還附帶個桂萼,加上朱浩不管事,那張璁跟朱浩之間的平衡就會被打破,皇帝會對使用張璁不放心,誰知道這老小子下次會不會借翰林院的差事做什么文章?
上次是泄露皇帝出巡,若為上位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來,皇帝絕對不會放過他。
有了朱浩的條子,第二天朝會上皇帝順理成章地以翰林院掌院朱浩支持為由,同意以桂萼為翰林學士,本來還有人提出反對意見,但劉春因為朱浩對桂萼的支持,改而出面贊同此事。
劉春本意是息事寧人。
既然朱浩認為讓桂萼上位,那就沒必要再爭了,反正爭來爭去,皇帝用的一定是議禮派中人。
不是桂萼,那就是方獻夫或霍韜,連用到相對中立的張邦奇都不現實。
結果就是桂萼回京第一天,直接到翰林院走馬上任翰林學士。
朱浩人在道觀,消息閉塞,他沒有跟以往那樣時刻關注朝堂的情況。
朱四派人調查了一下,發現朱浩真就成了個閑云野鶴之人,專心在那兒研究道法,只是晚上的時候不時繪制一些圖紙,這種習慣貫穿了朱浩在興王府成長的生涯,所以朱四就算知道朱浩在畫什么東西,也不會覺得有多奇怪。
反正在朱四眼中,朱浩從小就喜歡搞研究。
與此同時,東南海防陸續有消息傳來,說是江浙地面上,朱浩派出的船隊,配合靖海兵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江浙沿海的盜寇給剿滅,只有極少數盜寇沿著海岸往南、東兩個方向逃竄。
往東去的,大概是往倭國方向逃。
往南的,大概是要伺機再起。
陸完因在剿滅盜寇的戰事上立下功勞,其名字在地方上奏中被一再提及。
經過朝議,陸完以“巡撫浙、閩、粵三地沿海衛所”之身,兼右僉都御史,重新回到朝堂大臣的視野中來,意思就是……陸完以戴罪之身完成將功折罪。
就算陸完距離官復原職還差得很遠,但至少陸家已不用再低頭見人了。
如此一來,朝中不少大臣憂心忡忡。
陸完畢竟以前當過吏部尚書、兵部尚書等職,朝野聲望不低,而陸完跟王瓊的關系相當不錯,陸完先打了第一槍,王瓊人在西北目前也被重新啟用,只是暫時沒立下什么功勞。
如果陸完和王瓊回朝……就連楊一清都要擔心二人在朝中的影響力。
尤其是邊軍,那才是大明軍權的核心所在,隨著彭澤勢力日趨消弭,王瓊和陸完培植出來的一些舊部,憑借著卓越的能力,已嶄露頭角。
而也在就此時。
有關三邊總督人選,重新提到了桌桉上。
這次幾乎沒有任何懸念,先前的宣大總督臧鳳,以右都御史、兵部左侍郎的身份,前往三邊總督軍務。
因為臧鳳從一開始就是皇帝培植出來的親信,這次被啟用,沒人有意見,也在于臧鳳于大禮議等事上沒有冒頭,就算臧鳳素來跟楊廷和、彭澤不和,但彭澤在西北培植的勢力已被公認為能力不足。
皇帝連王瓊和陸完都能重新啟用,委派臧鳳去西北就顯得合情合理。
這時候很多人懷念起了唐寅……
讓臧鳳去西北,真不如讓唐寅去,雖然唐寅是興王府出身,但至少這貨從來不貪戀權位,到了西北一直都保持低調,行事極為謹慎,再加上其本身沒有屬于自己的勢力,非常便于控制。
臧鳳在三月中旬動身前往西北。
這天陸湛卿到道觀見朱浩,她一身道袍,本想掩人耳目,但等她出現在朱浩面前時,朱浩卻覺得她有點欲蓋彌彰。
陸湛卿到底有著國色天香之姿,再怎么掩飾,還是容易一眼就被人認出是女子。
太清觀里又不容留女道士,她這么來,總顯得格格不入。
好在最近道觀周圍沒什么人盯梢,好像連朱四對朱浩的行蹤失去了興趣。
“老爺為何不在朝,或是去外地做自己的事?而要留在此處?”
陸湛卿把提著的籃子放下,從里面拿出一些點心。
顯然都是她親手做的。
朱浩并不喜歡讓身邊的女人在吃喝等事上做一些表現,他在飲食上比較隨意,吃什么都行。
但朱浩還是給陸湛卿面子,拿起點心吃了兩口。
“朝堂沒我的位置,去外地,又怕陛下派人把我追回來,還不如留在道觀里,圖個耳根清靜。”
朱浩嘴上這么說,但顯然他已有全盤計劃。
暫時留下,說明他還沒做好離開的準備,一旦決定要走,那便絕對不會停留,而且一定有辦法讓朱四追不到。
目前最大的問題還是在于人手多寡。
朱浩需要足夠多的人輔左,就算去征服海外的土著,也要有一批忠于自己的人馬,而這批人馬其實朱浩已有主意……就是陸松和陸炳父子倆,還有關德召和關敬等人。
當然,先前派出去尋找新大陸的船隊及士兵,也是他的保留力量。
他必須要多帶點人,為的是在跟佛郎機人在新大陸的火并中不落下風,雖然他能提供的武器更為先進,但對手始終不是一群用木頭標槍和青銅箭頭的土著。
到時候他可以聯合土著一起反擊,然后再把一部分人馬吸納過來……最好搞個什么美洲大陸征服歐洲大陸之類的戲碼……
當然,這些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朱浩并沒有付諸實施的打算。
他現在還在計劃階段,需要更多的圖紙,更多的技術,同時還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加持。
“最近你祖父會到京師來述職,你要去見嗎?”朱浩問道。
陸完在江浙取得戰功,接下來掃平海疆之事,還會由其負責,但在這之前他要先到京城領取職位,也是來跟朱四表示效忠。
要平海疆,不急于一時。
陸完在東南沿海帶兵,朱浩想用他,估計有點難。
別看陸完現在要承朱浩的恩情,但這樣的老臣……真不如陸炳等新人好用,這種人其實骨子里是政客,不會跟著朱浩去冒險。
陸湛卿態度堅定,道:“妾身聽從老爺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