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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五章 凡事爭一半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錦衣狀元

  內閣。

  蔣冕將孫交報上來的一份有關從天津調運船只的上奏,交給楊廷和。

  楊廷和看完后,未置可否。

  蔣冕道:「陛下于天津等北方沿海港口造船,總覺得透出一股邪性。」

  同樣都是當皇帝,前面那位正德皇帝忙的是怎么運作到西北去打仗,在京城則建豹房搞一些吃喝玩樂的事。

  眼下這位,卻忙著開礦、造船、還要造什么火車。

  雖然從實際效用上來說,眼下這位可能更務實些,為的是賺錢而不是花錢,但從大臣角度來說,還是需要那種安分守己、只盯著朝堂那一畝三分地的皇帝,那才是他們需要的「明君圣主」。

  楊廷和將上報放下。

  蔣冕問道:「此乃戶部的上奏,票擬怎么定?」

  楊廷和冷冷回道:「作何擬定,有什么要緊的嗎?該造都造了,造出的船只也調去了江浙,此事放到朝堂上去說,還有什么實際意義嗎?」

  事本來就不歸戶部管,孫交以戶部的名義上奏,算是給內閣留下最后的面子。

  皇帝都已經調遣完畢,連通知朝臣的打算都沒有,還是孫交主動去詢問,這才有了這么一份好像通知一般的上奏。

  毛紀湊過來低聲問道:「此事到底是誰在背后主持?唐寅?還是張璁?」

  眼下皇帝身邊真正能數得上號的人真心不多。

  唐寅算是興王府出身中,除了跟隨皇帝入宮太監、錦衣衛外,最能干的一個……畢竟袁宗皋和張景明已作古,除了兩位王府前長史,剩下就是小皇帝曾經的恩師。

  除了王府出身的,外臣中只有個張璁看起來像是一心一意為皇帝做事。

  蔣冕道:「張秉用從永平府知府的位置上退下來,吏部不是說要調其去南京任職?為何到現在都沒動靜?」

  毛紀嘆道:「給他任命了個南京大理寺寺丞的官職,那一批官員調遣的上奏,陛下一概留中不發,現在吏部也在思量,是否于朝議時催促陛下早些定奪。」

  「呵呵。」蔣冕搖頭苦笑,「若是安排的官職不合陛下的心意,只怕就算是朝堂上請旨,也是徒勞。」

  「那就給他安排個南大理寺少卿當當!」楊廷和拍板了。

  「這……」

  蔣冕聞言不由帶著幾分擔心。

  張璁入朝尚且不滿兩年,做跟正四品的外官已經算是破格提拔,若是讓其當了正四品京官,就算只是南大理寺少卿,不也亂套了?

  如今正德十六年那批進士中,連狀元朱浩,才剛調任永平府知府呢,朱浩的官升得算是那批進士中最快的,當然,一切都建立在不跟張璁比較的情況下。

  毛紀也擔心地問道:「此事是否應該再行斟酌。」

  蔣冕最初雖然想不通為何楊廷和會做此決定,但他在簡單思索后,便已站在楊廷和的立場和角度去考慮問題。

  蔣冕道:「就按介夫說的跟禮部打招呼吧。這時候,不用太過計較到底是寺丞還是少卿,早些把人調走為宜。」

  毛紀到底在內閣排次上不如楊廷和于蔣冕,見二人做出決定,盡管他也想不通,但還是點頭后離開文淵閣,去找吏部要員談事。

  「敬之,難得你贊同我的提議,本來我還以為你也有看法。」楊廷和道。

  蔣冕道:「介夫無須擔憂,眼下遠未到把事情做到無法收場的地步,相信陛下那邊也不會貿然激進。」

  話說得很隱晦。

  其實是在提醒楊廷和。

我知道你為何會這么喪氣,決定丟給張璁個南京大理寺少卿之職,是因為你預感到自己在朝時間不長久,想在走前安頓好一切  ,杜絕小皇帝身邊一堆佞臣作妖,所以寧可順從皇帝的意思給張璁個不合理的官職,也要把人趕到南京去吃土。

  我現在就是提醒你,不要把所有事都看衰,不要帶有悲觀絕望的情緒,事情還遠沒到那地步,你也沒到離朝的時候。

  楊廷和臉上的神色稍微舒展,望著蔣冕的目光多了幾分柔和和欣賞。

  顯然他對這個未來要繼承自己內閣首輔之位的朋友,平添幾分信任。

  都是格局。

  蔣冕的格局,大概已經夠接任首輔之位了。

  乾清宮。

  張佐將一份吏部最新呈報的人員調動名單,交給朱四。

  朱四看完后笑道:「果然,都被敬道猜中了,只要朕堅持給張璁爭取個大一點的官職,就算姓楊的覺得不可理喻,還是只能接受。」

  張佐道:「陛下,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就算是大理寺少卿,但調去南京……只怕也幫不上陛下太多忙了。」

  以張佐的意思,張璁還是留在京城好,干嘛要委派個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讓其遠離京城官場呢?

  「切!」

  朱四一臉不屑之色,「朕有敬道在,需要這種小角色做事?給他個大理寺少卿,算是對天下人有個交待,讓別人都知道,愿意出頭為朕做事之人,朕一定不會薄待,至于他的能耐……再怎么高,能跟敬道相提并論嗎?」

  張佐被問住了。

  其實從張佐的角度來說,并不希望看到皇帝身邊一家獨大。

  難得張璁當初因挑起大禮議,在士子中有一定的名望,在官場也有了一定積累,可以委命到重要的職位為皇帝做事,但現在看起來……張璁在皇帝心目中,僅僅是個做了事可以給其一點獎賞的跑腿,根本無法往決策層發展。

  對皇帝來說,好像有了朱浩這一個軍師,就容不下別人。

  朱四道:「讓他去南京,也是避免姓楊的離開朝堂前,讓朕跟內閣那群人起正面沖突,在用人上,朕只需爭一半。」

  張佐好奇問道:「何為……爭一半?」

  朱四笑道:「就是只為這些人爭取留在朝堂,未來為朕做事的資格,而不去爭讓他們留在朕身邊……這點在唐先生還有張璁身上都體現出來,就連敬道,也是秉承這個原則,你不覺得嗎?」

  「呃……」

  張佐想了想,還真是這樣。

  大概意思,就是先任由楊廷和把皇帝身邊羽翼都給剪除掉,一切都順從楊廷和之意,這樣其離開朝堂時,覺得已「完成任務」,順利掃除了皇帝任用「女干佞」的渠道,但又不令皇帝身邊人真的傷筋動骨,保留了未來繼續為皇帝效命的資格。

  「你也要小心一點了。」

  朱四突然對張佐說了一句。

  張佐一臉懵逼,我小心?

  小心什么?

  朱四道:「敬道說,只怕內閣下一步要針對的人就是你,他們找不到朕身邊到底是誰出謀劃策,一定會懷疑到你和跟隨朕入宮這些內官身上,一定會想辦法制約你們的權力。」

  「是。」

  張佐應了一聲,卻不明白,內閣想制約司禮監?

  怎么個制約法?

  就算司禮監不算是內閣的上級,至少也是平級,一個是外臣一個是內官,這也能互相制約?

  朱四繼續道:「以敬道估計,最近恐怕朝臣會紛紛參劾朕身邊人,包括你跟黃錦,在朕登基后,對興王府舊人缺少管束,就怕他們在民間犯事……」

「也不一定是主動惹是生非,哪怕只是朕多賜給了他們一些田宅,也會遭人非議,更別  說其中還有些言官會沒事找事,總之最近一定要嚴格要求興王府出身的人,不能給姓楊的話柄。」

  「是。」

  張佐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是這么個制約法。

  靠言官來上奏,即便皇帝不會按照言官的意思去懲罰身邊人,但也會因言官的上奏而令興王府出身的人名譽掃地,到時這些人在朝的聲望大幅降低,此消彼長之下就是內閣占據輿論主導權。

  張佐心中隱隱有些后怕,暗忖,最近興王府出身的官員,的確行事愈發過分,或是因為都覺得陛下已坐穩江山,做起事情便肆無忌憚,殊不知這是文官集團故意放任為之,就為了令王府的人掉以輕心后,再接連上奏,達到一擊而令王府中人一蹶不振之目的。

  看來還是朱小先生深謀遠慮,連這點都看明白了,又不好直接勸諫陛下規范我等,只好以這種方式委婉提醒。

  「敬道明早就要走了,朕準備今晚出宮,去跟敬道喝上兩杯,為他餞行,早早安排吧。」

  朱四笑道。

  「是。」

  張佐恭敬行禮,隨即領命而去。

  朱浩要離開京城。

  楊慎在他走之前,又召喚相見,地方是在東單牌樓附近一個茶樓,這次沒叫余承勛等人作陪,乃單獨跟朱浩會面,耳提面命一番。

  「……有些事,明面上不好說,只能私下來講,你到永平府后,不要循規蹈矩,畢竟那邊陛下布置了錦衣衛,你不用擔心把事情鬧大,要記住,朝中有人為你撐腰,無論你做出什么事,只要不出人命……哪怕真鬧出了人命,只要你沒牽扯太深,都不會影響你仕途……」

  楊慎這番話,有點挑唆朱浩到永平府后跟礦場的人火拼的意味。

  以楊慎的口氣,錦衣衛怕個球?

  真鬧起來,那也是錦衣衛跟地方官府因民利而大動干戈,若傷及人命,看你們錦衣衛怎么在永平府開礦!

  哼,到時候天下士人的唾沫星子會逼得你們夾著尾巴逃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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