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準備把公孫衣、孫孺派去開鐵礦。
同時派去的還有朱浩的三弟子關敬,最近關敬在京城沒什么事做,朱浩就讓他去鐵礦那邊立功,回來或許能補個錦衣衛職。
本來朱浩的設想,是讓關敬去考武舉,但要應武舉不是想應就應,先要混個軍戶的身份,而之前關德召已成為「逃戶」,雖然逃戶這種事在西北之地很常見,但要被官府抓回去,只能充軍延綏,父子倆就別想留在京城了。
「回頭給你父子在順天府辦個新戶籍,你此番去京師東邊走走,差事辦得好,安排你做個錦衣衛小旗,伺候若應武舉成功,可直接補百戶缺。」
朱浩給關敬做規劃前,已跟關德召說明情況。
關德召千恩萬謝,期待兒子能走出黑戶陰影,成為大明天子親軍中的一員。
但要想獲得官身,不是說跟著朱浩就行,首先得要立功,不然就算朱浩為其爭取都名不正言不順。
至于讓關敬參軍去西北打仗根本就不現實,只有幫忙做點新皇派系上上下下都很關心的事情,必然說開礦才行。
關敬問道:「那……我要去多久?」
「短則三五個月,長則兩三年,都有可能。你父親的想法,是讓你在成家前先立業,而唱戲不是什么好營生,還是走軍旅慢慢升官比較好。」
作為師長,朱浩有權力給關敬規劃職業生涯。
以往關敬只是把朱浩當東家或者朋友對待,但現在作為弟子,比朱浩矮了一輩,只能聽從安排。
關敬生性要強,拜入朱浩門下后沒怎么學習文化知識,主要是練習家傳武功,更多是混了個朱浩弟子的名頭,至于自己將來做什么……像他這樣的少年郎很難想清楚。
就算關敬有理想有抱負,也要屈從于現實,在等級森嚴的大明,每個人從出生開始其實就以戶籍規劃好了一切,想改變命運,非得有離奇的人生際遇不可。
「此番同行的既有錦衣衛,也有從民間募集的匠人,錦衣衛那邊沒你什么事,人家不會鳥你,但蘇東主募集的人中間,有不少力夫,或者本來就是看家護院的人,他們都會聽從你的調遣,你要做的就是讓他們覺得你有真本事,跟著你能混出名堂來,全力支持你的工作。這群人將會是你積累帶兵經驗的第一步……」朱浩吩咐。
關敬不解地問道:「不是去看場子嗎?難道要打仗?」
「其實都一樣。」
朱浩解釋,「去開礦,會遇到各種問題,不但地方官府,還有山賊、土豪劣紳等,甚至百姓也會成群結隊跑去開礦的地方搗亂,有時候官兵不方便出手,就需要你帶人去解決,有時會動用武力……你出手要知道輕重,既要把人打退,又不能傷人性命。」
關敬顯然不知道去開個礦還有這么多講究,仔細琢磨了一下,一臉認真道:「好像挺困難。」
朱浩道:「如此才有挑戰性……此行你是為圣上做事,干好了能得到別人認同,錦衣衛那邊我也會跟他們打招呼,他們會照顧你,等你做出成績,錦衣衛的差事少不了!到時候你既可以一直做錦衣衛,也可以應武舉,甚至可以到西北從軍……一切都看你的造化。」
聽了朱浩的安排,關敬平添幾分信心。
大樹底下好乘涼,沒有朱浩這個「先生」,他就是個走南闖北、唱唱戲打打雜的江湖草莽。
現在則可以期待將來走上軍旅生涯,建功立業,甚至還能得到新皇的賞識,青云直上……別的不說,只要皇帝知道有他這號人,將來需要栽培親信時,或許就能順手提拔他一下呢?
以往關德召就跟他說過,不要有不切實際的想法,能混個普通百戶就已是祖上燒高香,若是能當到錦衣衛百戶……以后關 家香火就能綿延不斷傳承下去。
關敬和公孫衣這邊一切好說,他們都聽朱浩的,尤其公孫衣有著仕途上的野心,現在能為新皇立功,巴不得趕緊離開國子監。
但孫孺那邊……
毛病可就多了。
「先生,你是不是有意為難學士?我剛在國子學混出點名堂,別人都知道有我這號人,慢慢倚重我,你居然讓我去開礦?那是人干的事嗎?我從下就金貴,干不了體力活,要不……咱商量一下,讓別人去行不行?」
孫孺不但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且非常懶惰,還死要面子。
這種人,要不是當年跟范以寬打賭,朱浩絕對不會選擇栽培。
現在孫孺在國子監中就是個笑話,經常以其安陸州出身自豪,人前顯擺,卻沒人把他當回事,遇到花錢的時候,別人總叫上他,那他當冤大頭,朱浩真怕孫家的萬貫家產都被這小子給霍霍干凈了。
朱浩道:「前段時間,你母親來信,讓我好好管教你,說是你在京這幾年,花錢如流水一般,都不知你在做些什么。還說希望你能早點當官……你是不是覺得在國子監中就能混個前程?做夢去吧!想要當官,要么考進士,要么踏實干活,你從中選擇一條路吧。」
孫孺拍著胸脯:「當然是考進士!這兩年我學問精進不少,先生盡管放心,這次我定能一榜高中……別人也是這么說的。」
朱浩差點啐這小子一臉唾沫,真是不自量力!
「就你?」
朱浩瞪著孫孺,「當初要不是我,你能考上舉人?讀了幾天書,真把自己當鴻儒了?這次的事我不是來跟你商量,而是命令!不去也得去,到時你負責打下手,公孫先生說什么,你聽從便是。」
朱浩名義上讓公孫衣和孫孺帶隊,但其實二人都是以「顧問」的身份隨同大隊伍前往,他們沒有開礦的經驗,能做些什么?專業的事情需要專業的人來做,有一批工匠從西山煤礦直接抽調,還有便是從南方一些開鐵礦的行家里手中選拔,交由蘇熙貴負責。
也就是說,公孫衣和孫孺過去,主要負責搞行政,而關敬則從事安保工作。
孫孺一臉憋屈,好像人生就此變得一片灰暗!
在京城日子有多逍遙?
要錢有錢,要女人有女人,各種花天酒地,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可到了礦山……荒郊野嶺的,哪兒有什么花錢的地方?
只能過苦修的日子!
「對了,臨行前,你把家事安頓好,聽說近來你夜不歸宿,你的妻子到京城后備受冷落……你老娘希望你早點有個兒子,怎么一點心思都沒有?」
朱浩繼續教訓孫孺。
孫孺扁扁嘴:「先生還沒給我生個小師弟呢,我著什么急?」
朱浩白了他一眼,孫孺直接把頭轉向一邊。
正說著話,外面陸松帶著幾名錦衣衛進來。
這次前去京東之地開礦,陸松抽調了一批手下前往,雖然他未必會親臨,但大事基本是陸松在主導。
「先生,一切都已準備妥當,此番調動的錦衣衛共六十五名,可去了那邊……」陸松欲言又止,其實現在他心里也沒底。
先前開煤礦的時候,他跟著去西山礦區看過。
那可不是什么風水寶地,人跡罕至,窮山惡水,要在那荒涼之所安營扎寨且曠日持久,錦衣衛中絕大多數人都不想去。
好在朱浩定下規矩,及時推出了輪崗制度。
錦衣衛兩個月換一次班,且去過后一年內不會再去第二次,給付的津貼比在北京足足多一倍,這打消了很多人的顧慮。
找人辦事,用威逼那一套沒用,利誘才是最佳選擇,況且現在朱浩荷包充盈,不在乎這么點小支出。
東南海防本來需要調撥大量錢財,但拍賣新開煤礦山被楊廷和阻止,變成讓戶部撥款,如此便省下一大筆錢,加上徽商對于加入新皇陣營非常積極,政治獻金源源不斷,打理內庫的朱浩自然手頭闊綽。
小皇帝登基后帶來很多改變,給予民間極大的信心,再便是蘇熙貴在商賈中有著極大的影響力,老蘇這個人明明有強大靠山,卻從不以勢壓人,講誠信,要雙贏,別人愿意以蘇熙貴馬首是瞻。
朱浩道:「到了地方,蘇東主會安排好一切。礦坑其實早前一個月就已開始勘探,暫時找到三處礦坑,且都有了較為穩定的產出,才讓你們過去接手,并不是讓你們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跑。若是開礦上有什么事不好處置,我會親自前往。」
這次朱浩沒打算跟著一起去,因為他在翰林院中當差好好的,眼下又不是逢年過節,隨便擅離職守會惹人閑話,引來楊慎乃至楊廷和的猜疑。
但這不代表朱浩不會做事。
開礦細節,朱浩早繪制好了圖紙,然后招來成熟的工匠,面授機宜,等把一切疑難都解決在出發。
開煤礦時,其實工匠們就已積累很多開礦走水和通風的經驗,他們中許多人世代就干這行當,基本一點就透,加上朱浩開礦使用的手段非這時代所擁有……光是一個由硝化甘油制成的烈性炸藥開山,效率上便高出太多,那都不能以幾倍來形容。
「回頭給你們半個餞行宴,干得好重重有賞……陸千戶我不是說你,而是這個不爭氣的弟子,他在京城沒混出個名堂來,讓我這個先生很不省心。」
朱浩一副自己行將就木,栽培出個不爭氣的弟子,要遺憾終生一般,唉聲嘆氣,引來陸松竊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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