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遺也知事態緊急,急忙用心傾聽,他從前未曾接觸過煉氣功法,只是幾年前才學過《大日真經》。
對于修煉,他其實一竅不通。
這也是他學習功法比別人都要慢的重要原因一。
而那個聲音所傳的功法卻是古老時代的功法,與煉氣功法大相徑庭,原本他應該難以學會,但說來也怪,那聲音所傳的功法他一聽就懂,聽懂就可以修煉。
大日真經還是以煉氣為主的功法,有著明顯的人族煉氣的痕跡,然而那個聲音所傳他的東皇平天訣,卻仿佛專門為金烏所設計,與人族煉氣沒有半點關系!
金不遺甚至覺得,大日真經是在人族功法的基礎上,修改成妖族功法,難以擺脫人族功法的桎梏。這門功法,無法將妖族的實力發揮到極致。
他的話,仿佛有著莫大的魔力,此言一出,那糾纏著不知多少萬年的執念紛紛瓦解,一具具骸骨和妖仙尸身放松下來,金甲銀甲兩尊妖族仙將也露出解脫之色。
“嘩啦!”
具具骸骨突然崩塌碎裂,化作蘸粉,隨即被太陽化去,那些巨獸骸骨也紛紛倒下,破碎!殘缺的法寶,樓船,紛紛被太陽神火點燃,化作灰燼,只剩下一條條鎖鏈。
鎖鏈的盡頭拴著一口金棺,這金棺便是太陽金柜,如同一個柜子,用來封印妖皇與一眾造反作亂的太古妖獸。
場中,唯一沒有破碎的,便是那具妖皇骸骨。
妖皇死而復生,元神也隨著天地大道的復生而重組,再活一世,自然不會隨著執念消散而死亡。只是他沒有肉身,只有元神。
“妖族仙庭,也破滅了嗎?”
那妖皇元神依舊單膝跪下,神色悲愴,低聲道,“那么我當年拼死抗爭,又有什么意義?”他的聲音充滿了迷茫。
當年他為了種族的不公待遇而抗爭,被鎮壓在太陽金柜中,這次死而復生,卻發現天地劇變,天地大道都已經改變,當年的仙庭不復存在,當年的恩怨也徹底灰飛煙滅。
自己的堅持,自己的執著,統統變成了夢幻泡影。
突然,那妖皇元神扯動鎖鏈,將太陽金柜高高舉起,身形落在金不遺身邊,蛻七心中一驚,祭起金剛琢,大鐘震蕩,蟲母做出威脅的動作。
若是妖皇元神膽敢對金不遺不利,他們便立刻出手,哪怕不是對手,也要一試!
那妖皇元神高舉太陽金柜,再度拜下,落淚道:“妖皇驚鴻,拜見帝子殿下。從今往后,帝子殿下,便是驚鴻之主,驚鴻誓死效忠,輔佐帝子,重現妖族榮光!”
金不遺有些錯愕,自己怎么就變成了帝子殿下了?”重現妖族榮光?”
七聞言,不由身軀大震,顫聲道,“妖皇驚鴻,你的意思是說,在人族之前,有一個妖族的先導文明,建立起輝煌的仙界,成立仙庭,統治世間?”
東皇平天訣應該是妖族中的金烏一族的大高手所開創,與人族沒有半點關系,催動這門功法時,他甚至能感覺到體內的金烏血脈越來越強!
這門功法不僅可以調動血脈之力,甚至可以讓血脈之力越來越強大,與人族煉氣形成兩個不同方向!
人族以感悟大道,凝練道則道鏈為主,而妖族以修煉血脈為主!
金不遺一邊聽講,一邊按照功法來運轉自己體內血脈之力,心中不由愕然:“原來我并不愚鈍,只是沒有學對功法!”
蛻七、大鐘和蟲母聽到外面的打斗和撞擊聲越來越劇烈,心中也不禁焦急起來。
尤其是妖皇亡靈的嘶吼,隔著太陽神宮還震得他們元神不穩。
蛻七隔著門縫往外看去,但見無邊的火焰中有巨大無比的妖獸走來,體型如山,周身散發恐怖妖力,比他的實力還要強橫許多!不過,這只妖獸只剩下了骨骼。
突然,這只妖獸縱身一躍,落在一個更為恐怖的龐然大物身上。
那只龐然大物便是妖皇,身上掛滿了數以干計的太古巨獸,硬撼太陽守的艦隊,打得一艘艘艦船四分五裂!它的額頭站著一個灰衣道人,目光陰冷凌厲,身形瘦高,正是它的元神。
金不遺收起太陽金柜,面色平靜道:“好,驚鴻妖皇,我們前往祖庭!”
他一身錦繡,身軀奇偉,修行了妖族的東皇平天訣后,他的血脈覺醒,血脈中關于種族的洪荒記憶逐漸涌上心頭,讓他氣度不凡。
金不遺回頭望向蛻七、大鐘和仙蟲,大鐘笑道:“你獨自在外,我不太放心。我跟你去。七爺,你和蟲爺去找竹子精。”
虹七猶豫一下,搖頭道:“竹子精聰明得很,才不會有事,但金爺總是忘事,讓我不太放心。”
蟲母靈智雖開,但智慧不高,道:“我不認識路,只好跟著你們。只要飯管夠。”
虹七和大鐘大喜,連聲道:“管夠,管夠!”驚鴻妖皇道:“既然如此,我們前往妖族祖庭!”
說罷,他的真身骸骨猛地張開羽翼,燦燦白羽鋪天蓋地,沒有血肉,只有羽毛骨骼。
金不遺的小巧元神在小本本上飛速寫下一段話,撕下金紙,貼在柱子上,道:“我們走。”
驚鴻妖皇帶著他們落在自己的真身骸骨上,振翅之間,從太陽中穿過,撕裂虛空,消失無蹤。
金不遺回首望向元狩世界,眼中有留戀和不舍。
但從今日起,帝子金不遺,將會有一段波瀾壯闊的新生。
那尊妖皇早已死在太陽金柜之中,元神也陷入死亡之中,魂魄因為被金柜困住,無法離開金柜進入陰間。
它因為古老時代的天地大道復蘇而蘇醒,重聚元神,以已死之身,沖出金柜,橫行無忌。
樓船炸開,船上骸骨紛飛,鎮守此地的都是妖族精銳,也因為天地大道的復蘇而蘇醒,即便面對脫困的妖皇也絲毫不懼,殘破的法寶如雨般飛起,砸向那些妖獸。
但是這些鎮守太陽關的太陽守,卻因為是死在外面,魂魄早已歸入陰間,未能重聚元神,面對這些妖獸便落入下風。
不過,樓船旗艦上有著妖族仙庭的兩員大將,生前也是皇級妖仙,在太陽的灼燒中也保存了肉身不滅,盡管落入下風,也不至于被對方擊垮。
只是,他們憑借殘存的意志行事,實力不如妖皇。倘若意志被摧毀,鎮壓妖皇的太陽守大軍,便將土崩瓦解。
而那尊妖皇元神顯然看出這一點,攻擊時更加注重攻擊精神意志。
太陽神宮在雙方對峙的中心,更是風雨飄搖,隨時可能會被雙方淹沒。
蛻七道:“倘若實在不成,我便祭起金剛琢,拼著鐲子不要,也要殺出去!”
他上次祭起金剛琢時,那尊妖皇一聲大吼,聲音驚天動地,將他震得吐血,讓金剛琢無法發揮威力。
突然,妖皇嘶吼一聲,龐大無比的身軀上,一具具巨獸骸骨奔騰如飛,潮水般向艦船涌去。
艦船上眾多妖族將士骸骨紛紛祭起殘破不堪的法寶,如雨般砸來!
蛻七看得頭皮發麻,在這種攻勢下,這座破敗神殿只怕也堅持不了多久!
就在此時,金不遺突然醒來,張開眼睛。大鐘連忙道:“金爺你抓緊參悟,誰讓你醒來的?”
金不遺有些赧然,小心翼翼道:“我好像學會了…”
蛻七、大鐘呆住,別人不知道金不遺學東西有多慢,但他們知道得一清二楚,前段時間許應教他六秘祖法時,教后面忘前面,教前面往后面,讓許應幾次握緊拳頭。
現在,金不遺居然說,他學會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金不遺見他們神態,連忙道:“我真的學會了,不信我催動給你們看!”
他當即鼓蕩一身修為,催動東皇平天訣,霎時間一股恐怖的妖力自他體內覺醒,古老無比的血脈力量不斷復蘇,驚得蛻七、大鐘不斷后退,蟲母也連忙 飛起,落在蚖七腦門上。
金不遺體內竟然進發出一道道神光,由內而外射出,讓他的肌肉骨骼,五臟六腑,都變得清晰無比!
七甚至看到他的內臟在隨著東皇平天訣而發生變化,金不遺身軀漸漸升高,從三足金烏,化作鳥首人身的神人!從他體內涌出的神光,化作絢麗的錦袍,籠罩周身,華麗無比。
“呼——”
他身后雙翼張開,羽翼之后,一株燦燦神樹拔地而起,道力澎湃,一只只金烏圍繞神樹飛舞,如同十輪太陽。
蛻七、大鐘和蟲母驚疑不定,突然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大殿在太陽守和妖皇大軍的攻擊下四分五裂。
殿中眾人,頓時暴露在交戰雙方面前!
蛻七和大鐘忐忑不安,對于妖皇來說,他們是敵寇,對于太陽守大軍來說,他們是逃兵,兩邊都不討好。
突然,所有的法寶和太古妖獸停頓下來,一雙雙目光紛紛向金不遺望去,露出敬畏之色。
雙方各自收了刀兵,一只太古妖獸骸骨嘩啦啦作響,緩緩跪伏,接著其他妖獸骸骨也紛紛屈膝下跪,向金不遺俯首。
“嘩啦!”
樓船之上,一具具妖族將士骸骨也紛紛單膝跪地,向金不遺俯首,即便那金甲銀甲兩位大將,也拄著武器,單膝跪下。
而那尊無比龐大的妖皇腦袋上,妖皇元神此時也單膝跪地,口中傳來厚重的聲音:“殿下。”
“殿下!”萬干妖族將士異口同聲道。
那一只只妖獸骸骨也在此時發出驚天動地的吼聲,震耳欲聾。
一時間殺伐盡去,再無爭斗。
金不遺長有三足,看著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這時,他血脈中的古老記憶逐漸涌上心頭,過了片刻,金不遺走上前來,環視兩側的妖族骸骨,一時間有些感觸。
“如今距離妖族仙庭,已經過去了不知多少萬年,妖族仙庭已經不復存在,你們打生打死又是為何?我給予你們自由。”
驚鴻妖皇瞥他一眼,微微皺眉,道:“沒錯。如今時代,連這等歷史都沒有妖族知曉了?”
蛻七激動得渾身發抖,聲音也在發抖:“后來我們被人族佬用陰謀打敗,文明失落,對不對?”驚鴻妖皇思索道:“我那個時代,人族還是一個并不強盛的種族。不過發展速度極快。”
蛻七呆若木雞,突然兩行清淚滾滾滑落,哽咽道:“原來這才是真相,我和千里義弟猜得果然沒錯!”
截天帝論壇驚鴻妖皇道:“帝子殿下不能偏居一隅,須得盡快回到妖族祖庭,主持妖族復興的大業!”
金不遺連忙道:“等一下,我還要去尋小主……”
“小主人?”
驚鴻妖皇眼中驚人的妖力涌動,露出懷疑之色。蛻七連忙道:“金爺無須擔心那個小竹人,他肯定活得好好的。驚鴻妖皇,小竹人是一根竹子成精,也是我妖族一員。金爺,咱們去妖族祖庭!”
驚鴻妖皇道:“帝子殿下,妖族有著無比輝煌的過去,能否振興,便系于殿下一身。請殿下三思,早日前往妖族祖庭。”
金不遺呆呆地站在太陽神火之中,望向太陽中的古者遺跡,心中一片迷茫。
他這一輩子,都是為許應而活。
許應孵化了他,教他說話,養他成長,后來他實力越來越強,許應失蹤,他便一次又一次的去尋找,歷經不知多少折磨,多少苦難 “金爺,答應他。”蚖七悄聲道。
金不遺望向破敗的太陽神宮,傳授他東皇平天訣功法的那個聲音,應該是古老時代金烏帝族最后的傳人,帶著無盡的遺憾而死在這座宮殿之中。
將金烏帝族一脈的功法傳下去,恐怕便是這位古帝最后的執念。
如今執念完成,這個聲音的主人也徹底消散在天地間。
金不遺默然,從今后起,他可能換一種活法,為妖族而活……再后來,許應有了愛人,他便與許應一起殺出朝歌,奔波逃亡,許應與晏寶兒結為夫妻,他也是家里的一員。
晏寶兒死去,重生,許應孤身進入埋伏圈,他則繼續振翅飛行,發出悲鳴,尋找許應的下落。
直到他的記憶漸漸老化,身體漸漸不如從前,直到即將死亡。他這一輩子,都是為許應而活,從未有過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