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宮殿?”幾個年輕點的考古學者聽傻眼了。南宋政權當年在建康和臨安分別修建了兩座行宮,名為復古殿,怎么還變成一張琴了?莫冉看一眼說話人,搖搖頭,神色嚴厲:“不學無術!這點東西都記不住,還怎么給別人看東西?”說話間指著琴身邊上的兩張照片。“桐木斫琴,鹿角灰胎,蛇腹斷紋中有牛毛紋,龍池正圓,鳳沼長圓。上有‘虞廷清韻’、‘復古殿’還有九疊文印‘御書之寶’,這是宋太祖的名琴,是宋代最早的伏羲式官琴……還是全品,未修未損,好琴!”一通教導,所有專家不管知不知道,全部站的筆直,雙手垂下,比小學生升旗還要嚴肅認真。“差不多了,莫老,這還看東西呢,就是一張琴,沒啥大不了的。”眾人聽著話捂住胸口。“寧大師,這可是宋琴啊!宋代第一琴!”“這都算大不了的東西,難道還有更好的嗎?”“故宮博物院倒是有四把唐琴,可惜都是修復過的,全品也沒有吧?”“九霄環佩啊!唐肅宗登基用過的禮琴,要不是后面修復,當之無愧的夏國第一琴。”專家們爭論起來。寧帆看向莫冉:“故宮博物院就沒好的了?”“你以為古琴是大白菜么?還更好的?”莫冉也有些心口發痛:“唐琴已經很不錯了,有來歷的就更少了,你……”“上面,有春雷。”寧帆淡淡道。“金章宗抱著下葬那個?”“對,宋徽宗萬琴堂三甲,后來金兵南下,春雷成了金朝國寶,被金章宗奉為御府第一琴,死后殉葬陵寢。”“快點!后面還有東西!”莫冉帶頭催促起來。專家們顧不得這里的東西,紛紛起身。再往上,唐朝館。“這里面總不能還有皇帝御用之物了吧?”“確實,唐代有據可查的基本都在各個博物館里面了。”“我也覺得這里可能就只有那方春雷琴了。”專家們小聲交談,寧帆聽到也只是輕笑著不說什么,讓他們自己去看。進入展廳,專家們一個個愣住,開始吞咽口水。“這是唐刀?”“東洋國、星條國、日不落國……唐刀!沒錯!是這幾柄!”“我當年見過啊!”專家們看著唐刀喜極而泣,寧帆搖搖頭:“這些是仿的。”看眾專家臉色大變,才挑起笑意:“真的在下面修復做保養,有幾柄刀的刀鞘出了問題。”專家們放下心,接著關心起鋒利度如何。“削鐵如泥!”眾人點頭,忽然意識到什么。“寧大師,你居然真的用唐刀去切鐵絲了?你就不怕損傷文物么!”一個個老專家氣得吹胡子瞪眼,雙目赤紅。“這東西我們見到,都只敢劃紙張測試的啊!”“不是切鐵絲。”寧帆否認,眾人松口氣。“不是就好……”話沒說完寧帆就說出后面的話。“不是切鐵絲,是砍鐵棍,一刀下去鐵棍分成兩截,刀身沒有一點問題。”“豎子!”“你怎么敢啊!”“大膽!”……“閉嘴!”莫冉看不下去,叫停他們的討論。“寧小友肯定不是隨便測的,分析過硬度強度后,測試一下理論和實際區別,也可以理解。”寧帆看向他,默默感慨到底是院長,他都沒有這么想過,突然就合理化了。“等下我也砍一刀試試。”“啊?”寧帆傻眼,沒想到莫冉會有這個要求,頓了頓:“等下看看吧。”繞過唐刀,里面的布置吸引了眾人注意。整整一面墻,放置著竹簡和紙冊,還有裝裱好的宗教繪畫。“這些好像是經卷?”“是的,敦煌遺書都在這里了,從日不落博物館拿回來的。”寧帆平靜說著。“好!好啊!”專家們連聲叫好,身子顫動,死死盯著滿墻書畫,眼中碎星涌動,映出滿墻光輝璀璨。“百年了,終于回家了!真好!”“還有么?這些,不夠啊!”“別急,寧大師在,早晚有一天全部拿回來。”寧帆愣了下,指指地下:“都拿回來了,在下面修復呢,這邊地方太小,放不下全部。”博物館內萬籟俱寂,所有人都說不出話,思考著寧帆這句話。沒幾秒,館內開始大笑,狂笑。“好啊!寧大師!真的好啊!”“裝不下的博物館,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好的消息!”“寧大師,后半輩子我就在這里研究敦煌遺書了!”“你想得美,我早都打申請了!”“我這次可是連行李都搬過來了,等下就上去找座位去。”“你們夠了!”莫冉看不下去這當面跳槽的行為,輕咳著打斷他們:“一個個都不管院里面的事情了是吧?還有誰想來的?現在給我打報告!”沒人敢說話。寧帆在邊上看熱鬧不嫌事大,繼續加料。“敦煌文書還不算什么,后面還有別的呢,李白書稿、景云大鐘、除罪金簡、《蘭亭序》真本、楊貴妃梳妝鏡……”“莫老,我報名!”“我,我也報名過來!”“我申請過來駐場修復十年文物!”有人帶頭,其他人也紛紛打起申請。轉頭,看到莫冉不善的臉色,突然有一些后悔。“現在改口還來得及么?”“沒用了。”莫冉眼神清冷:“剛剛打申請的人,我都記住名字了,明天,給我滾過來上班!”一陣沉默,館內的老小孩們全部高興跳起來。“莫老,說定了啊!”“莫院長,我現在回去搬東西行么?”“莫老,您可千萬別反悔!”莫冉沒有理會他們,盯著請假要去搬東西的人:“這么急?東西都不看了?”“以后有的是時間,嘿嘿!你們就等著羨慕吧!”專家說完就跑,生怕莫冉再把他喊回去。其他人也眼巴巴看著。莫冉揮了揮手:“都去,趕緊滾回去拿東西,明天讓我在院里面看到你們,都給我退休!”這下所有報名的人全部回去收拾東西,其他人各自散開休息。莫冉和寧帆湊在一起。“怎么樣?滿意了沒?這次可給你送來了一批專家,費用還是國家發。”“還行吧。”“這都叫還行?你要什么樣的?”寧帆看向莫冉:“都是千年的狐貍,您跟我玩什么聊齋呢?要不是你提前談過話,他們誰敢這么報名,還現在就收拾東西?你這是怕我反悔。”“剛才怎么不說?”莫冉好奇問道。“那不得給您留個面子,而且這館里面的經費還得指望你多多照顧呢。”寧帆意有所指。“我就知道你小子沒安好心,放心,錢少不了你們的。”“那就行,我,第一博物館,缺錢!”寧帆要了錢,干脆起身去找半兩金聊天。“小兔崽子,真沒良心!”莫冉再身后罵一句,卻也是帶著笑,美滋滋看著眼前這些盛唐的文物。“別說,還真的好看!和院里面的不一樣!”他背著手,老農看著自家菜園子里水靈蔬菜一樣看著這些文物。眼眶清亮,沒有淚痕,只有些許濕潤。沒有人上前打擾,莫冉就這么一直看著,直到抱著行李的專家們回來,寧帆才上前喊他。“莫老,下一層了。”“好!走著!”莫冉眨眨眼,深呼吸,繼續登樓。三小時后。眾人終于停在了漢代展館門前,左右分別有一句話。左面,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右面,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漢土!平時也會在網上看到這兩句,可現在,站在夏國第一博物館內看到這兩句話,所有人都有了不一樣的感覺。“有點激動。”說話人握緊拳頭。“想哭。”他抽出一張紙巾。“寧大師以后絕對是要留在史書的人物啊!”“留名!回去我就和歷史系那群人說好,以后一定要寫進史書去!”寧帆在一旁聽著松了口氣,他還真怕這些專家說著說著就給自己直接在圣賢林那邊立一尊雕像。到時候每年進香的時候,畫面太美不敢看。深呼吸,開始介紹起漢代的文物。進門,迎頭暴擊。整個館中最核心的位置擺放著一比一的青銅雕塑和陶俑。前導車、殿后車,隨行的騎士、護衛一應俱全。青銅車駕之后是橫八縱八,共六十四個歌舞陶俑,側面則是編鐘和其它其它漢代樂器。專家們看著眼皮直跳,手都在顫。“天子駕六,八佾舞于庭?”“這是什么規格的出行儀仗?不對啊!”“不對,這不是單一儀仗,是幾個場景組合在一起的!”有人看出關鍵。“這是承傳!漢文帝繼位、周亞夫平定七國之亂都是乘六乘傳,可這個是乘七乘傳,是史書上記載過的最高規格的出行儀仗了。”“這是問題嗎?誰不知道海昏侯的事情,問題是這些都是真的。”專家吹胡子瞪眼,卻不敢跨過保護帶,可憐看著寧帆。“進去看看也行,別弄壞了。”“絕對不可能!”專家們聽到放開,興沖沖跨進去仔細看著這些文物,眼中全是驚嘆。寧帆也認真看過去。這些東西都是他從星條國和歐陸弄回來的,可他自己還真的沒有認真欣賞過。現在看過去,又有不一樣的感受。是真的不一樣。他看到這些雕像中藏著東西,后面的那些陶俑中間,有兩尊不對勁。當時大概是統一裝箱運送他也沒有注意。現在看到,自然要看個清楚。此刻兩個專家正圍在邊上查看這兩尊人俑。“看這個人俑,不簡單啊,惟妙惟肖。”“手中拿著樂器,可是感覺又像是后面才粘上去的,這感覺像是修復的吧?”“還真是啊!”一人拿著放大鏡,眼神亮起:“這顏色確實對不上,有斷層和修補痕跡。”“我看看……”“咔嚓!”湊近的身子邊上,一根陶土胳膊忽然折斷,墜落地上。巨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眼看來,變了臉色。“完了!”兩個研究套用的專家定在原地,身上涌出層層冷汗。低頭看去,閉上眼,徹底沒了想法。陶俑的胳膊炸開滿地碎成上百片,根本沒有辦法復原。“說不定,寧大師有辦法復原,當時他連兵馬俑都能修復!”一人安慰道。邊上人搖搖頭:“沒用。”說著話,索性呼一口氣,半跪在地上,撿起碎片。“出了這么大的簍子,以后,我就要退出考古界了,可惜了這第一博物館的東西。”寧帆過來,正好聽到這幾句,微微一笑:“你做的不錯,發現了這里面的東西。”其他人過來的速度慢一些,沒聽到之前的話,只聽到寧帆的話,皺起眉頭。“寧大師,您是說這陶俑里面有東西?”寧帆點點頭,不接話,只讓倒在地下的兩人開口。“我……我們……可以說么?”兩人雙手顫抖咽著口水。“說吧。”寧帆拍拍人俑,鼓勵他們。他們順著寧帆的手勢看過去,眼中閃過亮光。“我們剛才看到這兩尊人俑和別的人俑不太一樣,手勢沒有那么自然,懷疑是后面修復過的,結果真的發現這陶俑的胳膊不對勁。”莫冉走近,打量著胳膊斷口,點點頭。“眼光不錯,這確實是后面黏貼上去的,而且看現在的斷口,應該是之前清理的時候太干凈了。”所有人都愣住,詢問這是什么意思。“太干凈,所以膠脫落了,現在碰一下就斷了。”寧帆接過話,打起手電在斷口晃動幾下,透出白色的光澤。“瓷?”“是羊脂玉制作的人俑。”寧帆觸摸玉質,緩緩開口。“古人以玉為禮器,無暇白璧為最上。”“上等羊脂玉在古代只有帝王和王公貴族才有資格佩戴,這個大小是陪葬俑,只有皇陵才有可能出現。”“那,怎么能取出來?”眾人陷入猶豫。“漢代的陶俑,這可是珍貴文物,想要不損壞外面取出里面的玉俑,要怎么做?”“難,這樣根本做不到。”“這樣就好。”寧帆看他們一臉愁容,上前沿著人俑側面拍打幾下。整個陶俑從腳底崩開,到頭頂形成了數條縫隙。下一秒,完全炸開,露出內里一尊鬼畫符一般的人俑。“這……這是怎么回事?”“寧大師,這難道就是陪葬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