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感覺嗎?”楚戈問顧若言:“被音樂激發共鳴的情緒。”
顧若言:“……”
楚戈奇道:“怎么?”
“我不懂音樂,五線譜都不識。”顧若言板著臉道:“所以我只能感受到臥槽真好聽。”
楚戈差點笑出聲。
顧若言一副白領氣質,做的也是編輯職業,一直腦補中的顧若言是小資文藝范的。仔細想想還真未必,就像自己是正兒八經學文學的,對音樂也就只知道點皮毛,這二者沒多大關聯。而顧若言這種體制內的,說不定內心還比較土……
和前幾天罵的出版社那些人以及作協陳伯忠他們的思想觀念可能差不多哈哈哈,這么一想反差萌起來了,光鮮亮麗的小姐姐其實是個土大媽。
“你那什么表情?”顧若言斜睨他一眼:“剛才那首我好歹知道是《致愛麗絲》,現在這首什么曲子你知道?”
楚戈挺胸:“我也不知道。”
兩人都笑,顧若言便道:“但我能感受到這曲子蘊含的憂傷,認真傾聽的話,心情低落。”
楚戈點了點頭:“這就是音樂的力量,引發情緒旳共鳴。你我對此不太了解,也只能感受個粗淺,真正懂音樂的人,可能更能體會其中意境而癡醉。”
顧若言轉頭看看周圍,愕然發現居然已經有人落淚。
這么夸張的?
看電視節目,歌手唱歌的時候經常切到臺下觀眾落淚的,顧若言向來覺得那是一群演員。但這次沒有攝像機,沒有必要演,顧若言自己也知道確實是有低落傷感的情緒,可見別人的感受是真實的。
這就厲害了,才開場兩三首曲子,就已經能操縱人心,而且這居然還沒有異能波動,只是純粹的音樂力量。
反而是自己這倆土人,因為不太懂音樂所以影響不大?
顧若言想到這里有些好笑,心中卻也警覺。
純粹音樂的力量已經如此,一旦他真有異能加入其中呢?會導致什么結果?
音樂的編排不僅僅是單曲的意境,整場音樂會的曲目順序都是一場藝術,接連的幾首曲子越發哀傷,仿佛一首一首將人心拉進最深沉的海底,不見陽光,充滿絕望。
在整個劇院里已經盡是淚痕的時候,最壓抑最觸底的時刻,一縷陽光輕輕灑下,仿佛有天使伸手進海中,將溺水者從不見天日的海中拉起。
那溫暖的雙手,柔和的光,拯救著內心的絕望。
于是太陽升起,群鳥盤旋,福音歌唱,整個人的心靈得到了一番洗禮和救贖。
以楚戈的音樂素養都能很輕松地得到這樣的感受,再看旁人時,那臉上的神采簡直如同見到了耶穌。
琴聲漸弱,終至無聲。
滿座鼓掌起立,掌聲經久不絕。
楚戈顧若言也隨大流起身鼓掌,兩人的神情反而都有些凝重。
顧若言低聲道:“以前的音樂會也沒見這么可怕啊……”
楚戈道:“你聽過幾場音樂會?”
顧若言:“……”
“我聽人說去看過明星演唱會的很多都會變狂粉,可能差不多吧。”楚戈低聲道:“但這個確實有點離譜了,我們都是很不錯的異能者,居然都控制不住情緒,普通人怎么辦啊?”
顧若言道:“越懂音樂的越著道,整體還好,普通人不懂那么多的,最多形成粉圈。只要不是異能之事,就不歸我管。”
“形成粉圈就很厲害了。”楚戈剛剛自己嘗試過這把魔劍,心有余悸。暗道這種世界性的粉絲群體,如果真能號召起來不知道什么效果。
不過確實顧若言說得沒錯,普通的都沒啥,只要不涉及異能都不算事。
卻見臺上丹尼爾羅賓終于站起身來,拿著話筒說了聲:“女士們先生們,大家晚上好!”
字正腔圓的中文,人們一陣歡呼:“這中文真好!羅賓我愛你!”
楚戈“嘿”了一聲。
顧若言奇道:“你怎么很不滿的樣子,歪果仁都學中文,難道不是件好事嗎?”
楚戈道:“好事是好事,有什么特別值得表揚的嗎?你英文好,去英美會被夸嗎?來中國撈金,會中文不是應該的嗎?不會中文來干吊?”
顧若言默然。
“還停留在老外豎個拇指夸一句chinaverygood就高潮的時候?”楚戈道:“思想該進步一點了。”
顧若言不說話了。
兩人對話這兩句,臺上羅賓又說了幾句客套話,終于又道:“這次音樂會的主題是戰爭和救贖,希望大家永久和平。”
下方又是一陣歡呼,掌聲不絕。
顧若言斜睨楚戈:“還有什么要杠?”
楚戈道:“有啊,又當又立。”
顧若言笑出聲:“你啊……”
“我們的音樂會時間不長,容后還有慈善酒會,才是我這次來南江的主題,和大家交個朋友。”丹尼爾羅賓笑道:“這次我們的活動是由南江市協辦,感謝秘書長對我們的大力支持……”
貴賓席上有人轉身揮手,一副同志們辛苦了的樣子。
顧若言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就肯定不是普普通通支持一個文化活動的事情了,說不定涉及海外投資之類的事情,地方的招商引資。
所謂的慈善酒會,應該是個牽線搭橋的商人見面會。
果然那位秘書長笑瞇瞇地說:“感謝羅賓先生的海上音樂主題公園落戶南江。”
海上公園。
楚戈第一反應就是當初海底取得的蚌珠,此物已經被秋無際祭煉成一個觀音掛墜,至今還掛在自己脖子上呢。
顧若言想起的卻是當初海上的毒梟游船。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怪怪的預感,卻心知肚明這些事沒有直接關聯。
“繼續參會,多加觀察。”顧若言低聲道:“不要太沖動,牽涉外賓和招商引資的事情,很麻煩。”
楚戈道:“別以為我憤青了點就真有多沖動,我可是過日子的普通人。”
顧若言燦然一笑:“希望如此。”
果然轉到所謂“慈善酒會”,就會發現這酒會和“慈善”的主題并沒有什么關系,或者非說有關系也可以,羅賓拿了幾件“珍藏藝術品”在酒會中底價拍賣,號稱拍賣所得全部捐贈。
然而在場并無慈善機構站臺,到底捐不捐贈誰也不知道。不過楚戈倒是相信這個可能真捐,畢竟對方志不在此,賣個名聲還是要的。
可以看出主題分明是關于即將到來的海上公園,這里涉及不少配套項目,包括基建和各項供應渠道等,羅賓人生地不熟的,便有了這么一場“交朋友的見面會”。
楚戈拿了一杯紅酒,靠在角落墻上冷眼旁觀,慈善拍賣還沒開始,場面上的感覺已經讓他很不舒服。
之前在魔都參加過類似的高端酒會,是謝文元的項目立項的宴會,連性質和意義都和這場酒會很相似,本質都是為了和各個可能的合作商多加交流。但那一次都是很平等的互相言笑晏晏,這一次的場面卻有些不同。
羅賓當然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帶著一整支商務團隊和藝術團隊,放眼看去一群白皮。
也許因為秘書長的站臺,也許因為剛才音樂會的“圈粉”能力,導致如今場面一副眾星拱月的巴結狀,一個個跟追星似的圍著老外們舔,舔不到羅賓就舔他的助理,那種氛圍讓楚戈看著非常不爽。
當然這個也沒什么好說的,更不歸顧若言管。
顧若言舉著酒杯也靠在墻上,很有分寸地和楚戈距離了好幾米,兩人各自看著場中沉默。
“兩位有點面生?”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舉著酒杯踱到兩人面前,左右看了看,禮貌地先沖著楚戈舉杯示意:“怎么稱呼?”
楚戈愕然,指著自己的鼻子:“你找我?”
“是啊。”老者笑笑:“群星拱月,而有人靠在一邊臭著臉,看著讓人覺得有趣,認識一下。”
楚戈便道:“我是來聽音樂的,不是來看他們吹牛逼的。真是慈善晚會的話,我也配合慈善一下,但眼下這個場面看著,也不知道給誰做慈善。”
老者哈哈大笑:“真慈善是做出來的,不是開酒會開出來的。在朱門酒肉之中悲憫路邊凍骨,本來就是個諷刺,但凡掛著慈善名目的酒會,那當然是給主辦方做慈善。”